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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陳劉氏撲在陳老爺的懷裏大哭了一場。

“那殷鱗是救了小寶,他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但他就不能圖點別的什麽嗎?!我們家小寶今後可怎麽辦?他怎麽能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還給人家當什麽……嗚嗚嗚嗚嗚嗚!”

陳老爺的表情也不好看,說道:“珏兒是心智有損,被他哄騙了去。咱們慢慢教導他,等他明了事理,自然就不走這條邪路了!”

陳劉氏抹抹眼淚,說道:“是,是!咱們好好教導小寶,他會好的!只是那殷鱗若是不肯放手,我們該怎麽辦?”

陳小寶話都說得迷迷糊糊,陳劉氏和陳老爺當然也不會信殷鱗是個什麽神仙。但對方的确有着來無影去無蹤的本領,想來也是身懷異術的高人。這樣的高人若是非要帶走陳小寶,他們倆也是攔不住的。

更何況不論如何,對方有恩于他家,他們也不能對人家訴諸武力呀!

“他若是再來,想要帶走珏兒,那……”陳老爺無奈道,“那也只能同他講道理了!”

陳劉氏聽得氣急,憤憤揍了陳老爺一拳,罵道:“你個老貨!兒子都要沒了,只有這點本事!”

“那你說怎麽辦?”

陳劉氏哪有辦法,也只能掉眼淚:“我寧願把命給他!也不能讓他對我的孩兒做那種事!”

夫妻兩個愁了半天,還是得裝出一副笑臉,去席上吃飯。

陳小寶已經被仆人帶到桌上坐下了,陳珩同他說了沒兩句話,就被雙胞胎擠到一旁。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左一右地夾着陳小寶,一人一句地講話,陳小寶聽得腦袋暈暈乎乎,還要“嗯嗯”地點頭,可愛極了。

雙胞胎也覺得自家哥哥可愛,越發将陳小寶摟得緊了,想要說服對方吃過飯後去他倆的房間裏玩耍。兩人從小到大積攢起來的小玩意兒都在擺在屋子裏呢,就等陳小寶去收禮物了。

想到這裏,嘴裏叭叭得更厲害了。

陳珩從前也沒少被這兩個人折磨,對陳小寶的處境簡直感同身受,看得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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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陳劉氏和陳老爺來了,才将陳小寶解救出來。

陳小寶被雙胞胎放過,長松了一口氣,看見自己爹娘來了,臉上也帶出笑來。他本來想起身問問爹娘什麽時候幫他去找自己相公,但一看桌上的三個兄弟,想到娘說要保密,便只捂着嘴,偷偷笑了笑。

陳劉氏一眼就看出自己兒子在想什麽,愁得不行,還得跟着擠出個笑來。

一家人圍着桌子坐好,陳小寶緊挨着陳劉氏,桌子底下的手還被他娘牽着。

陳老爺看了一圈桌上的人,也暫時把殷鱗那檔子糟心事放下了,眼圈微紅,說道:“完滿了……完滿了!咱們一家人終是團聚了,我便是即刻死了,也閉得上眼了!”

這話一出,先是陳劉氏給了他一下,陳珩也笑道:“爹啊,您這眼閉得恁快,家裏豈不是該我說了算了?明兒個就把這兩個讨嫌的小東西扔出去!”

雙胞胎坐得離他近,聞言便開始與自己大哥搏鬥,看得陳老爺腦袋疼,罵道:“逆子,胡說八道些甚麽!珏兒還看着呢,對你兩個弟弟好點!”

“你也曉得是胡說八道!”陳劉氏笑罵道:“要閉眼你自個兒閉去吧,我還要看我的孩兒們成家立業呢!”

“成家”兩個字一出,陳小寶便開始蠢蠢欲動,要彰顯自己與幾個兄弟與衆不同的地方了。

陳劉氏見狀連忙把他摁住,又特意對陳珩道:“珩兒你是大哥,要做出表率,什麽時候找個媳婦兒,讓你娘也抱抱孫子!”

說完去看懷裏的陳小寶,後者果然一愣,坐在凳子上不動了。

陳劉氏心想,這便是了,小寶還是聽得進去的,待他明白事理,知道娶妻生子的好了,自然便把那殷鱗丢開了。咱們幹什麽,也不能幹那當兔爺的事兒!

陳珩聽到他娘的話,卻是笑了笑,說道:“再容孩兒多潇灑兩年吧!”

陳劉氏不滿道:“你都二十二了!你三弟四弟的年紀外頭都有人議親了!”

陳珩滿不在乎道:“都二十二了,也不差那兩年了。”

陳劉氏還要再說他,陳老爺已經開始打圓場,陳小寶又在她懷裏搖晃着求她別生氣,叫她心軟成一灘水,最終也只得又罵了陳老爺兩句不負責任的爹,才叫大家開始用飯。

陳老爺被她罵習慣了,不痛不癢的。

不過相比其他人家的爹,陳老爺這個爹當得确實很沒有威嚴,上怕老婆,下又縱容自己的孩子。這也是因為當年痛失愛子,觀念上發生了變化。

能有當上宰相後辭官歸隐的魄力,在陳老爺看來,什麽名利,什麽世俗,也不如家人更重要。陳珩暫時不願娶親,便随他去吧,總有一天要娶的,男人不那麽看年紀,他們這個家世,再過兩年也不怕娶不到好女子。

衆人吃完了飯,陳劉氏還拽着陳小寶問他飯菜合不合口味。

陳家的飲食十分清淡,但對于陳小寶來說,卻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覺,想來也是幼時的記憶,他如實對陳劉氏說了,又激出對方好些眼淚。

天色不早了,衆人便也各自回房休息了,陳劉氏送走了陳小寶,又想起殷鱗的事來,愁得眉頭緊蹙。

陳老爺安慰了她一番,夫妻兩個正要回屋,卻被陳珩給攔下了。

畢竟是親生爹娘,陳珩也不是不經事的少年了,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兩人在飯桌上的強顏歡笑,只是當着弟弟們的面不提罷了,這下便是來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

但這種事畢竟是越少知道的人越好,陳老爺和陳劉氏還想瞞一瞞,卻聽陳珩道:“是和小弟有關嗎?”

陳劉氏臉色一變,陳珩便知道自己猜中了,開玩笑一般道:“不會還和那送小弟回來的恩公有關吧?”

陳劉氏聞言,知道是瞞不住了,鼻子一酸,陳老爺卻是嘆了口氣。

陳珩喃喃道:“不是吧,還真是這樣……”

陳劉氏幽怨道:“還能是哪樣?你又是怎麽猜到的?”

陳珩道:“這有什麽猜不到,白日裏我去牽小弟的手,那人盯着我的眼神只差能隔空殺人了,只是不知兩人的關系如何?”

陳劉氏見狀,也只得一邊抽泣着一邊将那些荒唐事說了,道:“你小弟好不容易回家,卻又遇上這種事,可怎麽是好啊?”

陳珩想了想,卻道:“确實難辦。”

“可不是難辦?那姓殷的對你小弟有恩,若是讨上門來,我們連理都不占!”

陳珩聽了,道:“不不不,卻不是這個難辦。”

“那殷鱗若是想帶走小弟,何苦不聲不響地離開?他于我們家有恩是人盡皆知的,當時要是趁咱們團聚時鬧将起來,別說帶走小弟,就算是要在咱們家當個倒插門兒婿,你倆推得出去嗎?”

陳劉氏一聽兒婿兩個字,抽泣得更大聲了,陳老爺無奈道:“你說便說,別生造這些詞惹你娘傷心。”

陳珩笑着拱手道歉,說道:“娘啊,別哭了。我是想說,那殷公子怕也是知道此事為世人所不容。他心中疼惜小弟,這才将他送回來,又一聲不響地離開的。”

陳劉氏聞言,果然止住了哭,說道:“果真如此?”

陳珩點了點頭。

聽到殷鱗不會再來糾纏,陳劉氏松了口氣,拭着眼角,說道:“那……是我們錯怪了他,不論如何,他心裏向着小寶,也算是個好人……”

陳老爺卻還算冷靜,問道:“既然如此,難在何處?”

陳珩道:“自然是難在小弟身上。”

抛開別的不談,陳小寶被殷鱗救了兩次,又把自己當他媳婦兒相處了一年,感情怕是比他們這些親生家人還要深,一顆心記挂着,哪是說丢就能丢得開的。

“他若是和家裏人鬧将起來,尋死覓活都算好的了,”陳珩嘆氣道:“小弟心性單純,若是因着那殷鱗抛棄了他,終日郁郁,才是難辦!”

陳劉氏果然聽得害怕:“怎會如此?這可如何是好?”

陳珩道:“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能按爹說的,慢慢教導吧。我先去與小弟談談心,搞清楚他們倆關系到了那一步了,才好慢慢開解。”

夫妻兩個連聲應了,陳珩便去到陳小寶房裏。

雙胞胎正在這裏煩人,陳珩看也不看,将兩個小東西拎起來扔出門外,沖松了口氣的陳小寶道:“小弟,你和那個殷公子的事我都聽爹娘說了。”

陳小寶一愣,随後立刻紅了臉,看得陳珩直在心中嘆氣。

“你和那個殷公子……平時都是怎麽過日子的?”陳珩試探着問。

陳小寶有點沒聽懂,睜着一雙大眼睛,純潔地看着他哥:“什麽叫怎麽過日子?”

陳珩咳嗽了一聲,說道:“就是……你們晚上睡在一處嗎?”

陳小寶聞言,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當然呀,他是我相公哩!”

陳珩:“……”

陳珩體會到自己爹娘受過的沖擊了,好半天才艱難問道:“穿着衣服?”

陳小寶又點點頭,陳珩這才放下心,看來那殷公子确實是個君子,不曾輕薄他小弟。

陳珩想了想,又道:“我來這裏也是因為爹娘要派人出去尋那殷公子。但你知道的,他這人神通廣大,若是有事要辦,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咱們派出去的人手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他。”

陳小寶聽了,眼睛瞪得大大地,問道:“哥哥,什麽意思?我相公去哪兒了?”

陳珩見他似乎有些急了,忙道:“我是說,你回了家,他便放心了,也有空去忙些事情,近些日子恐怕不能回來陪你。你見不到他也不要着急,且在家安心呆着,讀些書,過一段日子,他便來看你了。”

陳小寶知道殷鱗平日裏很忙,聽陳珩這麽說,倒也信了,問道:“那他大約什麽時候回來呀?”

陳珩看着他小弟白白淨淨的一張臉,全副信任地望着自己,只能轉過身去,指向院子裏的一棵無花果樹。

陳珩道:“看見那果樹了嗎?待到開花了,殷公子就來看你了。”

離結局大約還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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