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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傷者都安排好了，今天就會下山。林璧帶着雲知歸過去探望，不知道接下來還需不需要留在這裏繼續試煉。

雲知歸微微皺起眉，不着痕跡地吸了一口氣，眼瞳裏閃過疑惑，朝林璧看過去。

常年的心有靈犀讓林璧立刻看懂了他眼中的含義，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老師們，卻微微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

雲知歸聽話地閉上了嘴，跟在林璧身後，只當什麽都不知道。

等到無人後，林璧才示意他可以說了。

原來就在雲知歸看到那幾人的時候，從他們身上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林璧這才放下心來：“他們為了防範蟬食，在身上塗了魚腥草。”

雲知歸卻是搖搖頭：“是有魚腥草，但裏面還混雜着別的味道，應該是騰粉。”

林璧目光一厲，騰粉？那是蟬食最喜歡的味道，就像新鮮血肉之于虎豹、貓薄荷之于貓咪，一旦沾上就恨不得将其啃噬殆盡。

他的眼前飛快閃過一幀幀畫面，最終定格在何君照的身上。

何君照根本就沒有同雲知歸和解，兩年過去，反而加深了仇恨，恨不得雲知歸立刻去死。

可是為什麽？林璧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現在才明白何君照為何會問雲知歸的去向，分明就是為了确定雲知歸會和那群沾染了騰粉的人一起，最後好被蟬食啃噬殆盡。

“主人？”

見林璧臉色越來越難看，雲知歸分不住擔憂地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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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璧掃了他一眼，只覺得心髒都突突跳個不停，好險好險，如果不是陰差陽錯，雲知歸說不定真的要出事。

“你先回老師身邊，看看等會兒怎麽安排，我有點事要處理。”

雲知歸才不想離開他身邊，見他又要抛下自己，立刻抓住了林璧冰冷的手指。

【該死的何君照，竟然敢對雲知歸下手，這次我定不會放過你！】

雲知歸微微一愣，心裏仿佛灌進了檸檬汽水，呼啦啦地往外面冒着氣泡。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主人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何君照的陰謀，才故意将他迷昏，避免他和那些同學一樣被蟬食分食。

現在主人又要為他報仇，可不讓他心裏美得不行。

他甜甜膩膩地喊了一句：“主人~”

林璧被他惡心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狠狠甩開他的手，讓他趕緊滾。

雲知歸依依不舍地勾了勾他的袖口，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林璧理了理被弄皺的袖子，身影消失在茫茫白霧中。

“林大哥？”

何君照有些驚喜地看着出現在眼前的林璧，這還是林璧第一次主動找他，如何讓他不開心。

林璧無視了他的喜悅，冰冷地凝視着那張無害的臉。

“為什麽要殺雲知歸？”

何君照嘴角的笑意一頓，卻又無辜地說：“林大哥你在說些什麽啊，我怎麽可能會殺表哥。”

“他們塗魚腥草的主意是從你那得來吧，卻不知道裏面還混淆着騰粉，就為了拉着雲知歸一起陪葬。”

“為什麽？我查遍了你所有的經歷，根本跟雲知歸沒有半點交集，更別提結下仇怨了。”

“就算是有仇，也應該是雲知歸跟你有仇吧。故意切斷你父親和他母親的聯系，設下圈套讓他父親背負巨債，讓他流浪街頭、艱辛生活，甚至還差點失去母親。”

何君照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白嫩的小臉顯出幾分與年紀不合的深沉。

“因為我恨他。”

何君照想起了前世的種種。

剛開始他也是滿心歡喜地期待着雲知歸的到來，見到那高大俊秀卻落寞傷心的男孩後更是對他百般呵護，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

可後來雲知歸帶給他的是什麽呢？

是搶走了他最關鍵的覺醒魂石，是害得他父親被魂煞吃掉，是打着保護他的名義将他困在狹小的天地，永遠都無法成長為厲害的魂師。

為了他，他失去了所有，可得到是什麽。是雲知歸的手下無盡的嘲笑，覺得他根本就配不上他，甚至還警告他老老實實地不要去打擾雲知歸和許澤、裴雨霁。

何君照剛開始還能跟雲知歸說上兩句話，可是後來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以致于他連雲知歸的面都見不上了。

他就這樣死于默默無聞中，到最後只得了個光鮮亮麗的墓碑。所有人都稱贊雲知歸的深情不悔，可那分明是踏着他的血肉建立起的虛假！

林璧沉默了，書裏的描寫都是以雲知歸的視角來看的。何君照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白月光，是雲知歸最初最美好的回憶，卻也只能在平庸過後淪為無聲。

“但是，那都是上輩子的事，這一世雲知歸未對你有任何傷害。”

何君照癫狂地大笑起來，是，他都知道，但也不耽誤他去報複。

“哪又怎樣？我就是恨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林璧緊盯着他的眼瞳，片刻後才說：“或許吧，但既然兩年前你放過了雲知歸，那一定又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你對他重燃殺心。”

“是什麽？”

何君照臉色空白，許久竟落下淚來，他的嘴角勾起慘淡地微笑，整個人仿佛都要化成煙霧消失在空氣中。

“因為不管我如何掙紮，命運還是按照既定的軌道在前進，到最後什麽都沒有改變。”

“前世我的父親因為雲知歸被魂煞殺死，這一世明明我已經分隔開兩人，可他還是患上了重病。醫院說了，除非能轉到二院，找到岳天平醫生來主刀，否則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我以為我已經站得夠高了，可是到最後動用所有關系，花費全部家産，卻還是連條門路都找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一天天憔悴下去，這就是命運對我的懲罰。”

“所以，我要雲知歸死，我要他給我父親陪葬！”

林璧默然無語，緊皺着眉頭盯着何君照良久，才說：“如果你父親有救，你會不會放過雲知歸？”

何君照微微一愣，有些緊張地攥緊了拳頭。他是恨雲知歸，但更在乎父親的性命。

“會。”

林璧松了口氣，只要能保住雲知歸的性命就好。

“我把文叔的電話給你，等會兒你直接跟他聯系為你父親轉院就好，到時候我會安排你需要的那位醫生為你父親手術。”

何君照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這怎麽可能，或許林家在寧城能夠只手遮天，但在京市不過是個外來戶。

林璧見他不信，解釋道：“林家有二院的股份，放心吧。但是，一旦你父親身體好轉，你必須找老師承認你的所作所為，從此退出魂師界，不得靠近雲知歸半分。”

何君照此時的心情就像是坐雲霄飛車一般，一會兒上一會兒下。

他剛體會到雲知歸被人無限庇護的愉悅，就被瞬間從天堂打落進地獄。

何君照苦澀地勾起嘴角：“雲知歸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命。”

林璧搖了搖頭：“有因才有果，是他做得好，我才會想要保護他。”

或許一開始動機不純，但在日複一日地真心相待中，林璧也把他當成最親密的朋友。

風塵仆仆的主仆二人還沒來得及收拾就被學院送進了思過崖，關了小黑屋。

林璧面無表情地坐在狹小的房子裏，窗口透出的淡淡月光讓他勉強能看清這方寸之地，但也再無其他了。

他不僅沒有通過試煉，還需要再補考一次，在一年級生裏也算名聲大噪，當然，是被嘲笑的名聲。

感覺到身旁的熱源往自己身上靠過來，他立刻睜開眼睛瞪向雲知歸。

都是這小子惹的禍，上輩子喜歡何君照居然還那樣對人家，搞得何君照重生一次還要弄死他，簡直要命！

可惜他忘了，這裏光線太暗，雲知歸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模樣，硬生生地把大頭塞進了他的肩膀上。

“主人，對不起。”

“道歉要是有用，我可以跟你說一千遍！”

【又不是你的錯，說什麽對不起。】

雲知歸根本控制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心裏像是含了口糖塊，一點點融化成甜膩的糖絲。

“走開，別靠在我身上，看到你就煩！”

林璧不耐煩地訓斥道，只覺得雲知歸身上的味道如同無孔不入的煙氣般，一絲絲地飄進他的呼吸道裏，讓他莫名有些頭暈。

【兩個大男人，靠這麽近做什麽！】

雲知歸竊竊地笑了起來，胸口的起伏帶來些微震動，晃得林璧兩眼發暈。

林璧火了，猛地用手将他推開，怒氣沖天地說：“你煩不煩，我說的話都聽不見嗎？”

雲知歸的頭撞在冰冷堅硬的牆壁上帶來一陣疼痛，茫然無措地看着主人大發雷霆的模樣，一時間心裏剛剛凝聚的歡喜像是被風吹散的霧氣，瞬間消失不見。

主人，真的生他的氣了……

然而林璧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感到一陣眩暈，無力地癱軟在雲知歸的身上。

雲知歸吓了一跳，趕緊用手去摸他的頭，入手的溫度燙得驚人。

“主人！”

他緊張地将林璧整個人抱在懷裏，借着月光才發現主人臉色發紅，呼吸急促，明顯就是生病的模樣。

該死，剛剛他居然沒有發現主人的不對勁，還在那裏煩擾主人。

雲知歸将林璧抱起，大步走到門口向外呼救。可偏偏這會兒守崖的老頭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任憑他把嗓子都叫破，卻還是不見蹤影。

【抱抱我。】

他猛然低下頭，看着縮在他懷裏瑟瑟發抖的林璧，心疼得幾乎要碎了。

雲知歸小心翼翼地将林璧抱緊，月光下林璧卷而長的睫毛無助地顫抖着，像是忽閃着翅膀的蝴蝶，輕輕地落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