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正文終

26 正文終

我以為這就是皆大歡喜,happy ending,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一睜眼,我的第一個發現不是驚喜,而是自己的胳膊腿又不見了,旁邊空空如也。

……我的第一反應是張西宜又在想什麽奇怪的play了,接下來才感到不對,因為外面好像有點亂。

沒有花盆紮根,也沒有張西宜扛着我跑,我只好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好在二樓并不算高,我一棵植物不會這樣就摔死。疾控中心的院子裏吵嚷得要命,植物跟僵屍們亂成一團,戴夫和埃德加都不見蹤影,而且我也沒看見張西宜。

我揪住努力蹦向火炬樹樁的豌豆射手,我的便宜表哥正一臉呆滞地觀察着重新變回枯樹枝的手。“發生什麽事了?”我捉急地問。

“他來了!”豌豆射手一改往日的鎮定,驚慌失措地回答,“那個人回來了!”

“誰啊?”我疑惑地問。

旁邊傳來高堅果嘤嘤的哭泣:“他來了,什麽都完了……我不想,嗚嗚,不想……”

“到底不想什麽啊!”我大聲問。

沒有人回答。實際上,它們都在忙着慌裏慌張地在植物和僵屍群中穿梭,眼神中連目标也沒有,只剩下極度的茫然。

“對不起,”我旁邊有個消沉的聲音說,“我又沒能做到。”

“又?”我知道我關注的總不是重點但是……這到底是在鬧哪樣啊!

“我們的鄰居已經将近一年沒有玩這個游戲了。”疾控中心上的大喇叭突然響了,戴夫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他離開以後我們獲得了自由,為了保證世界正常運行——你知道,我們的鄰居卡爾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所以系統自動産生了新鄰居,也就是埃德加博士念念不忘的那位。”

我陡然驚恐了。“那現在他回來了,卡爾豈不是……”我轉頭問張西宜,然後更加驚恐地發現連他都沒法拒絕這種改變,他竟然變回了僵屍的模樣。

張西宜看着自己的手,眼中一片冰涼,“也許他會直接消失,連段數據都留不下來。”

我的喉嚨好像哽住了,雖然睡衣小哥蠢了點,但還是很可樂的(……),如果他就這麽消失掉,那也太悲涼了。

我拉住張西宜:“你就沒有辦法嗎?這不是你的世界嗎?”

張西宜閉上眼睛,片刻後慢慢地回答:“是。”

我不知道這是回答我的哪個問題,張西宜看着我,“我來到這裏,就不僅僅是它屬于我了,我們是一體的,我也屬于它,沒有人可以脫離其外。”

我張大嘴:“那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張西宜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的心沉了下來。

“其實我——”他剛說了一個字,突然身體變得虛化透明,像僵屍死去時候的樣子。

大廣播裏的戴夫驚呼一聲:“糟糕,游戲開始加載了!”

場面頓時大亂,我的葉子緊張地抓着張西宜的手,卻只看見他眼底一片深沉的黑暗。而這片黑暗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氣裏,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不——”埃德加突然從疾控中心的建築物裏沖了出來,喊聲裏充滿痛苦,“卡爾!”他轉身跌跌撞撞地跑向院門,但是僵屍的步伐實在算不上靈敏,他跌倒了,手指尖觸在鐵門上,面容扭曲痛苦到了極致,僵屍幹涸的眼眶裏卻流不出眼淚來。

沒能等到他爬起身,周遭的一切都定格、虛化,最後在一片白光中加載重啓。

白光過後,我發現我呆在一個小小的格子裏,一種恐慌将我包裹起來,我寧可自己躺在張西宜那間小黑屋裏的雙人床上,被他壓到憤怒得炸毛。

我才不是抖M情緒爆發呢QAQ,只不過這樣的情形太可怕了好嗎,就好像真的成為游戲了一樣。

按照步驟,這時候玩家應該是選擇植物準備對付僵屍,而就我所見,似乎畫面好像就卡在了植物選擇界面一樣,半天都沒有動彈。

我悄悄問我旁邊的大蒜:“我能說話吧?”

“不然你以為你是幹嘛呢?”大蒜沒好氣地說。

“這兇殘的語氣跟誰學的,批評你。”我嚴肅地說。面對小流氓一樣的大蒜,不嚴肅它就跟你橫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哪知道,還不是玩家回來了呗。”大蒜繼續語氣惡劣。

我雖然想揍它,但是不急在一時……“我的意思是,游戲怎麽不開始?”

“玩家尿尿去了吧。”大蒜猜測。

我:“…………”這麽粗魯好想抽它。

結果我們就這麽一直等到了晚上,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游戲裏已經是晚上了。而且我已經脫離了那個小格子,能夠自由活動了。

“玩家關閉了游戲,所以我們可以自由活動。”張西宜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坐在我身邊說。

我想了想,“大老遠跑過來不容易吧?”

“還行,”張西宜說,“直接瞬移來的。”

我:“…………”這麽高端的技能你怎麽不早用!

張西宜搖搖頭,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麽——話說回來他好像總是能夠猜到我的心思,就好像只是在讀取某種數據一樣……哦槽,該不會真的是這樣吧?情感可以跟數據一樣公開?

“只有一個時候,我沒法控制這個世界,那就是玩家需要它的時候。這是它本來的用途,也是這個世界之所以存在的‘法則’。”張西宜淡淡地說。

“那怎麽辦,”我看看左右沒人,悄悄說出我的擔憂,“萬一玩家想要卸載這個游戲呢?”

張西宜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如果他還是我了解的那個他的話……不會。”

“為什麽?”我下意識地問,又突然想到他大概不會回答我,轉而問道,“那如果他不是了呢?”

張西宜突然擡頭看我,笑了一下:“那世界上就只有一個我了,你不是最不喜歡三劈嗎,不用擔心了。”

我:“…………”請關注重點好嗎!等等他的意思是……“你就是玩家?”我震驚地問。

“外面那個張西宜是,”他笑了笑,“只不過不知道他是不是完整的張西宜。”

這句話徹底把我繞暈了,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從我頭頂升起無數個金黃色的問號。張西宜看着我,“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們想要出去,我是說離開這個游戲,你還是需要知道一些事情。我原本以為外面那個張西宜徹底忘記這個游戲了,我們可以一直呆在這兒,再加上對時間流速的調整,我們的世界可以稱之為永久。可惜……”

我覺得我好像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麽多話,而且還是關于我最想知道的那一點。因此我完全沒有打斷他。

張西宜擡起手,仿佛科幻片中一樣,從空氣中抹出一張圖片,看起來好像是一則報道。

“十七歲少年過度游戲,一睡不起變成植物人。”我念出上面的題目,突然覺得有點膽寒,趕緊遮住眼睛,“我不想看了,我說過我不想知道——”

“那不是真的,”張西宜喃喃地說,他的面孔迅速地變化着,在湊近我的一刻轉變為人類的模樣,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只有一點是真的,外面的那個你,失去了全部意識,因為它們在這裏。”

我的喉嚨裏幹澀得厲害,我不相信這是全部,因為……“那你在哪裏?為什麽我不記得你?”

“也許丢了吧。”張西宜淡然地說。

我咬了咬牙齒,猜測他還隐瞞了別的事情,然而我只能憋屈地問,“那其他的事情呢,我只丢了你這一件?”

張西宜看着我,非常極其特別肯定地點了點頭,“就這一件。”

我有點失望地轉過頭,我不喜歡這樣遮遮掩掩的真相,還不如什麽也不說。下一秒我被拉着胸口的襯衫側過身去,唇上貼了一個柔軟濕潤的東西。

“別,別問。”張西宜離得太近,我只能模糊地瞧見他的睫毛,似乎有那麽一點濕潤。“別問……求你,我在這裏,”他低低地重複着,一遍又一遍,“我在這裏,我永遠在……所以不需要那些,你只要知道,我永遠在這裏。”

有那麽一瞬間,我幾乎已經沉淪了,他吻得并不特別兇狠,而是非常細致,小心翼翼,但渴求甚深,似乎希望能夠永不停止。

“打擾了,”戴夫在旁邊說,“為免玩家先生突然想游戲,我們抓緊時間讨論一下正事可以嗎?我看你們倆的接觸面積目前還不大,能打住吧?”

QAQ破壞氣氛你算第一位的,老子剛有點被感動了好嗎。

張西宜面色如常而親昵地直接摟在我的腰上,然後翹起二郎腿看戴夫:“有話趕緊說。”

“那個地方在卡爾的後院。”戴夫說。

“還有呢?”張西宜問。

“沒了啊,”戴夫回答,“要查的不就這一件嗎?”

“就這一件你好像很捉急的樣子作甚,”我忍不住插口,“你加入去死去死團了吧戴夫?”

戴夫鄙視地看了我一眼:“要不是我正老當益壯,至于這麽着急地找出口嗎?哥等着出去跟小病毒約炮呢,別鬧。”

“出口?”我茫然地看向張西宜,他笑了笑,“也就是互聯網的入口。另外啊,”他轉向戴夫,“你以為小病毒個個都有智能嗎,等着饑渴而死吧。”

戴夫:“……”這詛咒好惡毒……

“對了,還有一件事。”戴夫突然說,“別這麽看我,突然想起來不行嗎?”

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我真的揍你。

“卡爾走不了。”戴夫說。

“什麽?”我驚悚地站了起來,張西宜也跟着我站了起來。我看着他,希望他能給我另外一個答案。然而我只看到了他移開的目光。

“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兒,等死?”我覺得那股喉嚨幹澀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戴夫突然嘆了口氣,“不是他一個人,還有埃德加。”

這回張西宜是真的動容了,“他要留在這裏陪着卡爾?卡爾并沒有多少智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戴夫側過頭,讓表情隐沒在夜色裏,“要問你去問,要鋼鍋嗎,我可以借給你。”

戴夫很快離開了,這裏重新只剩下了我們倆。我忍不住問張西宜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卡爾不能離開。雖然張西宜說卡爾沒有多少智能……也許表現出來的只是他有點遲鈍有點呆滞有點傻,但是睡衣小哥依舊是個萌物。

張西宜看着我:“看過一本書叫《全球腦》嗎?”

“沒看過。”我誠實地回答。

“嗯,我不該問的。”張西宜不着痕跡地鄙視了一下我,然後說,“每一個世界都可以看成是有生命的,只要我們把個體當成它的組成部分,而個體變化引起的整體變化看成它的生命活動。這個世界也是一樣,只不過它的生命意識直接以卡爾的形式體現出來——換句話說,卡爾就是這個游戲,這個游戲就是卡爾。”

“所以他當然不能離開。”我喃喃地說。雖然我跟卡爾還有埃德加都不熟,但還是覺得有點悲傷。也許是一想到這個世界裏将會只剩下他們倆,就替他們覺得寂寞得難受。

“他們可以多生點娃。”張西宜突然說,“我的意思是,第二代人工智能。”

我:“…………”一瞬間這感覺就變雷人了……

“戴夫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張西宜站起來說。

“現在就走?”我驚了一下。

張西宜笑笑:“舍不得?”

我沒回答,按理說不應該的,這個世界裏荒唐又可笑,我為什麽要留戀它。

可是我就是想再仔細看一看。

“有機會再回來,等我們搞清楚狀況。”張西宜低聲對我說,“這裏真的不能多呆了,外面那個張西宜……是一個變數。”

他越是這麽說,我越想到了卡爾和埃德加。

“別哭,傻小子。”張西宜把我的腦袋按進他腋窩,使勁地揉了兩下。

“穿越光纖是種什麽感覺?”我努力想提起一點有趣的話題。

“沒穿過,我們要不要壓縮到一起?萬一走丢了就不好辦了。”張西宜說。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果斷拒絕,“我運氣一向很不錯的,就這麽走吧……”

等到我和張西宜到達卡爾後院的時候,睡衣小哥一臉純良地站在一個光圈旁邊,而埃德加就站在他身旁,看上去情緒波動并不大,至少比白天的時候要好多了。

“植物們呢?”我問。

“都已經走了,”戴夫回答,“不趕緊走它們就要被數據沖散了,你們保重。”最後一句他是對卡爾和埃德加說的,前者傻乎乎地揮了揮手,後者點點頭。

戴夫猶豫了一下,率先走進光圈,消失不見。

我拍了拍卡爾的肩,看着他一臉傻笑我也哭不出來,只能陪他傻笑一下。

“我們走了,”我說,“我們……走了。”

本來想說點別的,可惜想不出來,只能又重複了一遍。

“睡個好覺。”卡爾很顯然還在狀況之外,朝我揮揮手。張西宜對埃德加點點頭,準備拉着我進光圈。

“等等,”我突然又響起來什麽,“植物和僵屍都走了,玩家又要玩游戲怎麽辦?看見游戲崩潰了一定會卸載的吧?”

張西宜咳嗽了一下,埃德加臉紅了一下,卡爾傻兮兮地對我笑。

好吧,祝你們今晚愉快……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如果他們不是把時間流速控制得太坑爹的話,那麽最近埃德加博士最好多喝點鹿鞭湯。

“走吧。”張西宜拉住我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我們不會被沖散的。”

光纖旅行的感覺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也許身處泥石流當中就是這種感覺?總之我只看到一片五光十色的絢爛光環交織着飛速流竄,意識開始漸漸迷蒙不清。直到一個緊緊的擁抱将我拉回現實。

“上個世界讓我弄壞了,”張西宜微笑着對我說,“給你換一個未來怎麽樣?”

正文完結了QAQ,剩下的番外裏說……這兩天畢設翻譯催得緊,最晚下周一定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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