3 摳門

003  摳門

範翠萍愣了愣，随即別開了眼，道：“也不知道在哪學的這麽能說會道，但是媽不管你說什麽，這門婚事已經定下了，也由不得你反悔了。”

說完，範翠萍也不看蘇凝臉上什麽表情，只是沉着臉起身将燒開的水裝進了水瓶裏。又帶上了那個沒有吃完的黑面饅頭，拎了一條毛巾，範翠萍便又去了地裏。只不過，這次她也會留在地裏幹活。

臨走了，範翠萍留下了一句：“我要晌午才回來，你看時間差不多了做好飯和你弟先吃，給我們留鍋裏就行了。”

蘇凝應了一聲，目送着範翠萍走遠。

烏溜的眼睛裏情緒複雜，蘇凝現在是知道想要退了這門親事的話，走範翠萍這邊是不行了。看來，就只能從李昌那邊下手了......

簡單的把家裏收拾了一下之後，蘇凝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了門口，想把信息給串一串。

“我現在是十七歲，那這樣的話，我爸現在也就是十五歲，小叔十三歲。爺爺奶奶現在是三十多歲。這裏是......”蘇凝掰着手指頭把知道的都給捋了一遍。

一會兒後，也差不多的知道了大概的關系。

“記得上一世姑姑就是十八歲的時候嫁給了李昌，才會有後面的悲劇。而現在‘我’是十七歲，這個時間似乎有點對不上啊......”蘇凝皺緊了眉頭，有些疑惑。

頓了頓，蘇凝也便抛開了這件事。不管這時間對不對，這婚都是要退的！想起之前姑姑跟她說過的一件事，蘇凝的眼底一片深意。

你最好就落到我手裏。

***

五月的天也有了熱意，太陽高高的挂在空中，炙烤着這片土地。蘇凝走到了大門口，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麥子被太陽照的金燦燦的，她都有些期待起不久後的收割了。

這幾年糧食收成一直不景氣，他們一家子也是過得幹巴巴的。而今年天氣好雨水多，這些麥子也是像拔高了一樣的瘋漲着。

看到這樣的情況，整個村子的人都高興地不行，也就越發的将這些麥子看重了起來。而蘇祥飛看着收成好不容易好些了，就更是常往地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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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田裏面多了些草，他都要小心的給割掉，精心的護着這片糧田。

蘇凝也想着，生活是不是會好一點兒了......

不過，蘇凝可不把眼光單單局限在這一片小小的地裏。要想改變他們家現在的困境，還要從別的地方下手才行。

但她現在才剛過來，所以這件事倒是也不急，等她先考察了一番再說。

太陽越升越高，看着時間差不多了，蘇凝就進了廚屋做起了飯。她看了一圈，屋裏面的東西很是簡陋，只有一點範翠萍舍不得吃的油，半瓶醋，還有一小袋鹽，缸裏的米也快要見了底。

看着蘇凝不禁有些犯了難，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什麽都沒有，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了。

原本早上蘇凝就沒有吃什麽東西，到現在肚裏空空，也感覺到了饑餓。再想着在地裏勞作了一上午的蘇祥飛和範翠萍，蘇凝也不打算繼續苛撿下去了，決定改善一下他們的夥食。

幹着那麽辛苦的活，營養要是再跟不上，身體都要壞了。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想辦法掙點貼補了，現在吃的好點也不怕。

這麽想着，蘇凝松開了皺緊的眉頭，轉身走到了外面。

院子的角落裏做了一個簡單的雞棚，裏面養着三只老母雞。平時的時候這幾只雞都會下蛋，但是範翠萍舍不得吃，都留了下來。

不過蘇凝也不知道範翠萍都把那些雞蛋放到了哪，索性也不找了，直接就去雞棚拿現成的。

将三只雞蛋都收了回來，蘇凝看着手裏的蛋，小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後，将雞蛋先擱在了廚屋，蘇凝又出了大門，到了旁邊自家的小菜地裏。

這個菜園總共面積也不過二十平方，裏面種滿了翠綠的青菜。而他們中間，還夾雜着一些紅色的果子。

看到了番茄，蘇凝的臉上滑過了一抹喜色。從中間留出來的過道裏，到了種番茄那一片挑了幾個長得極好的番茄下來。

現在正是番茄成熟的時候，紅彤彤又飽滿碩大的番茄躺在蘇凝的手心裏，顏色好看極了。

黝黑的眼睛彎了彎，蘇凝滿意的走出了菜園。不過，臨走了她打量了一下種在這裏的菜都有什麽，後面再做飯的時候心裏也就有了底。

拿到了想要的食材，蘇凝便準備回到廚屋裏做她的午飯了。

因為不是現代的煤氣竈，蘇凝一邊做飯的時候還要一邊添火，第一次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的。這邊雞蛋還沒有炒好，底下的火就快要滅了。

蘇凝右手拿着鍋鏟，左手連忙往裏面添了一把火。一個簡單的雞蛋，也是炒的有些艱辛。

好在成果還是不錯的，雞蛋炒的很嫩，顏色澄黃，撲鼻的香氣襲來讓人食指大動。

蘇凝過去從來沒有覺得一個雞蛋可以這麽香過。

黝黑的大眼睛亮了亮，蘇凝也沒有再耽擱，把雞蛋盛到了盤子裏，忙填了兩把火，就開始炒番茄來。

蘇凝不像範翠萍一樣平時舍不得放油，她是只想着這一頓怎麽能好吃。要是不好吃的話，才是真的浪費了一餐飯。而且，就是炒這麽兩個菜，其實也用不了多少的油。

而之前的蘇玉燕做飯的時候受了她媽的耳朵目染也是少放少放再少放，不過這一點蘇凝不知道，她也不擔心。

這個年代就算是她自己說出來換了芯，也是沒有人會相信的，更何況他們自己想了。所以，她其實沒有什麽要顧忌的，只當只哭了一場之後想通了吧。

蘇衛國和蘇衛民兩兄弟回來的時候，剛進門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兩個人忙走快了幾步，還沒有坐下歇歇，就直接紮進了廚屋裏。

“大姐。”看到蘇凝，蘇衛國、蘇衛民都叫了一聲。

蘇凝聽到聲音拿着鍋鏟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想着後面的人就是她爸小時候的樣子，她的心裏有些激動。

不過，對于那聲“姐”......蘇凝在心裏默默地道：爸，不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占你的便宜。罪過，罪過......

蘇衛國看着蘇凝沒應背對着他們站那一邊添火一邊炒菜，直接把書包放在了門口，上前了幾步坐在了鍋門前燒火。

“你去炒菜，我來燒鍋。”

蘇凝是直接被推開了，這時她也才扭頭看着身邊坐着填着火的少年。

五官和他爸的沒有啥大差別，只是他帶着少年人獨有的青澀秀氣，也稚嫩了許多。那雙像了她奶奶的眼睛，又黑又大，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不過，現在的他瘦的很多，沒有後來的啤酒肚，整個人像個竹竿一樣的纖瘦。

原來這就是她爸小時候的樣子......

蘇凝在心裏想着，手裏拿着鍋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蘇衛國，菜都忘記炒了。

蘇衛國看着蘇凝不動了，不由得扭頭疑惑地看着她，開口道：“姐，你咋不動了？菜等會都要糊了。”

“哦哦。”蘇凝這才回過了神，看着鍋裏已經都快要糊了，顧不上再想什麽，連忙加了點水，專心的炒起了菜。

***

沒有和他們先吃，蘇凝看做的快好了，就叫了小叔蘇衛民去自家地裏叫蘇祥飛和範翠萍回來。

沒多久，三個人就都回來了。放下了鋤頭和籃子，走到了井邊洗了把臉。

蘇祥飛拿下肩頭上搭着的毛巾浸泡在了水裏，擰的半幹擦着胳膊、脖子。經過一上午的暴曬，原本裸露出的黝黑皮膚泛紅，和那張依舊黑着的臉形成了反差。

蘇凝這邊剛好出鍋，盛了五大碗出來，鍋裏還剩下了些

蘇衛國是個懂事的，看見蘇凝盛好了碗，就一個一個的端了出去。蘇凝看着蘇衛國的背影，心裏面是五味雜陳。

她以前聽說過一點，他們家不太富裕，姑姑蘇玉燕本來成績還不錯的，但是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就自己主動說不上了。而省下的學費，勉強的讓兩兄弟上了學。

但是，後來蘇衛國也還是辍了學，上完了初二就不上了。蘇凝知道，那是蘇衛國為了給家裏省錢。

她聽奶奶範翠萍說，從小蘇衛國就懂事，幹活的時候也不喊苦、不喊累。話不多，人也老實的很。

蘇凝想，這還真是他那個一根筋的爸。

嘴角笑了笑，蘇凝擦了擦手也就出去了。一出廚屋，蘇凝就看到了他爺爺蘇祥飛。和幾十年後的他相比，現在的他正值壯年，身形高大皮膚黝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不過，她這個爺爺為人正直，肯于吃苦，但或許是因為過去生活的太苦，所以到了後來的時候就生了一個毛病——扣。

想到這一點，蘇凝的眉眼就彎了彎。待會等他看到了這一頓，估計是少不了要說她的了。

記得幾十年後他們的生活好多了之後，範翠萍是舍得的，吃穿用度都不再像現在一樣節儉。而蘇祥飛這一點還是沒有改過來，每次兩人做飯的時候，就能聽到他的絮叨......

收起了回憶，蘇凝笑着沖蘇祥飛說道：“快過來吃飯吧，待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聲“爺”，蘇凝在心裏叫了。

***

一家五口坐在了桌前，每一個人的面前都有一個大碗，裏面盛着香氣撲鼻的番茄雞蛋面。而桌子的中間，還有蘇凝炒的一盤青菜。

紅黃相間的番茄雞蛋，和白色的面條放在一起，顏色好看的緊。上面冒着白色的熱氣，好像帶着香味似的直往人鼻子裏鑽。

蘇衛民看着這碗面咽了口口水，眼睛都看直了，怎麽都移不開。尤其是這面就擺在他的跟前，引得他肚子裏的饞蟲全都出來了。

他已經好一陣沒有吃過雞蛋了，也沒有吃到這麽香的飯了。他真想現在就抓起筷子，把這誘人的面條都吃進肚裏。

但是，看着桌上的人都沒有動，他也不敢先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想象這番茄雞蛋碗面該有多好吃。

範翠萍看着這一碗面，覺得有些心疼。這白乎乎的面條，還有這香噴噴的番茄炒蛋，這得費多少油、多少白面啊？

她平日裏都不敢多放，這白面也是攢了好一陣沒舍得吃的。如今都叫蘇凝一頓給“糟蹋”了，看得她沒覺得開心，只覺得接下來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不過，她也是個灑脫的，想着這既然都已經做了，再說道蘇凝也沒用了，不如就一家子好好地吃一頓。所以，範翠萍臉上的愁苦很快就散去了，準備招呼着都趕緊吃飯。

可蘇祥飛不這麽想，他一看這一頓這麽豐盛，那後面好一陣都得吃糠咽菜了，兩道濃眉緊緊的蹙成了小山。

“老大，你怎麽能用白面做這一頓面條呢？還有這番茄雞蛋，這得費多少的油？”黑着臉的蘇祥飛終于還是說出了口，板着臉數落起蘇凝。

那般高大的男人，這會子為這點油面心疼了。範翠萍還沒有說什麽，他就忍不住開始說落了。

蘇凝看着這樣反差萌的爺爺，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記得以前這麽被爺爺說落的人都是她奶奶，如今倒是變成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