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陰雨天的陰謀

陰雨天的陰謀。

“我拒絕。”

李少與喬寧當場愣住。

他們沒料到，藺希連原因都沒問，就拒絕得如此幹脆利落。

氣氛頓時陷入尴尬當中。

李少看了喬寧一眼，那眼神的含義不言而喻。後者露出微笑，主動說道：“李少，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讓我們談談？”

“這個當然。你們兩個老同學，這事當然得由喬先生你跟藺總好好談談才是。我這邊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你們了。”

李少逮着機會，趕忙退場。包廂裏立刻只剩藺希跟喬寧。

沒了外人，喬寧那溫和親切的笑也垮了下來，他看向藺希，神色露出幾分難堪。

“藺，對不起。”

他沒說，可是藺希知道，他在說上回龍城一中的事。

藺希看着這張年少時喜歡過的臉，心情變得有些複雜。可是起碼有一點，他不會苛責喬寧。

“算了，不怪你。”

“我知道，我醒悟得太晚了。”喬寧的語氣充滿嘲諷：“以前我為了夢想，什麽都能舍棄。到頭來，這一切都是我活該。”

藺希聽着這些話，心中更是五感雜陳。那些年少時的喜歡，卻敵不過對方遠渡重洋的音樂夢。

曾經，他是恨過喬寧的，也幻想過，有一天喬寧會站在自己面前說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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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幻想中的畫面成了真實。

但他沒覺得高興。甚至，他覺得累了。

“喬寧，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後悔。更何況，你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

“藺……”喬寧神色哀傷，可他聽得懂藺希話裏的意思。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喬寧勉強扯出笑，“說回正事吧，藺，借琴的事我請求你能幫我。”

藺然搖頭，“不行。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借這把小提琴，可‘費加羅’是小蘭的，他不會借的。”

以蘭頌對喬寧的态度，他怎麽肯借琴？

喬寧明顯急了，“我知道‘費加羅’是蘭先生的，所以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才厚着臉皮找你。”

“因為那個慈善晚會？以你的身份，難道還找不到好的小提琴嗎？”

藺希的語氣多了幾分猜疑。喬寧是有“前科”的，他很難不懷疑這是對方又要找蘭頌“麻煩”。

喬寧也看穿他的想法，趕忙解釋：“是因為慈善晚會的事，可也不僅慈善晚會。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這次回國後我就不走了。本來，是有好幾家公司要跟我合作。可是……你也知道當年我不顧我爸的意願，離開喬家出國，我爸我哥那邊也都當喬家沒了我這個人。”

藺希當然知道，他皺起眉，“所以這次他們為難你了？”

“嗯，之前幾個公司都同時改口，不敢跟我聯系了。只有艾林音樂，他的老板倒是不怕我哥。只是……”喬寧看着藺希，“遲些的慈善晚會他也是籌辦者之一，還有，他很喜歡捷芙琳。”

捷芙琳，蘭頌的媽媽。

“他跟我說，他希望能在晚會上看到我重新演繹捷芙琳的《小夜曲》。當然，他不知道從哪聽到的消息，知道當年捷芙琳的那把琴就在蘭先生手上，所以，他想看到我用最完美的狀态來拉那首曲子。”

沒有什麽比用“費加羅”那把小提琴更完美的了。

喬寧忍不住捉住藺希的手，懇切哀求道：“藺，你幫幫我吧！我只借一次，用完我就還給蘭頌。”

藺希皺緊眉，不說話。

喬寧再次哀求：“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就算、就算咱們回不去從前，可最起碼，你看在我曾經救過你的份上，幫我這一次吧！”

* * * *

“不行哦，”蘭頌用着極為平靜的語氣，第一次拒絕了藺希。

“‘費加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借出去的。”

藺希沒料到蘭頌的态度這麽堅決。一時間，兩人就這麽對望着。

像是彼此進行無聲的試探。

末了，藺希主動勾起嘴角，“你的東西，當然由你全權決定。先吃飯吧，我肚子餓了。”

“好，”蘭頌露出燦爛的笑。

這天晚上，誰也沒再提起這個話題，好像藺希根本沒提過這件事。

翌日，藺希如同往常般，大清早就去上班。

他出門後沒多久，蘭頌也跟着出了門。

夏日炎炎，蘭頌坐的車子在市中心拐了幾圈，最後在某家咖啡館門口停下。

工作日的早上，店裏除了員工，只有角落處的卡座上有人。

蘭頌落座時，服務生已經為他送上飲品。

“純正的黑咖啡哦，”戴着金框眼鏡的男人單手支着下颌，視線貪婪地描摹着他的面孔，“很久沒喝了吧？在姓藺的那邊，想必你連咖啡都要加糖，裝出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真可憐。”

“陸白，”蘭頌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我叫你出來，不是來聽講廢話的。”

陸白啧啧道：“喂喂，大清早的，你一個電話我就翹班過來，別用這麽冷淡嘛。”

見蘭頌神色依舊，他往後倚着靠背，抻了抻領帶，嚴謹幹練的裝束頓時多了分随性懶散。

“喬寧要參加‘華田米業’李大公子舉辦的慈善晚會，到時，他會壓軸出場拉你媽媽最拿手的那首《小夜曲》。還有，艾林音樂的老板既是你媽媽的粉絲，又想簽他，所以希望他能拿到你手上的‘費加羅’，來一場最完美的演出。”

陸白毫不意外地看見眼前這人瞬間變了臉色，只是哂笑：“其實，何必問我呢？你的話，應該早就能猜到藺希開口借琴是為了他的初戀情人。”

“不，”蘭頌垂眼盯着杯中倒映出的面孔，晦澀道：“他跟藺希根本就沒有開始。”

陸白搖了搖頭，用着充滿憐憫的語氣說：“蘭頌，你要犯/賤犯到什麽時候？”

蘭頌猛地擡頭，對上他。

男人往前靠，拉近彼此間的距離。陸白仿佛能看穿他，殘忍又冷酷，“姓藺的為了初戀情人丢下你、把你趕出家，甚至還要搶你媽媽留給你唯一的遺物，你都相信他喜歡你，離不開你嗎？”

“人嘛，犯/賤也要有個程度。還是說，姓藺的床上功夫好到你的屁/股離不開他——”

“啪”。正在吧臺忙碌的店員突然停下動作，望向唯一的那桌客人。

只見其中一位，正被潑了滿臉的黑咖啡。

他急忙忙送紙巾過去，可那位精英打扮的顧客接過紙巾後，卻是風度十足地請他不用擔心。

真奇怪。

他特地看了眼“施暴者”，發現對方的表情……也未免太可怕了。

“有時候，真話是很難聽的。”陸白摘下眼鏡，慢條斯理擦着臉，“蘭康年想對付你，所以找上了喬寧。可你比誰都明白，如果不是藺希的喜歡與縱容，別說一個喬寧，十個喬寧又能起什麽作用？”

“可是藺希選擇了我！”蘭頌寒着聲反駁。陸白的話，仿佛在撕下傷口上的結痂，“就算他以前喜歡喬寧又怎麽樣，現在在他身邊的人，是我！不是他！”

陸白重新戴上眼鏡，輕笑着，在嘲笑蘭頌的愚蠢。“你就是這麽欺騙你自己的嗎？蘭頌，你有沒有想過，三年前，藺希為什麽要救你？”

“閉嘴！”蘭頌猛地站起身，眼神猶如要吞了陸白，“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其他的，我不想你聽，你也沒資格說。”

說完，他冷冷剮了精明幹練的男人一眼，抽身就走。

只是，身後男人還慢悠悠說了句：“別忘了，我會一直等你的。”

蘭頌頓了頓，随後加快腳步離開。

* * * *

藺希再也沒提借琴的事，蘭頌好幾次想問。可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

或許，藺希只是随口一問，他甚至連追問自己不借的原因都沒有。

藺希……還是在意他的。

蘭頌反複告訴自己，日子一天又一天，離他生日也越來越近了。

7月17日，藺希突然告訴他，原來的會議取消了，所以他們能提前去美國。

蘭頌興奮極了，旅行要帶的物品他早就打包好裝進行李箱，現在能跟戀人有多一天的假期，這是天大的好事。

18日清早，天氣陰沉沉的，仿佛随時會下雨。

車子來到城東別墅門口，蘭頌跟藺希上了車，車箱後還裝着兩個大行李箱。

手裏提着個袋子，蘭頌數家珍一樣跟藺希說：“看，飲料我準備了咖啡，還有話梅，提神的……”

藺希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其實他們坐的是頭等艙，根本不用準備這些東西。只是蘭頌卻不知道從哪找到什麽蜜月攻略，硬是要按着裏面的指南來采購。

多此一舉。

往機場的路上，車裏盡是蘭頌輕快愉悅的聲音。等下車後，蘭頌将袋子塞到藺希手裏，自己去了趟洗手間。

眼見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藺希摸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我們在機場了。那把琴放在次卧，小心點。”

挂上電話後，藺希盯着洗手間的方向，微眯起眼。

就借一次而已。想必，這樣也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