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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今天的語文課語文老師在講項脊軒志，這篇歸有光的文張老師明顯很喜歡。已經反複吟誦了半節課。

印象裏張老師是一個非常詩情畫意的人。他甚至出過自己的詩集。

午後的秋日陽光還帶着幾分夏日的熱烈。洋洋灑灑地從窗外射進來。

班級裏幾位同學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但學期初始，倒沒有趴頭就睡的。

林雲在物理練習冊上寫寫畫畫。新買的數學輔導書她昨天已經刷完。現在開始刷物理了。

其實如果仔細看她的練習冊，很幹淨。也不需要什麽草稿紙，多年審計報表勾稽關系的演練，讓她的思維很清楚。完全不需要一步一步羅列。

練習冊上也不過是一些關鍵步驟罷了。

陽光射在她的臉上，微微的絨毛很是可愛。皮膚清透紅潤。她的嘴角自然地上挑，仿佛刷題一件放松而愉悅的事情。

張老師在講臺上繼續慷慨激昂，“這篇項脊軒志最為人所知的就是文章的最後一句，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作者以樹喻情，多少唏噓情深都在其中。你們多年以後整篇課文可能早已記不清，這句話還是會有印象。”

班裏幾位女同學聽到此處仿佛一掃困意，有個別同學甚至和張老師一樣，眼角有微微淚意。

林雲的筆頓住，她的視線往窗外望去。窗外的樹青蔥而立。生前未曾珍惜，死後再多懷念也不過徒增傷感罷了，她想。如生前已珍惜，那麽這段感情已然完滿。

她年少的時候初讀這篇文章，也曾感動不已。然而而後讀歷史，才知片面之詞不可取。

一節課很快過去了。

林雲聽到旁邊想起敲窗聲。她擡頭，那個雀躍活潑的女生除了李之清還有誰。

林雲拉開窗，李之清的手一下子伸了進來，抓住林雲的袖子。

“林雲，下節體育課我們一起吧。”

下一節确實是全年級統一的體育課，開始是為了一起練習廣播體操。幾節課練習完之後，全年級統一的體育課就成了自由練習課。

林雲原本想在班級裏自習，但一想今天的進度已經差不多了。一整天都基本沒有出去過。還是出去透透氣比較好。

“好呀”。

林雲把習題冊合上，也沒有專門放進抽屜裏。

李之清挽着林雲手臂，叽叽喳喳說道“我們班同學都在班級裏自習，都沒人陪我上體育課。”

林雲無奈一笑，“你小聲一些，你們班就在隔壁。”

李之清臉一紅，低下了頭，還一個勁側着身體，深怕別人看到了她。全靠林雲拖着她帶路。

“林雲，你想進一班嗎？我看大家都好認真。”

林雲沒有遲疑，“我不想進1班，但我想拿獎學金，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想減輕一些負擔。”

李之清擡頭看到林雲堅定又放松的神情，忽然間覺得有些恍然。她的家境負擔她的學業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除了學業她也沒有別的問題需要煩憂。相比林雲，她其實真的已經很輕松了。

林雲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小腦袋瓜裏在想些什麽，看到她毛茸茸的碎發，忍不住随手幫她理了一下。

李之清的臉更紅了。

林雲真的太溫柔了。和她在一起總覺得像被小孩子對待一樣。

兩個人繞着操場走圈。旁邊是籃球場。

籃球場邊圍了一群人。

“林雲，你看，他們好像在比賽。”

林雲朝李之清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一群穿着白校服上衣的男生，旁邊的女生也在漸漸增多，呼喊聲不絕于耳。

被呼喊最多的當然是嚴景陽，他在哪裏都是焦點，更何況确實打得不錯。

砰—籃球射進了框中。

清俊的少年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上衣下擺微微撩起，若影若現的腹肌立刻又引起了場外一番尖叫。

“可以呀，怎麽突然這麽認真。”嚴景陽到肩膀上搭上一只手臂，嚴景陽微微晃動了一下，手臂的主人知趣地放下了。

林雲也注意到了，是程瑞。這還是她穿過來以後第一次見到程瑞。

斯文的笑着，鼻梁上架着一副無邊框眼鏡，已經有了多年以後的精英模樣。他這一副樣貌顯然有很多女生吃這一套。

場外喊程瑞的聲音高了很多。方才他的助攻确實也很出色。

“我們還要看嗎？”林雲笑着問李之清。

李之清看林雲興致不高，她對籃球也沒什麽興趣，很快就和林雲兩個人相攜離去。

嚴景陽嘴一撇，忽然間沒什麽興致了。

“我還有試卷沒做，你們先打吧。”

“你這成績，還做什麽試卷。”話雖這麽說，但幾個隊員也都知道嚴景陽自律的可怕，沒什麽人可以勸得住他。就是不知道他，原來興致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又不想打了。

也不知道盯着程瑞在看什麽，嚴景陽有些恨恨地想。

當然外人看來，依然是一個清俊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裏，樹上的斑駁陰影投在他的臉上，竟有幾分神色莫變。

林雲自是不知她已經引起了某人的好奇。畢竟這時離他們前世的交集還太遠。

分班考來得很快，老班來通知移桌椅的時候，班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沒停過，班級裏大家動作很快，按規定排好了桌子。

“先排好桌子，明後兩天一共九門考試，考試日程表和座位表都在講臺上，你們對一下。”

老班的話簡潔明了。但班裏的氛圍明顯緊張了不少，雖然很多人都知道必定與獎學金和1班無緣，但這畢竟是高中的第一場考試。

晚自習的時候氣氛聒噪了很多。大家做完作業以後，明顯看不進什麽書，但還是勉強在讀書。

也有人像是提前放棄，看起了雜志。

林雲籲了一口氣。她已經把買來的輔導書全部刷完了，雖然輔導書主要是理科，也雖然考試不一定考完一整個學期。她基本也已經有了把握。

刷第二遍輔導書是來不及了，她打算挑幾個理科經典習題練練題感，語文政治歷史地理這些科目主要還是背誦，理解和積累，現在時間有限，她不打算多做練習。

老班在後門觀察的時候，班裏大部分同學手上沒有拿着筆，就在那裏讀教材。

除了胡成和林雲，他已經從開始的意外到現在的不以為然了。

成績沒有出來前什麽都不好說。

晚自習結束以後，林雲照例陪着小吃貨李之清去食堂買蜜汁雞腿吃。

李之清一邊啃着雞腿，一邊問林雲，“林雲，你緊張嗎？”

“不緊張，盡力了就好。”李之清知道林雲這不是客套話，她是真的這樣想的。

“嗯。”

林雲以為李之清緊張，安撫着摸了摸李之清的頭，李之清笑着躲開。

李之清想，之前再怎麽緊張，見到林雲就不緊張了。林雲有一種溫柔的堅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