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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林璧趕到的時候見到了個熟人，他走上前打了聲招呼：“族叔。”

張科長這一次下了大勁兒，把林屹給請了過來，省得再發生上次的烏龍事件。

林屹端着架子，冷淡地掃了他一眼，半點搭腔的意思都沒有。

“不是魂煞所為，別找不到線索就把問題推在魂煞身上，踏踏實實破案才是真。”

此話一出刺得王警官臉色漲紅，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懷疑太毫無理由，現在已經有兩位大師都否認跟魂煞有關系，恐怕真的是他太多疑。

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林璧，這次恐怕是讓他白跑一趟了。

林璧安靜地觀察着房間，這種老房子房頂出乎意料的低，再裝上吊燈，愈發顯得低矮壓抑。明明周圍并沒有河流，這裏卻潮濕陰沉，房間裏的空氣不對流，總是彌漫着一股濕乎乎的怪味。

因為樓間距太近，光線不是很好，明明是白天，卻還是暗的讓人心發慌。

這樣的環境是魂煞所喜愛的。

但是正如林屹和石磊的判斷，最不符合魂煞行動規律的就是屍體只有致命傷，卻沒有被吃掉血肉。

人類的血肉不僅對魂煞有致命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能為魂煞提供能量，吸食大量血肉後甚至還能晉級。

所以這樣暴殄天物，完全不符合魂煞的行為規律。

林璧問王警官：“連環殺手會不間斷作案嗎？”

王警官眼中閃過深思：“很少，連續作案會大大降低效率，被發生的可能性太大。而且剛做完案件會對情緒起到安撫作用，所以即使是最瘋狂的犯罪分子也會心滿意足地回味幾天。”

林璧點點頭，他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時間太過密集了，而且還是在同一地點的上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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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屹不滿極了，只覺得林璧是胡言亂語，為的就是彰顯自己的不一樣。

“所以，你覺得這是魂煞所為？”

林璧看了他一眼：“還不能下定結論，究竟是不是魂煞需要再看看。按照它的作案規律，今晚必定也會有所行動。只需在這裏等待，就會知道結果如何。”

林屹冷言訓斥道：“什麽不能下定結論，這分明就是蓋棺定論的事實，哪輪得到你這個黃毛小兒在這裏指手畫腳！趕緊回家多學習學習，免得在這裏丢人現眼，淨污了我們林家的名聲！”

林璧內心毫無波動，沒有任何要聽從的意思。他跟王警官對視一眼，告訴他自己今晚會留下，讓他放心。

林屹沒想到他竟然敢無視自己，氣得臉都漲紅了，厲聲喝道：“林璧，你還有沒有教養，就是這麽對待長輩的嗎？！”

林璧緩緩勾起嘴角，目光很是放肆：“族叔，我當然是尊重您的。但現在我們同為魂師，自然要拿出更專業的态度來。王警官既然請我過來，我必定會盡心盡力地幫他處理問題。這也是林家的祖訓，不是嗎？”

林屹被氣得不輕，他拿長輩的身份壓林璧，林璧居然敢用祖訓來壓他。

林璧卻是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族叔已經做了定論，這裏就沒什麽事了，我讓文叔送您回去。”

見林屹還要再說什麽，他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石路，“石家的人也在這裏，族叔不想明天就傳出我們林家魂師不合的消息吧？”

林屹抿緊唇，眉目沉沉如同霜雪壓松。他以前只覺得林璧目中無人，現在卻發現他簡直無法無天。

可這麽多人看着，他又不好發作，只能一甩手走了出去：“不用了，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吧！”

林璧不在意地翹了翹嘴角，漫不經心地目送他離開：“族叔慢走。”

石路不自在地撓撓頭，小心翼翼地說：“我可不會亂說話。”

林璧将他推開，礙事的人已經走了，這次他可以好好看看現場了。

“你愛說不說。”

石路見他認真，立刻也跟了過去，然而還沒在林璧身邊站穩就被雲知歸擠了出去。他瞪大眼睛，不爽地跟雲知歸較着勁，卻沒想到這小子勁兒賊大，差點把他擠得摔倒地上。

等人都散開，林璧才問：“有什麽發現嗎？”

雲知歸細細嗅了嗅，皺緊眉頭說：“有一股水汽，帶着些許魚腥味。”

林璧自己聞了半天，什麽味兒也沒有。他若有所思地斜了雲知歸一眼，警犬都聞不出來，還真是比狗鼻子都靈。

宅男的家裏很亂，牆上還張貼着各式各樣的美女畫報，把好好的白牆貼得亂七八糟。書櫃裏全是成冊的漫畫，跟普通年輕男孩喜歡的熱血漫話不同，裏面竟然全是甜度爆表的少女漫。

桌子上的電腦被警方帶走調查了，電視似乎很久沒有看過，落滿了灰塵。

這很符合一個單身宅男的住處，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冰箱裏的零食。

石路只看了一眼就覺得牙快甜掉了，裏面全是包裝可愛的棒棒糖，很有少女心地插在粉紅色的泡沫紙盒上。

冰箱的整個冷藏室除了糖什麽都沒放，也着實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石路捂着腮幫子：“這男的肯定一堆蛀牙。”

林璧關上了冰箱門，對死者蛀不蛀牙不感興趣。

“王警官，我們能去五樓看看嗎？”

王警官點點頭，示意他們随意。

林璧走到樓下，這間房間裏的物品都被蓋上了一層透明的塑料薄膜，男人倒下的位置在電視機旁，噴濺的血液在牆上劃過長線，凝結成了褐色。

“他有家人？當天都不在家嗎？”

林璧看到了放在電視櫃上的合照，男人還有一妻一子，三個人的臉都濺上了血，一時讓人看不清面容。

王警官：“不在家，聽死者妻子說，當天她有點事，帶着兒子回娘家呆了一晚上，沒想到就發生了這樣的慘案。不過我認為他們夫妻感情不太好，恐怕當時是發生了争吵，妻子才會一怒之下帶着兒子離開。”

林璧又問雲知歸：“還有剛才那種味道嗎？”

雲知歸點頭：“有，只是很淡了，恐怕再過兩天我也聞不見了。”

林璧沉吟片刻，如果按照王警官他們的調查，也就是說作案的人有三種可能：一魂煞，二樓內的人作案，三密室作案。

最後一種情況的可能性太小，所以還需要把重點放在前兩者上。

“王警官，等會兒麻煩您們再帶人摸排一遍整棟樓的人員情況，請把雲知歸也帶上。”

“好，我馬上安排。”

“晚上我們就住在這裏，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那就麻煩你們了。”

雲知歸乖乖地跟着王警官下樓，正好碰到四樓的一位年輕女孩回來，王警官立刻走上去與其攀談。

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面色紅潤，姣美如桃花，穿着一身寬大的孕婦服，肚子微微鼓起來，看上去至少有五個月了。

她眉眼柔和，閃爍着母性的光輝，一手謹慎地護住腹部，另一只手拎着褐色的手提袋，裏面裝得都是日用品。

雲知歸剛走過去，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氣，說不上是什麽味道，卻勾得人饞蟲都跑了出來，仿佛女孩的身體裏藏着什麽珍馐美味一樣。

他微微皺緊眉，細細地将女孩的狀況記在心裏，打算等會兒告訴主人。

“高小姐，能耽誤您兩分鐘時間嗎？”

女孩微微一笑，并沒有拒絕，反而很是客氣地邀請兩人進了屋。

房間布置的很溫馨，白色帶粉調的裝修顯得很有少女感，桌子上擺放着假花，将房子點綴出色彩。跟剛才兩間房子一樣，有些潮乎乎的，卻沒有那麽難聞的味道。

“請問您前兩天晚上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女孩搖搖頭：“其實我夜裏睡得不算安穩，但确實什麽動靜也沒有聽見。”

“最近有看到什麽奇怪的人嗎？”

“沒有，反而是我才剛來，大家都不太熟悉我。”

王警官其實早就問過一遍，并沒有得到線索，這一次也不過是按照林璧的要求又走了一遍過場。

“好，感謝您的配合。”

咚咚咚，王警官敲響了三樓的門，開門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頭發亂糟糟地往腦袋後一紮，穿着圍裙、帶着橡皮手套，估計剛剛是在搞衛生。

她見到王警官時有些不耐煩，然而很快就想起這是JC，立刻熱情地将他們迎了進來。

“小笙，去給叔叔們倒杯茶。”

雲知歸這才注意到角落裏竟然還站了個女孩，大概七八歲的年紀，大大的眼睛像洋娃娃一般，就是太瘦了，看起來又黃又幹癟。

聽見媽媽的話，她立刻小跑着過去，踮起腳尖去拿放在臺子上的大茶瓶。臺子又高，茶瓶又重，女孩發育不良個子又小又瘦，看上去就讓人擔心。

雲知歸皺起眉，飛快地起身從小女孩手中接過茶瓶，溫柔地笑了笑：“沒事，我們自己來吧。”

女人哪裏好意思讓客人自己動手，立刻接了過去，還不忘斥責孩子：“真是的，都多大了，連幹這麽點小活都不會，果然蠢得要死！”

女孩似乎習慣了這樣的辱罵，很平靜地站在一邊，沒有委屈的苦惱。

雲知歸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女人，完全沒辦法理解世界上竟有這樣的母親。

王警官又做了例行詢問，女人的答案跟上一次沒什麽區別，只是不停地抱怨着竟然會死人，害得他們這個小區的房價都一跌再跌。

王警官看了雲知歸一眼，确定他沒有什麽發現後就合上本子站起身。

“要是以後有什麽發現，請及時跟我們聯系。”

女人連忙答應，就在這時門響了，一個男人抱着個男孩走進來，看見王警官後微微一愣，把又胖又壯的小子給了女人，立刻走上來寒暄。

雲知歸冷眼看着女人對着男孩心肝寶貝地叫着，又是換衣服又是喂水，寶貝地不能行。男孩脾氣很壞，不耐煩地扯着女人的頭發，直接抓掉了一大把。可女人不僅不斥責，反而笑眯眯地陪他玩。

而女孩始終安靜地站在角落，與這個家格格不入。

等出了這家，王警官似乎看出了雲知歸的心思，嘆了口氣：“不是後媽，只是重男輕女。”

女人也就是張露，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那幾年只生了女孩的時候，每天都在家裏罵她是個賠錢貨，嗓子大得隔壁樓都聽得見。

女孩王笙男三四歲就開始在家裏幹活，幼兒園都沒上過，直到小學義務教育階段，社區過來做了好幾次工作才迫使張露把她送去學校。

更糟糕的是後來張露又生了個男孩，王笙男徹底淪為家裏的透明人。如果說弟弟是天上的星辰，那她就是地上的泥點子，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媽生的。

王警官嘆息地搖搖頭，他也算是見過世間百态的人，但看到王笙男還是忍不住感慨萬分。

那是一出生就注定悲劇的道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