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看電影

高二的月考在十月五號如期進行。

高一教學樓前面栽了一排桂花樹, 現在正是香氣最濃郁的時候。

香氣随風飄進教室，落在鼻尖上經久不散。

考場裏的學生都在奮筆疾書, 沒幾個人會在意這些香氣來自哪裏。

唐司司把英語答案一題一題塗到答題卡上, 2B鉛筆筆頭被磨平, 她便在手心裏轉一下, 換個方向繼續塗。

和她塗卡時的自信一樣, 她覺得這次的考試沒想象中那麽難，甚至比她以前面對考試題的時候都輕松很多。題目多半都是她會的, 一點思路沒有的題目基本沒有。

就算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 她都能磕磕絆絆寫出解題過程, 就是不知道結果對不對。

在學習這件事上，唐司司沒有什麽過人的聰明才智，就有個好心态。

不管是大考還是小考，她從來都不緊張，也從來沒怕過考試。不會壓力大到失眠，更不會在進考場前緊張到嘔吐。

她都是盡自己的能力把準備做到最好, 拎着她的文具袋輕輕松松坐進考場, 考完了就不管了，該幹嘛幹嘛。

因為心理素質過硬，所以她的成績一般都很穩, 會的就是會，不會的就不會，考試出現很大失誤的情況很少。

月考考了兩天，雖然只是月考, 但也仍然有種兵荒馬亂的感覺。

六號考完，七號改試卷，八號國慶假期結束高一開學，他們的月考成績也就出來了。

七號高二只上上午半天課，下午和晚上休息，因為八號要跟上其他年級的節奏開啓新的一周課程。

七號上午的半天，基本沒有老師來教室上課，都忙着改卷子去了。

也就班主任沒事晃過來看看，随便說兩句話，讓大家自己針對本次考試反思反思，別考完試就放松了，一個月考算什麽，下面期中不考了嗎？

話是這麽說，但真正還能在這時候繃緊了神經學習的真沒幾個人。

半天的時間，教室裏一直都是鬧鬧嚷嚷的。

上課的時候稍微好那麽一點，但也不夠安靜，各種竊竊私語的聲音。

大家都在對答案，互相詢問考得怎麽樣，臉色也都不好看，仿佛在跟對方比慘。

不管考得好不好，大家似乎對于這件事也都有統一答案——我考得不行，考砸了。

而說自己考砸了的人裏，多有成績一下來排名班級前幾的。

至于沒在對答案的學生，那就更不閑着了。

偷偷看小說漫畫是有的，偷偷打游戲也是有的，塞個耳機偷偷聽歌看電影的也大有人在。

還有的在商量下午去哪玩，試都考完了，肯定要出去浪一下，要不然得憋死。

唐司司坐在座位上，軟塌塌地直接把腦袋擱課桌上，半張臉貼到桌面上，嘴巴機械地一下一下動，跟禾苗說：“終于考完了，我要吃肉。”

禾苗看她一眼，接她的話瞎聊，“吃什麽肉啊？”

唐司司砸吧一下嘴，表現出很饞的樣子，“所有好吃的肉。”

禾苗知道唐司司考完試不喜歡對答案，也不喜歡跟人傷春悲秋賣慘說自己沒考好，所以她也不跟唐司司聊考試的事。

确實都考過去了，分數多少沒什麽好聊的，要是聊聊不會的題目，不明白的知識點，那還可以。

下午半天的休息時間，唐司司沒有出去玩，她回家紮進枕頭裏補了覺。

這一覺睡得很沉，睡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昏的，下床拉開房間的窗簾一看，天色都暗了。

聽到房間外面有動靜，她吸一下鼻子迷迷瞪瞪地去開房門，便看到出去旅游的中年老夫老妻已經回到了家。

她揉着頭發，聲音很輕，鼻音很重，睜睜眼睛出房門，“爸媽，你們回來啦。”

唐向文和顧慧珊還以為她不在家，現在看到她的樣子，自然問了句：“司司，你睡了多久啊？”

唐司司迷着表情轉頭，不知道在找什麽，最後去唐向文旁邊，拿起他的手腕看了看他的表，依舊帶着鼻音說：“四五個小時吧。”

顧慧珊服了，把小行李箱往房間拿，“你晚上還睡不睡？”

唐司司想了想，“睡啊，為什麽不睡啊？”

顧慧看向她，更服了。

晚飯沒在家裏吃，唐向文開車帶着顧慧珊和唐司司去下了館子。

唐司司說要吃很多很多肉，于是一家人就去吃了烤肉。

吃飯的時候，唐向文每往唐司司碗裏夾塊肉，就會說一句：“來，補償你的。”

唐司司：“……”

唐向文和顧慧珊出去玩也還記得唐司司月考的事情，所以在飯桌上也就避免不了要問她：“考得怎麽樣？”

唐司司夾肉蘸醬卷生菜，一邊吃一邊點頭，“我覺得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唐向文和顧慧珊一貫不喜歡給她壓力，也就說平時常說的那句：“盡力就行了。”

不過還是會有期待的嘛，說完又立馬接着問了一句：“能不能擠進班級前二十？”

唐司司嚼着肉看對面的夫妻倆，眼仁烏黑。

嚼完咽下去，她搖了搖頭，“不知道。”

多問無益，總之已經都考過了，等成績下來自然知道結果。

唐向文和顧慧珊把這個話題翻過去，又開始大談特談他們兩個人在外面玩了什麽好玩的。

父母的狗糧，唐司司每天都要吃，不吃也要硬塞她一嘴。誰能相信她是被狗糧喂大的……

這次月考的閱卷工程沒有拖期，等到八號開學的時候卷子已經全部改完并錄入了成績。

早讀沒什麽人讀書，沒心沒肺的在玩，在意成績的都在假裝不在意地等着發試卷。

從第一節 數學課開始，卷子一份一份發下來，分數也在各自的心裏累加出了總和。

到下午最後一節班會課之前，薛明禮讓學習委員把月考成績排名貼在了教室前面。

很多人蜂擁上去看，唐司司站在後面看到自己成績排名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揉了好幾遍眼睛。雖然拿到卷子她就覺得自己的分數挺好看的，但沒想到排名也會那麽靠前。

不是班級前二十名，而是前十。

她是第八。

她覺得自己要瘋，開心的。

嘴角的笑意根本壓不住，回到座位上坐下來就快速地跺了跺自己的腳。

禾苗也看完回來了，在她旁邊坐下來，推一下眼鏡，“我的天哪，司司，你第八诶。”

唐司司深吸一口氣，看向禾苗，“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禾苗笑了，懶得理她，伸腿踢了一下，踢在她腳踝上。

腳踝是疼的，唐司司擡手摸摸自己的臉，“這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禾苗還在笑，突然趴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比跟宋驿在一起還開心嗎？”

她沒跟禾苗說她和宋驿的事啊，唐司司立馬把手放下來，用目光逼視禾苗。

禾苗很懂她的意思，小聲解釋了一句：“趙晉博昨天跟我說的。”

唐司司還想再說話，班主任薛明禮到了教室門外，還清了清嗓子。

還有一些人擁在前面看成績單，看到薛明禮到了教室，都瞬間收了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教室裏很快安靜下來，乍響起的上課鈴聲就格外清晰。

薛明禮站在講臺上，目光掃視教室一衆學生，一會伸手給黑板擦換個地方，一會整理一下粉筆盒裏的粉筆。

等鈴聲結束，他才開口說話，很嚴肅的模樣，“來，剛好成績下來，我們開個小班會，班會結束，大家每個人寫份月考總結交上來。”

這話說得，配合他的表情，鬧得班級裏的學生都繃緊了神經。

然後嚴肅不過五分鐘，薛明禮自己先破功了。

在說到班級考試排名情況的時候，他還板着臉，結果說出口的話卻是：“我們班這次考得還可以，沒有給我丢人，第一。”

“第一”說出來的時候他自己先笑了，笑一下又壓住，裝逼滿分。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再看到他的小表情，教室裏的學生也瞬間松了口氣，笑的笑，說話的說話，甚至有幾個男生起哄，“籲……”

薛明禮這就直接笑了起來，不再壓着，笑一會舔一下嘴唇。

他站在講臺上沒說話，讓大家讨論了一陣，才又開口：“聊完了就安靜一下。”

等大家安靜下來，他又繼續：“這次月考情況，都已經貼在前面了，相信大家也都看了。考得不好的，也別太難過，但更別好了傷疤忘了疼，知道吧？下次比這考得還差，就叫好了傷疤忘了疼。那些考得好的呢，也不要太驕傲，繼續保持。”

大體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薛明禮點名表揚班裏的同學，開口就是：“宋驿就算了，我們就不浪費那個時間表揚了，他的學習方法你們也學不來。忘了說，宋驿年級第一。”

都是大家認知裏的事情，沒什麽驚喜。

他考年級第一，跟每天吃大米飯一樣平常。

薛明禮很随意地說完了宋驿，突然把目光轉到了唐司司的身上，掃了她一眼，又看向其他同學，“這次我們班有個同學進步非常明顯，大家也看到了，唐司司。每一科都考得不差，進步神速。”

說着又把目光投向唐司司，“唐司司同學，你要不跟我們分享一下你是怎麽學習的？可能會讓其他同學學到點什麽。”

唐司司從椅子上站起來，下意識地往教室後面看了一眼。

她沒有研究發現什麽新的好的學習方法，她能考成這樣，完全是宋驿幫了她。

想了想，她只好開口說：“我不是很聰明，所以笨鳥先飛，就做很多的題，不會的就問。”

薛明禮心想“也沒見你找我問題啊”，好奇了，問她：“你一般不會的問題都問誰？”

唐司司想說問老師啊，但想想自己确實沒怎麽問過老師。所有科目裏的老師，她跟陸修接觸最多，因為她是物理課代表，但也沒問過陸修問題。

謊話還是別說了，而且班級裏的同學都知道她問的誰，所以也就實話實說：“問班長。”

薛明禮顯然是沒料到這個答案，雖然他們老師不太關注學生裏的幼稚八卦，但對自己學生的脾氣性格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下面的話他也不問了，再問就成了八卦班會。

他讓唐司司坐下，順着她的話跟大家繼續強調，“都聽懂沒有，不會就問，你不問，問題永遠在那裏，越積越多，等你真正想弄明白的時候就晚了，弄不明白了。”

道理可以講很多，但真正聽進去的人不多。

薛明禮一節課說了那麽多話，就臨近下課前的最後一句深得整個班級同學的心。

他說：“考得都不錯，今天晚自習給大家放電影看。”

就這一句，收到了來自大家的真正發自心底的歡呼聲。

晚自習從七點開始，鈴聲響起，班級裏的人到的很齊。

薛明禮今天沒有下班就回家，而是在學校留了一陣。留到晚自習開始，用教室裏的多媒體設備，拿優盤拷了部電影過來，給大家放了個喜劇片。

教室裏關了燈，深藍色的窗簾拉得很嚴實，在投影的光線下能看到一點藍色。

趙晉博今晚沒來找唐司司換座位，大概是因為班主任薛明禮沒有走。

唐司司和禾苗兩個人一起吃點晚飯後在超市買的小零食，一邊吃一邊看着電影笑。

在電影放到快三十分鐘的時候，趙晉博突然又跑到了唐司司座位旁邊蹲着，跟她說：“老薛回家了，換換換。”

唐司司還稀裏糊塗的，就被趙晉博給拽下了椅子。

沒辦法，她只好輕着動作跑到教室後面，到趙晉博的座位上坐下來。

前面有同學回頭看她，等她坐下後，那些人也就收回了目光。

唐司司坐到椅子上輕輕呼口氣，把椅子往桌邊拖了拖，坐得離桌子很近。坐好後她轉頭看一眼宋驿，他松閑地坐着，後背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微微隐在暗色裏。

沒開燈，越往教室後面就越黑。

唐司司清清嗓子，看他一眼就算了，沒和他說話。

她把目光轉向教室前面的投影幕布，電影的劇情還在繼續。收收神繼續看電影，目光往前掃過去，也能看到不愛看電影的同學還在抓緊時間做題，光線弱傷眼也擋不住的勤奮。

唐司司看電影看得很開心，情緒投入地跟着電影的劇情走，看到好笑的地方也直接笑出來。

看得高興了，注意力還在投影幕布上，手卻下意識伸向桌面去拿東西。

她一邊笑得歡，一邊伸手出去抓，試圖摸到零食往嘴裏送。

零食在禾苗那裏她沒拿來。

等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目光下落一看，自己的手抓在宋驿的手上。像被火燒了一樣，她立馬就要縮回來。結果剛剛縮一點，就被宋驿反手一握抓住了，她的手被宋驿握在了手心裏。

宋驿的手心更燙，唐司司下意識地繼續縮，想把手抽出來，卻因為宋驿握得很緊，根本抽不動。

再動要有動靜，宋驿壓着呼吸，低聲說了句：“唐司司，別動。”

全身的熱量在一瞬間湧向耳根臉頰，唐司司不敢出聲不敢動，連呼吸都壓得很輕。

而宋驿握着她的手卻還在動，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地摩挲，摸過她手指上的每一個關節骨。

感覺臉蛋燙得要爆炸，唐司司把臉埋進了另一只胳膊的臂彎裏，直接趴到了課桌上。

她沒再試圖把那只手從宋驿手心裏抽出來，軟軟地讓他抓着，埋着臉感受他掌心的溫度和手指上的力量。

趴到下課鈴聲響起，唐司司便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掙開宋驿的手，起身拉開教室後門就跑了出去，半步不停地跑下教學樓，然後沒有方向地一口氣跑到了操場。

可能是剛考完試，今天晚上操場上的人很少。

唐司司一直跑到足球場旁邊看臺的一個角落裏才停下來，後背靠牆，手捂住胸口微微弓着腰，每一下呼吸都很急很重，不知道是跑步的原因還是因為其他。

平複不了，很難平複，同時那個惹她的人也沒給她時間平複。

深喘了幾口氣，擡起頭來就看到宋驿出現在了她面前。

應該是跟着她來的，所以才會出現得這麽及時。

唐司司莫名緊張，覺得今晚的宋驿跟之前的不一樣。

在宋驿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想往後躲，卻發現自己給自己找了個死角。

他一逼過來，她往哪都走不掉。

宋驿把她堵在死角裏，低聲問她：“跑什麽？”

唐司司不敢看他的眼睛，被他揉搓過的手上面還殘留着他的體溫。現在他整個人堵在她面前，周圍全是他身上的味道，讓她頭腦一陣陣發昏。

注意力難以集中，她吱唔兩句：“教室……”

下面的話沒說出來，微張的嘴巴就被眼前的人低頭給堵住了。

四濺的火星一碰即燃，燒成燎原之勢。

理智和克制都被風吹散了，七零八碎落在足球場的草地上。

宋驿親她親得突然，卻沒有親一下就停止的意思。

他咬含唐司司的嘴唇，一步步試探着越吻越深。

從溫柔到霸道熱烈，仿佛這件事沒有盡頭，也仿佛要把她揉碎在他的懷裏。

足球場看臺的暗黑拐角，躁動融在夜色中。

兩個人的氣息灼熱膠着，難解難分。

唐司司被他親得理智全無，慢慢軟在他懷裏。

舌尖被他吮得發麻，唇舌的挑動厮纏還在繼續，她幾乎到了缺氧窒息的邊緣。

一口氣接不上一口氣，唐司司手指攥緊了宋驿胸口的衣服，低聲求了他兩句：“宋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