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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要來一杯現磨咖啡嗎？”

裴雨霁笑眯眯地給林璧和雲知歸泡了兩杯咖啡，完全沒有半點第九分會會長的架子，當然，這也是因為第九分會竟然就他們三個人，想擺架子也擺不起來。

在裴雨霁之前，第九分會還算是欣欣向榮的大團隊，然而一次任務的失利，讓整個分會的魂師死的死傷的傷，只留下個空殼子。

裴雨霁接任會長之後才發現他這個會長根本徒有虛名，連管的人都沒有，還搞什麽“會長”。

好在協會有心，終究還是給他分了兩個韭菜，雖然韭菜有些嫩，但總比沒有的強。

林璧沒有拒絕，咖啡的香氣帶着淡淡的苦味，卻十分提神，倒也算是不錯。

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他雖然還沒完全放下心來，卻認為裴雨霁真的比前兩個要正常太多了。

他對雲知歸既沒有太過殷勤，也不算仇恨相加，就像是個普通人一樣，對他有些照拂，卻也一視同仁。

很好，就這樣繼續保持。

林璧現在已經不奢求裴雨霁能跟雲知歸傾心相戀了，他只求兩人能和平共處，安安穩穩過渡到雲知歸成神即可。

比起林璧的平靜，雲知歸卻心中酸澀，對裴雨霁沒有任何好感。他原本是打算将主人的貼身事全部包攬，卻沒想到被主人拒絕了。

雖說主人是為了他好，怕他還得低三下四地去照顧裴雨霁，可他看着主人喝着裴雨霁手磨的咖啡，吃着他帶的小零食，心裏就滿滿不是滋味。

“對了，我們這一次又來大任務了，大家恐怕得勞累一番。不過不用擔心，這次我為大家申請到了高級補助，等做完任務就可以大吃大喝地狂嗨一番，怎麽樣，開不開心？”

裴雨霁哈哈大笑起來，他随意地坐在窗戶旁邊的桌邊，陽光投過來，将他的笑容襯托得格外燦爛。然而極度的光明之後隐藏的就是極度的黑暗，那笑容中蘊藏的含義無疑讓人寒意叢生。

林璧不想理會他這些廢話，一針見血地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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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雨霁收斂了笑容，目光投向窗外：“祁連山。”

祁連山連通河西三地去，東接六盤山和秦嶺，西接阿爾金山。連綿起伏的雪峰如同盛開的雪蓮花，在漫天白雲的映照下，神秘而聖潔。

他們開着車沿山路而上，道路兩旁是一片又一片高大挺拔的雲杉林，空氣清新，鳥兒輕啼。綠色、藍色和白色構成了這裏的主色調，讓人的眼睛仿佛被清泉洗過一般，舒适無比。

越往上走，綠色變成了灰色，溫度也開始下降。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雲霧也仿佛落到了身邊，輕輕地缭繞在周圍，讓他們仿佛走進了仙境。

足足在山裏繞了四五個小時，他們才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個偏僻的山村，說是村莊又根本談不上，只有幾間具有破舊的房子稀稀拉拉地伫立在那裏，門外坐着穿着厚衣服的白發大娘，仿佛死了一般凝視着遠方，對他們的到來無動于衷。

林璧下了車，忍不住打了個顫，好在有雲知歸貼心為他披上棉襖，否則真是要凍死了。

這裏很幹淨，并沒有任何魂煞污染的狀況。

裴雨霁早已全副武裝，下了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坐得僵硬的手腳。

“這只是我們今晚的落腳點，明天還得再爬個幾小時山才能到。”

“你們別嫌簡陋，至少這裏還能喝口熱水、吃口飯，還不用擔心被狼啊雪豹啊襲擊，比在這裏窩一晚上強得多。”

裴雨霁敲響了其中一間房門，熟練地用當地的俚語與老人交談片刻，接過鑰匙走到了另一間房屋裏。

屋子裏很簡陋，裏面只有兩張床，灰塵厚得不能看，恐怕已經許久沒住人了。爐子裏的灰還沒有清，牆角還堆着髒兮兮的碗和幾塊沒來得及收拾的破布。

林璧屏住呼吸，只覺得漫天都是灰塵，差點把他淹沒在裏面。三人趕緊去打水，用布将屋子裏大致打掃了一番。

雲知歸立刻搶占先機，把帶過來的被子鋪上，歡歡喜喜地放上兩個枕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璧。

林璧沒有拒絕，一共就兩張床，比起跟裴雨霁去擠破床，他自然跟喜歡跟雲知歸一起睡幹淨的地方。

雲知歸見他默認，立刻眉開眼笑地跑出去，撒歡似的收拾東西，打算弄點熱水讓林璧暖暖。

等雲知歸走後，裴雨霁啧啧兩聲，摸着那柔軟的被褥，眼含羨慕地看向林璧。

“你這個小跟班找的真不錯，看來以後我也得照這個标準找。”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裴雨霁跑了幾趟從車上搬出自己的被子枕頭，随意往床鋪上一扔，就這麽算是鋪好了。

他動用語言天賦，又從老鄉那換了些柴火，将火堆燒了起來，四處透風的房子裏才終于有了溫度。

雲知歸這時也煮好了熱水，給林璧倒上滿滿一杯，讓他暖暖手。

他聳了聳鼻子，屋子裏面有股淡淡的香味，壓過了林璧身上的味道，讓他一時有些不适應。不過他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裴雨霁噴香水，只能嫌棄地湊到窗戶前吸幾口氣，才算勉強活了過來。

“魂煞出現的地方在離這大概二十裏的一個山洞裏，那些魂煞不吃人，卻比吃人還要可怕。它們專門啃噬山的靈氣，以此壯大自己的力量。”

“此時的山洞就像是子宮，魂煞孕育在其中，不斷吸收營養慢慢成長。如果不及時将它處理掉，這一片的靈氣一旦被吸收完，周圍将寸草不生，而原本只停留在B級的魂煞也可能升級為S級。”

“這次魂煞是新發現的品種，現在各項數據還不明确。我們的任務是盡最大可能将其斬殺，如果實在不敵也要留一個人出去将收集到的數據上報給協會，方便下一批魂師行動。”

裴雨霁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即使說的事情宛如大山般沉重地壓在人的心口上，被他這一笑也不免釋放掉些許愁緒。

“別這麽緊張，都說‘生死看淡不服就幹’，我們第九分會也要有這樣的魄力。”

然而他調侃完了，卻見兩人根本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一個吃一個喂，親親我我，好不膩歪。

裴雨霁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只覺得自己還沒吃飯就已經飽了。

第二天天才剛剛亮，他們就出發了。

很快路就到了盡頭，車沒辦法繼續往裏面進，只能步行。

雲知歸把林璧的行囊都接過去，他力氣大，背着也不累。林璧拉扯不過他，只能讓他背。

路上的石塊稀稀拉拉散落着，頭頂的藍天像是一擡手就能夠碰到，寒風呼呼啦啦地吹着，刮在臉上有些生疼。

遠處的日光慢慢地爬升，不斷地熏染着深藍色的天空，金紅和深藍交接處顯出魚肚白，偶爾還能看見淡淡的黃色月亮影子。

走了大約兩個小時，他們終于看到了山腰處的洞窟。明明因為海拔升高、氣溫寒冷，山上的植被基本都看不到了，可洞口周圍卻滿是苔藓灌木，倒顯出幾分春天的欣欣向榮。

裴雨霁松了口氣，累得錘了錘自己的膝蓋，看着輕松自如、兩手空空的林璧，羨慕地搖了搖頭。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就是這裏了。”

林璧走進去，剛剛還寒冷的天氣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讓他忍不住想要把外套脫下來。

順着洞口往裏面走，從腳邊流淌過的清水散發着淡淡的白色煙氣，跟溫泉一樣。裏面的空氣潮濕而悶熱，周圍生長着翠綠茂密的植物，牆壁上爬滿青色的藓。

而最引人注意的卻是唯一綻放的花，紅霞霞的、花瓣細長，每一朵分為六瓣，開得欣欣向榮、熱烈濃郁。離得近些，還能聞見帶着腥味的香氣，有些沖人，卻也不至于讓人讨厭。

雲知歸不太喜歡這個味，捂着鼻子打了個噴嚏。林璧知道他嗅覺靈敏，将口袋裏的口罩遞給他，讓他先戴着。

雲知歸歡天喜地地接過來戴好，心裏比吃了蜜還甜。主人居然知道他對花粉過敏，還專門給他帶來口罩，真是別扭的貼心啊。

越往裏走，洞窟就越狹小，遇到拐彎處，甚至只能容一人爬着通過。

雲知歸替林璧扒拉着旁邊的土，讓他能夠輕松地鑽過去。他身手矯健，打頭陣地往裏面鑽。林璧在中間，方便雲知歸時不時地拉他一把。會長裴雨霁走在最後面，墊底斷後。

看着為林璧拍着身上土的雲知歸，裴雨霁只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會選了這兩個人。他這個會長真是做得有名無實，幹脆讓給林璧得了。

“噓。”

照在牆壁上的手電筒光裏晃過影子，濕乎乎的空氣裏傳來腥臭味，像是二三十天沒洗頭的味道一樣，熏得人眼睛發疼。

這裏是魂煞的老巢，對他們來說肯定相當不利。如果打着手電筒，就會極大程度地暴露他們的位置；但如果關上手電筒，那他們就完全變成了睜眼瞎子。

裴雨霁思索片刻，讓林璧和雲知歸把手電筒放在角落的位置。三束光交織在一起，将這難得的空曠位置照亮。

頭頂尖銳的石頭上滑落一滴水珠，擊打在平滑的石面上，在小坑處迸濺出細小的水花，晃蕩着清脆的響聲。

翻滾的黑霧似乎被這聲響吸引，蠕動着肥重滾圓的身子，飛快地穿過狹小的洞穴，朝林璧幾人而來。

滋啦滋啦，手電筒的光芒似乎難以承受這種恐懼，忽明忽滅地閃爍着電光，細小的聲音與滴水聲交織在一起，如同死亡進行曲的前章。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