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的生日

你的生日。

七月份，正是龍城一年最熱的時分。冷氣呼呼吹着，偌大的辦公室內，兩撥人馬正吵得面紅耳赤。

“現在整個投資市場異常活躍，光明城的項目如果還要拖，公司一年的淨利潤得減多少？”說話的經理重重拍着桌子，看向坐在黑色辦公桌後的決策者，“藺總，您向來總說有50％的可能就能博，這回，光明城的項目足足有90％的勝算，沒道理擱置吧？”

藺希手裏轉着筆，目光卻是看向另一人。

後者立刻說道：“藺總，今年金融市場确實火爆，可是現在全民都在炒股。我們樓下對面那個賣飲料的阿伯都被忽悠，把棺材本都拿出來買基金。這樣的情況其實很危險，現在美國那邊已經次貸危機已經很嚴重了，爆雷的機構那麽多。我相信，很快就會波及到華國。現在這種形勢，我們應該收縮投資，在經濟崩盤前保住天揚才對。”

“喂，你這就是在危言聳聽！”

“我這叫未雨綢缪！”

眼見兩名得力幹将撸起袖子要幹起來，藺希無奈之餘，只得喝道：“行了，你們注意點。”

話一出，兩人只能忿忿停住手。

“你們倆的意見都有道理，我會好好考慮的，先出去吧。”

在天揚，藺希發話，沒人不敢不聽。辦公室又恢複安靜，一杯溫熱的咖啡遞到他前面。

“其實，我的看法跟王經理一樣，李經理确實謹慎了些。可光明城的項目前景這麽好，現在不開發，未免太可惜。”

琳達說着，才發現老板正盯着她剛沖泡好的咖啡出神。

“藺總？”她完全按着平時的口味來做，有什麽問題嗎？

藺希回過神，驅散腦海裏蘭頌為他送冰咖啡的畫面。“光明城确實是塊大蛋糕，可是，剛才李提到一點很重要，美國次貸爆了那麽多雷，如果現在我們拓寬投資，如果經濟危機來了，那該如何？”

談到工作，藺希異常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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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達愣住，“經濟危機嗎？但是，應該不會那麽嚴重。現在美國政府還沒出手，幾家大銀行也沒動作，這就說明，局面還很穩。”

“現在大家對市場普遍看好，像‘傲蘭’那邊，蘭康年這兩年買了那麽多累計期貨，可賺了不少。我聽說，現在他還在大量掃貨。”傲蘭集團近幾年雖然有走下坡的趨勢，但仍是龍城的老牌大企業。不過，對藺希而言，即便有蘭頌這層關系，他也沒過多關注傲蘭。

兩家從未合作過，而對上天揚，蘭康年也跟其他人一樣，識趣地退讓三分。

“是嗎？”藺希抿了口咖啡，嗤笑：“還真是不怕死。”

琳達提這個，主要是想老板能夠考慮清楚。資本市場風雲變幻，并不是謹慎就能一直保住天揚的地位。倘若這回天揚擱置了光明城這個項目，被其他人搶占先機的話，或許來年局面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激進與保守，選哪個都會風險。

在過去幾個關鍵節點上，藺希從來都是雷厲風行，果敢前進，這也是底下這些人佩服他的原因。投資，目光要遠遠優先于一切。

思考的時候，藺希下意識就拉開抽屜，想要從裏摸出一顆椰子糖。可這回，他盯着那包“龍記”，最後卻将抽屜推了回去。

咖啡放回原位時，他早已有了決斷，“光明城這個方案，現在還不是合适的時機，遲些再議。你待會跟他們說，具體方案和數據先放着吧。”

琳達心中驚訝，但既然老板已發話，她只能執行：“好的。另外，藺夫人說她請了個新廚子，想請您今晚過去試試。”

* * * *

“來，試試這道高湯娃娃菜，還有，尖椒牛肉。這何嬸手藝可好了，也不會太鹹。”飯桌上，餘婕催促着兒子趕緊試菜。

藺希聽話地從各個盤子裏夾了些，一一品嘗，最後懶散地道：“還行吧。”

餘婕一聽就不樂意了，“你是不是嫌這些菜不夠高大上？怎麽說，這家裏做的，總歸比你成天在那些五星級大酒店吃的要幹淨多了。”

“誰吃的不幹淨？小蘭做的飯菜，不僅幹淨，手藝要比這兒好多了。”藺希喝了口湯，越發篤定家裏情人的廚藝高超。

“蘭頌？”餘婕突然就放下碗筷，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說實話兒子，現在喬寧回來了，蘭頌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藺希奇怪地瞥了母親一眼，“沒什麽打算。”

“不是，”餘婕也着急，“他還不知道你跟喬寧以前——”

“他知道了。”藺希懶洋洋說道，“不過，你也別說得我跟喬寧好像真有什麽似的。”

聽到前半句，餘婕就已經瞪大眼睛，“蘭頌知道了沒生氣嗎？你以前喜歡喬寧那孩子，這事別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他跑去德國學琴，說不定你倆早成了。”

“沒有這種假設。”提起這個話題，藺希也顯得不耐煩，“以前的事早就過去了。總之，你別摻和進來。”

所以，親生兒子這是腳踏兩條船，還不翻船嗎？

餘婕看向兒子的目光多了些責備，“以前我還以為你在感情方面會專一點，現在看來，跟你爸一個德行。”

當年，藺天雄不就是家裏有老婆孩子，還騙了她。

藺希立馬就不同意了，“別拿我跟那個他比。喬寧不是那個女人，蘭頌也不是你。”

“可是，喬寧這次回來，也是有意要跟你在一起吧？”餘婕在其他事上神經大條，可在感情這些事上卻異常細膩，“他送我的那盆姚黃，上次有個懂花的朋友來家裏看過，說起碼值個三十多萬。你別跟我說，就當年他來家裏吃過那幾頓飯，就值得他送這麽貴重的禮。”

“更何況，因為那花的事，我前兩天打電話給他，他情緒不太好，還說惹你生氣了。”餘婕說着說着，就嘆起氣來，“喬寧是個好孩子，就算不提當年你喜歡他，就憑他當年救過你，這點恩情你總歸記得吧？”

藺希頓時啞口無言。

“蘭頌也是個好孩子，他跟了你這麽多年，任勞任怨的。但喬寧對咱們家還是有恩的，坦白講，這确實很難選……”餘婕愁眉苦臉的，先替兒子為難起來。

這餐飯吃得很不是滋味。

藺希随意塞了幾口，然後就離開了藺家老宅。胃裏還叫嚣着饑餓，他突然就想起蘭頌做的飯菜。

車子打了急轉彎，往城東方向駛進。

他已經接連快一個多星期沒回來了。工作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想讓蘭頌冷靜冷靜。

緩和緊張的最好方式就是制造距離。

踏進久違的家裏，熟悉的香味立刻蹿入鼻間。這個點，蘭頌果然剛做好飯。

聽見開門聲，裏頭的人早已噠噠快步跑出來。

“阿希！”

迎面而來就是情人的擁抱，甚至對方身上還殘存着油煙味，可這會兒，藺希卻沒反感，反而伸手抱住對方。

“行了，我肚子餓了，有預我的份嗎？”

蘭頌高興得不行，他沒問自己的男人為什麽這麽久沒回來，只是拉着他的手，将他帶到飯桌前，“當然有。”

桌子依舊擺着三菜一湯，無論是份量，還是菜式都跟以前一樣。

藺希心裏一緊，“你每天都做這麽多菜？”

蘭頌用力點了點頭，“我讓張姨還是按着以前的菜譜來買，不過你放心，吃不完的我都放在冰箱裏，隔天中午再吃，不會浪費的。”

藺希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情人的眼神熱忱而又純真，同時還潛藏着幾分小心翼翼。

是擔心他還因為之前的事生氣嗎？

剎那間，他胸口像被柔軟的東西填滿，連語氣也變得溫柔。“隔夜的飯菜味道可不好，以後別再這樣了。”

“嗯！先吃飯吧。”

這頓飯安撫了藺希在自家母親那裏的煩躁，他跟蘭頌都默契地沒談那些不愉快的事，一切都像以前那樣。

果然，蘭頌的手藝才是最符合他口味的。

他坐在沙發，看着蘭頌收拾碗筷，忽然又覺得餘婕剛才的話有些多餘。

就這麽過下去，好像也不錯。

等到蘭頌忙完，藺希招手示意他過來。

“阿希。”蘭頌坐到他身邊，還體貼地為他泡了杯紅茶。

“生日打算怎麽過？有沒有什麽想法？”7月22日就是蘭頌的生日。那張華行副卡他已經給了，但往年，如果工作不忙，他會回來跟蘭頌吃頓飯。

這會兒他想，到時就算工作再忙，他都想把時間留給蘭頌。

“嗯……”蘭頌真的在認真思考，末了，他只是搖頭，“沒什麽想法耶。”

若是往常，藺希也就算了，可是今天他忽然就不想委屈蘭頌，“坐游艇出海？日本沖繩沖浪？還是要去夏威夷？”

蘭頌越聽，眼睛睜得越大，藺希可從來沒主動規劃過他倆的行程。

提到夏威夷，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對了，你不是喜歡葉流星嗎？不如到時就出國，我陪你去看他的演唱會！”

蘭頌一顆心怦怦跳着，仿佛幹涸許久的枯田驟然淌進清水，瞬間就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