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聞到香味

孫子們紛紛低下頭，目光游移不定，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看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葉八妹拿起葉國民的筷子，夾了一筷子菜幹放進嘴裏，菜幹的口感很硬，味道寡淡，形如嚼蠟。她又拿筷子去沾了沾醬油，放進嘴裏嘗了嘗，醬油很鹹，沒有一點醬油該有的醬香味，只有濃重的鹽水味道。

她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肩膀上的小白龍順着她的手臂爬下，落到桌面上，他先是嗅了嗅，随後慢慢挪動到飯盒旁邊，用爪子抓了一小把菜幹放進嘴裏，咀嚼幾下，哇一下全部吐了出來。

他轉身面對葉八妹，抖了抖尾巴，指向醬油的方向。

葉八妹将他抓了起來，沾了一筷子醬油伸進他的嘴裏，他嘗到味道後，立刻吐出舌頭，可憐巴巴地抓着葉八妹的手指頭蹭了蹭。

葉八妹摸了摸他的額頭，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爪子和嘴角，擦完後将他塞進暗袋裏，目光落到葉國民身上。

葉國民自知事情已經滿不下去了，只好坦白一切。

他一個月找葉八妹要一塊錢，這對于大部分學生來說，一塊錢真的很多，但是所謂的多是相對而言的。

一中的宿舍按區域劃分，比如說徐水村的人安排在一間宿舍，高山村的人安排在一間宿舍，雲卷村的人安排在一間宿舍，每個村子的學生大概能住滿一間宿舍，像葉國民他們宿舍一共三百來人，剛好夠他們村的學生住。

宿舍裏的人大都是幾兄弟住在一起，有的三倆兄弟，有的五六兄弟，不過像他們家這樣十幾兄弟住在一起的很少。

那些三倆兄弟或者五六兄弟的人，每個星期家裏會給他們兩毛錢，一毛錢買醬油，一毛錢買豆腐乳，他們每個星期都會從家裏帶油鹽米和菜幹回學校，基本不需要怎麽花錢。

他們兄弟有十四人，照理說給一塊錢已經算是給得多了，可是葉國民想到排在最後邊的幾個弟弟才十來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總不能讓他們每個個星期都吃醬油和豆腐乳拌菜幹。

于是他決定在每個星期的星期一買八毛錢肉菜，兄弟衆人高高興興吃一頓肉，剩下的兩毛錢，一毛錢買醬油，一毛錢買豆腐乳。

豆腐乳一毛錢有四塊，在前天剛好吃完了，現在還剩下醬油。

聽了葉國民的解釋，葉八妹沉着的臉緩和了幾分，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他們太窮，所以才會讓自家的孫子連頓像樣的飯都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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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八妹嘆了口氣，伸手打開裝包子的口袋，拿出一個大肉包塞到葉國民手裏道：“奶奶知道了，你們都是好孩子。奶奶給你們買了包子，剛買的還熱乎着呢，快嘗一嘗。”

她将包子一一分給孫子們，分到最後還剩下五六個，留了兩個給出去找媳婦的孫子，還有三個給了站在旁邊的孩子。

整個宿舍都是徐水村的人，自家孫子不好吃獨食，等她分好包子後，孫子們很懂事地将包子分成兩份，一份自己吃，一份分給玩得好的小夥伴。

葉國民的包子沒分給小夥伴，他将包子送到葉八妹嘴邊，小聲道：“奶奶吃，我都成年了，不愛吃這玩意。”

葉八妹低頭看向他，見他明明在猛咽口水，卻還強裝着不想吃，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她将包子掰開，一半拿在手上，一半塞到葉國民嘴裏：“這可是奶奶特意買來給你們吃的，不愛吃也得吃。”

葉國民傻笑着一口吞下半個包子進嘴裏，這些包子個頭可不小，個個有兩個拳頭大小，哪怕掰下一半，也有一個拳頭大小。

他不過咀嚼兩下，就将口中的包子咽下肚子，吞下後下意識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

葉八妹将手上的包子再次一分為二，一般塞進旁邊的孫子嘴裏，一般塞到葉國民嘴裏，開玩笑道“吃得這麽快，看來國民是真的不愛吃包子，剛好奶奶也不怎麽愛吃，國民再幫奶奶吃一半吧。”

葉國民哭笑不得地将嘴裏的包子拿了出來，臉頰微微發紅。

“奶奶，你怎麽這樣！”

葉八妹掃了他一眼，眨了眨眼道：“怎麽着，就興你挑食還不讓奶奶挑食了？”

話落，其他孫子紛紛笑了起來，葉國民說不過她，只好無奈地将包子吃完，吞下後扭頭問葉八妹：“奶奶是和六嬸來趕集嗎？”

宿舍的床是上下鋪的床鋪，一個床位剛好睡一個人。葉國民等人開學的時候來得早，占的全都是下鋪的位置，下鋪一連十幾個床位全都是他們家的。

葉八妹坐到葉國民坐着的床上，等她坐下後，倒數第二小的孫子葉國祥爬到她旁邊，抱着她的脖子喊了一聲‘奶奶’。

葉八妹将他抱到懷裏，摟着他道：“不是趕集，是來賣菜，家裏做了一些酸辣菜，拿來賣錢。”

葉國祥瞪大眼睛，驚訝道：“真的啊？賣着錢了嗎？”

葉八妹嗯了一聲，拉開拉鏈給幾個孫子看：“賣了幾個錢，買了豬肉和豬雜，等你們明天回家就能吃上肉了。”

聽到她說有肉吃，孫子們集體歡呼起來，葉國祥抓了一把袋裏的錢，捂着嘴巴小聲和旁邊的葉國民道：“好多錢！”

葉國民輕輕拍了他一下，囑咐道：“別告訴別人，還有快下來，都多大人了，怎麽好意思要奶奶抱。”

葉國民是老大，底下幾個小的都聽他的話，葉國祥乖乖從葉八妹懷裏離開，轉身和旁邊的哥哥小聲說了起來。

葉國民他們一個星期上五天課，說是五天課，其實只有五天早上上課而已，下午上的是勞動課，所謂的勞動課就是給學校種菜和種糧食。

葉八妹為了不耽誤他們午休，陪着他們聊了一會天，在十二點半左右離開。

下午一點半，葉八妹和冬蘭回到徐水村，冬蘭将自行車還給村長家後，馬不停蹄地挑着扁擔到菜園割菜。

以後就她一個人做酸辣菜了，距離下一個虛日還有兩天，她得抓緊時間制作酸辣菜。酸辣菜雖然現做的比較爽口，但是腌制過幾天的酸辣菜更為入味，各有各的特點。

她可以每天制作酸辣菜，然後等到虛日那天一起将所有的酸辣菜拿去賣。

葉八妹沒跟着去，她留在家裏處理豬頭肉和豬雜，豬頭是沒經過處理的豬頭，上面有很多的豬毛。

她在天井邊堆了一堆火，然後将豬頭放到火上燒去豬毛。弄好豬頭好，她挖了一盆竈灰出來。豬雜裏面有大小豬腸，豬腸不太容易清理幹淨，弄不幹淨會有味道，在農村，大多數人都是用竈灰清洗豬場，也有的用面粉。

她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将豬雜全部清洗幹淨，臨近四點，她開始準備晚飯。她打算做一鍋豬雜粥，将洗幹淨的豬頭整個放進大鐵鍋裏，過了一遍水後，倒掉鍋裏的水，再次将豬頭放回鍋裏，同時加入幹淨的水和大米。

大火将水燒開，約莫煮半個小時左右，她打開鍋蓋，拿筷子去戳豬臉頰上的肉，見筷子沒入肉裏面，肉汁随着縫隙從筷子邊沿流出來。

她拿過旁邊的木盆将豬頭撈了起來，然後提着木桶走到天井邊，提了幾桶水上來，然後将冰冷的井水倒進水桶裏。

豬頭冰鎮過後肉質爽口，可以有多種吃法，豬耳朵可以涼拌也可以紅燒和白灼；豬臉肉可以用來炒蘿蔔幹和菜幹，也可以用來紅焖；至于豬鼻子，因為有一股怪味的關系，可以用來炖芋頭，芋頭軟糯，豬鼻子爽脆，兩者搭配，味道特別。

她提了三小桶水，直到木桶裏的水沒過豬耳朵才将木桶提回廚房，蓋上蓋子将木桶放到門後邊。

鍋裏的水不停發出‘噗噗噗’的聲音，鍋裏的大米煮開後變成米花，她拍了兩片生姜下去，攪拌幾下，随後蓋上蓋子。

豬雜粥很講究火候，早一分鐘和遲一分鐘放豬雜都會影響到蒸鍋粥的口感，而且豬雜中的每一樣東西都要講究先後順序，比如說大腸比較肥美，可以先放，小腸比較幹脆，則是後放。

等到空氣裏彌漫着生姜的味道後，她将竈臺裏的火拿了一半到另一個竈臺裏，往另一個竈臺裏添加木柴，看着柴火越燒越旺，她往另一個鐵鍋裏加了半鍋水，然後往鍋裏放了二十來個芋頭。

這次放的是香芋子不是普通的芋頭，香芋子味香，口感順滑軟糯，滋味綿軟流長，特別好吃。

這一頓忙活，就忙到了五點多鐘，門外響起腳步聲，不一會，葉大壯等人扛着鋤頭走回家。

葉大壯放下鋤頭，走到天井邊沖了沖腳，轉身走進廚房，大聲喊道：“娘，今晚吃什麽？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葉八妹神秘兮兮地揭開裝豬雜木盆的木蓋，提起眉頭道：“你自己看。”

因為葉八妹沒開燈，天色有點暗，葉大壯看不清盆子裏有什麽，他湊過去認真一看，見盆子裏裝着一盆底的豬雜，頓時嗷嗚一聲抱住葉八妹的肩膀。

“娘，吃豬雜啊！可真好！”

其他幾個兒子聞聲而來，葉六壯和葉七壯也上前看了木盆一眼，看完後紛紛嗷嗚起來。春秀和紅梅得知今晚吃豬雜粥，倆人神色不由得激動起來，但礙于葉八妹在面前，她們只好繃着臉色，沒好意思露出欣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