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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許澤覺得自己的一生其實很枯燥很無趣，就像是這枝頭的樹葉，普普通通，毫不起眼，随着季節的變化而變化，卻從來都不曾真正掌控過命運。

他是一個魂師，但魂力不算強，更重要的是比起修煉魂力他更喜歡的是研究魂器。那些精致的紋路、神秘的力量讓他癡迷不已，每一個打造出來的魂器都凝結着他的心血。

可是魂力低微、只會制造魂器并不會讓慕強淩弱的魂師們看得上眼，所以從許澤進入魂師學院後，受到的欺辱就不少。

那個時候同樣有個人出現拯救了他，将他從黑暗帶到光明，告訴他魂器也能夠成就不凡。

許澤從來沒有遇到過能夠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人，從那時起他就将雲知歸奉為摯友、伯樂，放棄提升魂力的時間，苦心研究魂器。

而雲知歸也沒有辜負他，一直溫柔地保護他、帶領他，讓他一同沐浴在榮光之下。

那時候的許澤是自得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在雲知歸的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對比早已落寞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何君照，他無疑是雲知歸的左膀右臂，占據着受人尊崇的地位。

可是他太過高看了自己，卻忘記周圍的危機。站的越高也就代表着敵人越多，站的越前更是代表着成為靶子的可能性越大。

雲知歸統領魂師，地位不凡，卻并不意味着他沒有敵人。相反，看不慣他、憎恨他的人不計其數。

這些人貪婪地注視着雲知歸，期待能有一天将他拉下神壇，換成自己走上那條光明之路。可雲知歸的實力太過強悍，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也因此這些人很快把目标轉向了旁人，首當其沖的便是他許澤。

那是許澤人生中最灰暗最絕望的一段時間，他倒在污泥裏，淪為別人的玩具。剛開始他還能堅持得住，心中的信念就像是不屈的火種，在漫天大雪中孤獨地燃燒着細碎的火苗，讓他不至于被凍死。

他一直在心中默念着雲知歸的名字，期待着他能夠到來将他解救。任那些污言穢語掉落在耳邊，也根本沒有入心。

可是煎熬的時間太漫長了，長得連一秒鐘都如年似月。他咬斷了指甲，磨平了牙齒，打斷了筋骨，如同爛泥般癱在牢籠裏，卻依舊什麽也沒有等到。

許澤開始懷疑，懷疑或許自己對雲知歸來說根本不重要，或許這一切就是雲知歸設下的圈套，或許他永遠也等不來救贖。

他的心陷落了，埋葬在無盡的黑暗中。一捧黃土，一塊無名的墓碑，在漫天黃沙中祭奠着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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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雲知歸終究還是來了，只是來得太晚太晚了。

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甚至連睜眼看看外面的陽光都做不到了。

雲知歸抱着他哭了，那個懷抱是那樣溫暖、幹淨，還散發着淡淡的雪松香味，如同被白雪覆蓋的無盡冰原，冷到了他的心底。

他被送進了最好的療養院，日夜都有人照顧。打斷的四肢被接了起來，雖然不太好用了，但還能正常生活。眼睛也在慢慢恢複，逐漸能夠看到些模糊的畫面。

療養院太安靜了，安靜到他每天有大把的時間去數樹上的樹葉、土裏的螞蟻，安靜到即使等待了半年也沒有一個熟人來看望他，更別提雲知歸了。

等待真是件讓人心煩的事，從那時起許澤就開始讨厭起了等待。

不過最後雲知歸還是來了，他來同他道歉也來同他道別。

明明曾經是傾心相戀之人，可此時面對面站着，卻連一個眼神的對視都不再有。

到現在許澤都還記得他那天說的話：“許澤，我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過來。你安心在這裏養傷，不要胡思亂想，等你好了我再帶你去看海。”

那天的風很輕，刮在臉上帶來柔柔的癢意，枝頭上的桃花開了，粉嫩的花瓣包裹着花蕊，盡情吐露着芬芳。

春天來了，可他卻再也沒有春天了。

許澤平靜地看着那躲避的眼睛，早已從那些言不由衷的話語裏聽出了虛僞的許諾。

他沒有回答，只是站在窗戶上靜靜地目送雲知歸離開。

花瓣飄落在他的手心裏，被他輕輕一揉就碎成了粉末。那一刻他才明白，沒有能夠保護自己的實力，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得到的只會是絕望。

許澤收回思緒，看着眼前的人，他是那樣毫不掩飾的高高在上，傲慢、高貴又有着不加掩飾的尖銳。旁人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可他看慣了那些虛假的僞裝，反而喜歡這種不加掩飾的真實。

而林璧也是這兩世唯一一個毫不客氣指出他的弱點，并用“廢物”兩個字來形容只會做魂器的他的人。

如果上一世遇到的人是林璧就好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林璧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他現在也絕對不願意許澤再接近雲知歸，免得出現第二個何君照。

“既然你也提供不了什麽線索，那就請離開吧。”

許澤沒有強求，他不相信正中要害的雲知歸還能好運在身地活過來，最好的結果恐怕就是一輩子當個植物人，無知無覺地在床上躺着。

可是面對林璧的決絕，他還是忍不住提醒：“林……璧同學，雲知歸會遭人襲擊，恐怕他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簡單。”

林璧被氣笑了，這是什麽說法，受害者有罪論？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這麽遮遮掩掩只會讓人笑話。”

許澤也不願意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就開門見山地說：“我早就聽學校裏有人說，何君照是被雲知歸逼着退學，甚至他的死恐怕也跟雲知歸脫不開關系，你要當心。”

林璧的眼瞳冷了下來，這些傳言他早就聽說過，甚至還專門去辟過謠。可是那些人永遠都只聽他們想聽的、只看他們想看的，根本不會在意事實的真相如何。

“是我。”

什麽？許澤猛地擡頭看向他，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何君照用騰粉混入到魚腥草中，還得幾名同學被魂煞啃食殆盡。我得知真相後，将其舉報到學校，才迫使其退學。如果你這樣推斷的話，那我殺了何君照的可能性豈不是更大？”

許澤沒想到竟然是林璧，他搖了搖頭，踉跄地後退幾步，一時有些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不可能的，只有林璧絕對不可能是兇手。他是那樣高貴，根本不會為了這種事而髒了自己的手。更何況他已經以自己的方式懲罰了何君照，又怎麽會再多次一道地害了何君照的性命。

難道何君照的死真的只是意外？

許澤不相信，他覺得自己還需要想想，再想想。

林璧卻不願意放過他，他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不論是何君照還是許澤都對雲知歸有這麽大的敵意，幾人就算沒有了書中的愛戀，至少也算不上仇敵。

“你為什麽懷疑雲知歸？”

許澤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苦澀地搖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地說：“不管如何都請你不要相信雲知歸，他絕沒有表面上那樣單純無害。”

林璧冷厲揚眉，根本不想聽這些無稽之談：“我自己的人我自有判斷，還輪不到別人來說三道四。”

許澤的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多好啊，或許只有跟随這樣的人，才永遠都不擔心自己會被抛棄。

他沒有再多說，也不會後悔動手，只是還需要再調查一番。

許澤微微躬了躬身子，慢慢退了出去。不管如何，從雲知歸死亡的那一天起，他都會代替他的位置去到林璧身邊。

他将奪走雲知歸的全部，也會……重新找到自己的信仰。

林璧回到房間，看着雲知歸無知無覺的臉就一陣火大。

什麽爛桃花，一個個都是黑蓮花！

還不知道自己被嫌棄的雲知歸焦急地躺在病床上，明明他已經脫離了危險，也有了意識，可渾身卻像是被釘在床上一般，怎麽都動不了。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雲知歸恨不得把耳朵尖都豎起來聽。醫院的隔音遠比不上家裏，浴室裏除了水聲還能聽見許多聲音，比如主人去拿洗頭膏的響動、搓揉頭發的摩擦聲等等。

這些聲音不斷被放大，為他一點點地勾勒出旖旎的畫面。如果現在有人來看一眼他的心跳儀器，一定會震驚于上面的跳動速度。

很快，主人就洗幹淨了，帶着淡淡沐浴露香氣的水汽随着開門湧進了屋子裏，也湧進了雲知歸的鼻子裏。

他貪婪地呼吸着，細數着主人的衣服随走動而發出細小的摩擦聲。

等等，為什麽沒有褲子的聲音？？

因為某個想象，雲知歸抓心撓肺地想要睜開眼睛瞅一眼。也許，也許主人放下防備，只穿了一件襯衫就走了出來。

天啊……

林璧把衣服晾好，一轉頭就看見雲知歸的鼻子下面流出一行血。

他飛快地按下呼叫鈴，又用紙巾替他擦掉鼻血，緊張地站在一旁看醫生檢查。

“沒什麽事，可能天幹物燥，有點上火。”

林璧：……

天天打營養針的人也會上火嗎？

但醫生已經确定雲知歸沒有大礙，他也只好将此事當成小插曲輕輕揭過。

等人都走了，他坐在雲知歸身邊，靜靜地看着他的臉。

什麽時候才能醒啊？

等等，林璧皺起眉，仔仔細細地盯着雲知歸的臉看了半天：他這是臉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