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08

集團着急忙慌将虞慎調任過來，自然是希望他帶着公司發光發熱，加之他的性格，無法忍受有搞不明白的事兒盤在心上，上任前三個月幾乎都是在加班中度過的，等到一切穩定步上正軌，發現春節已經近在眼前。

時光又靜悄悄的流逝掉一年，晚飯桌上，虞慎假模假式的嘆氣：“沒想到這麽快就三十了，老了。”

趙菲菲女士白他：“你也知道啊？”

虞廣龍也在一邊附和：“既然知道，是不是該拿出點行動來？”

趙菲菲女士負責提出觀點，虞廣龍負責捧哏，也不管妻子說的有沒有道理，就是沒原則的各種捧場，有時捧的過于誇張還會反引來妻子的鄙視，他也不生氣，一如既往的捧着。

虞慎小時候偶爾會覺得他媽對他爸兇，可後來漸漸發現，白眼歸白眼，鄙視歸鄙視，在正經事上，他媽從來沒有一意孤行過，從來都和父親有商有量，略有争執也不會發展成争吵，家裏的許多事，包含但不僅限于換房子、買車子、給親戚朋友送禮數額等等，和這個家庭有關的事，都是父母兩個共同意志的選擇。

他後來大了，發現這其實是一種非常難得的相處，許多的情侶、夫妻，都做不到如此。

趙菲菲冷哼着：“你表哥只比你大幾個月，都兩個孩子了。”

虞廣龍繼續附和：“就是。”

虞慎叫苦不疊的懊惱自己嘴賤提什麽三十歲，匆忙扒幹淨碗裏的飯粒：“我還有工作，你們慢吃。”

“嘿！”

虞慎發揮長腿優勢竄進卧室：“晚安。”

夫妻兩個隔着餐桌大眼瞪小眼，片刻後，一齊笑起來。

虞慎貼在門上，聽見爸媽如常的笑聲後，他笑了笑。

本想陪爸媽散步，現在看來也泡湯了。

Advertisement

臨近春節，氣候卻陰晴不定，下班回來的路上他瞧着車窗外剩個圓腦袋的太陽感慨夕陽美好，這會卻飄起了雪花。

夜色本該如墨一般黑，可城市的燈火太過璀璨，給夜空刷上深淺不一的五顏六色，虞慎得稍稍眯起眼，才能看清緩緩飄落的雪花。

虞慎上網的時候經常看見一些發言，譬如城市的夜空很無聊，比不上鄉下的幹淨，只有各式燈光而沒有漫天繁星，人工的東西奪走了自然的美好，是不可原諒的。

還有比如，現在的春節毫無樂趣，現代的人都太過物質，被快節奏生活蹂|躏的只剩個軀殼，春節都沒靈魂了。

虞慎卻覺得一切都挺好。

他出去大學之前經常去鄉下祖父家，夜晚的确很美麗，沒有喧賓奪主燈火，能在好天氣的時候看到綴滿墨藍天空的大小星星，神秘、靜谧，是安寧的美。

可他也覺得眼前被璀璨燈光倒映的天空別有風情，嘈雜、永不休眠，是熱鬧的美。

春節亦然，小時候可以随意放鞭炮，這裏跑到那裏要糖吃的日子伴随着咯咯笑，可這些年的春節，和爸媽在家逛逛公園，和親戚随意吃頓飯，有時候出去旅行幾天，他同樣很開心。

虞慎曾經剖析過自己的這種心理，卻沒什麽結果，最後給了自己一個“随遇而安”的評價，大約有一點遺傳自父母。

虞慎很慶幸。

和一些家庭相比，他的父母已經算相當明事理了，這些年幾乎沒催過他，今天只是聽他感慨年齡順着話戳一戳，沒有真的趕鴨子上架逼他表态的意思，否則不可能如此輕輕放過，一扇房門能擋住什麽呢？

手機在口袋裏蹦跳，虞慎摸出來放到耳邊，被一陣大笑給吓得愣了好幾秒：“……”

那頭笑了好幾秒才出現聲音：“你在哪呢？”

“在家。”虞慎無語的離手機遠點防止耳膜破損。

“正好我要去喝點酒，從你家門口路過，一起？”

兩秒後，虞慎點頭；“好，我在門口等你。”

來接他的是他的發小，叫楚皓，小時候住在一個院子裏，除了爸媽不是同一對，和親兄弟幾乎沒有區別，一起吃飯一起上下學，今天在你家寫作業明天到我家，連挨打都是一起，同穿一條褲子的情分。

後來各自搬到新家還經常一起玩，楚皓的父親辭去工作下|海做生意，沒幾年就富了，楚皓大學畢業後直接進自家公司，不到而立之年已是明市數得上的青年才俊。

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延續了數年，直到現在，楚皓仍然是虞慎最要好的兄弟，沒有之一。

楚皓身高一米九，随便坐下來跟座小塔似的，人長得方正闊目，是一眼看上去十分精神帥氣的男人，又在商場歷練了幾年，眉目間都是沉穩的精英氣質，往那一站，那可太能唬人了。

只是一開口就露餡了：“哎你回來後天天悶在家裏搞什麽呢？別告訴你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虞慎的性向問題是大學時候放假回來兩人喝酒不小心洩露的，楚皓那天噴了他一臉酒，睜大眼睛盯着他看了足有十分鐘，像看到外星人似的。

虞慎嘆了口氣：“我又不會喜歡你，別怕。”

“噗”楚皓噴出第二口酒，随後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滾蛋！”

虞慎端着酒杯笑，就這句話就夠了。

楚皓惋惜的直拍大腿：“你早說啊，我爸公司有個客戶的兒子也是，據說和家裏鬧的很大，家裏後來松口說除非能找個認真過日子的，不然別想，早知道你也是，我就介紹你們兩個認識了！”

虞慎含着一口酒水：“？？”

“那個男的長的還不錯呢，聽我爸說人也不錯！”楚皓惋惜的眼睛都快出血了，“前段時間人家找到男朋友了，哎呀太可惜了！”

“……”虞慎如願噴出了那口酒。

他的發小，竟然有着這麽奇葩的腦回路！

小看你了，兄弟。

虞慎安靜了兩秒，不知道在想什麽，過後才搖頭：“太忙了，沒時間。”

“啧啧，你看你，真不知道操心。”楚皓快樂的打着方向盤開始減緩車速，“放心，交給我！”

虞慎一頭霧水，直到斜前方的一塊牌子印入眼簾，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酒吧？”

楚皓得意洋洋：“這裏是明市質量最好的gay吧。”

“……”

虞慎整個人如被雷劈，外焦裏嫩的被楚皓拽出車子，拖着就往門口走。

他身為正直的gay，被直男兄弟拖來gay吧，是不是哪裏不對……

楚皓還在那邀功：“這酒吧就是我以前跟你提的客戶兒子開的，一點不亂，不過我畢竟不是哈，一會把你帶進去你自己看着辦，我到辦公室等你。”

“……”

虞慎狹長的眸子快要瞪成大圓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這麽被稀裏糊塗的薅了進去。

裏頭空間很大，沒有許多酒吧群魔亂舞的景象，桌跟桌，椅跟椅之間距離很遠，三三兩兩的男人們縮在各自座位裏低聲說話，也有單獨前來，看中了誰端着酒杯過去搭讪，沒人喧嘩沒人大庭廣衆做出格的事。

楚皓親自把虞慎按在一個座位裏，還給他點了一杯酒。

虞慎長着一張挺冷漠的臉，可那雙狹長的眸子綴在這張臉上，意外的和諧又透着幾分矛盾感，在酒吧昏暗暧昧的燈光下，他呆愣愣坐在那的模樣很是吸引人。

楚皓察覺到好幾道朝這裏瞄的熱烈視線：“要是有看對眼的跟人家多聊聊，但要注意安全，不行就喊我！”

“……”虞慎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楚皓上樓，虞慎無意識的端起酒杯，想喝一口冷靜冷靜，眼前花了一下。

一個人重重坐到對面。

虞慎舔了舔唇邊的酒漬，擡頭看過去，愣住。

聞謹背脊筆直的像剛軍訓完，雙手抱胸，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虞慎，頭頂打下的燈光加深了他眼眸的深邃感，愈發高深難測。

虞慎也回看他，心裏疑惑，這又不是南市，聞謹怎麽在？

聞謹盯了他嘴角的酒漬兩秒，緩緩開口：“你來這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