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四道光

第三十四道光

蘇安安在站臺上，手心裏面都是汗，好像比他自己上臺演講還緊張，這裏有這麽多陌生人而且還有七中的學生，要是失誤了——

蘇安安還沒有想完，梁晗有一個單詞的發音就錯了，而且錯得非常明顯，蘇安安焦急的站在表演臺旁，小聲對梁晗提醒正确的發音。

梁晗好像是聽見了，又鎮定自若的把剛才念錯的單詞重新念了一遍。

他修正後，蘇安安懊惱的握緊了拳頭，又不是正式比賽，她現在提醒他不就打斷他的思路了嗎？而且說不定其他人本來都沒有發現，她的提醒可能是畫蛇添足了。

蘇安安還在自責，表演臺上那個英俊的少年轉過頭，他沖着蘇安安招了招手，語氣自然的說道：“小同桌，你來幫我看看這個單詞念什麽來着？”

“哦，”蘇安安應了一聲，也自然而然的走上了表演臺，她看了下梁晗的演講稿念道，“ encourage ”

梁晗點了點頭，繼續用英語說了下去。

蘇安安站在臺上時，忽然發現這個地方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恐怖，她看向梁晗隽秀的側臉，他的神情泰然自若，沒有因為念錯而失落失意。

而臺上的觀衆不論聽懂沒聽懂，在梁晗演講完過後，都給梁晗獻上了掌聲。

原來出錯也沒有她想象中的嚴重後果，蘇安安覺得她身上的恐懼也減輕了不少。

蘇安安正想着，臺上的梁晗忽然說道：“請大家把熱烈掌聲獻給下一位上臺的選手，多給她一點鼓勵，謝謝。”

梁晗嘴角挂着笑，英俊的面容帥氣逼人，而且瞬間從選手化身為主持人的場景有些逗，大家紛紛捧場鼓起了掌。

蘇安安腦子還在迷糊中，就被梁晗牽到了表演臺中間，梁晗在她耳邊留下一句：“下面都是蘿蔔白菜，我試過了，一點都不可怕。”

蘇安安嘴角彎彎，差點沒有笑出聲音來。

看着臺下的人好像真的不可怕了，她害怕的事情，梁晗不是已經為她演示了一次嗎？

沒什麽好緊張的。

蘇安安做完演講後，臺下的人都善意的鼓起了掌。

蘇安安走下表演臺，腳踩在地上軟綿綿的，似乎沒有真實感。

她真的做到了？

當蘇安安的目光落在臺下含笑鼓掌的梁晗時，她才有了真實感，一股激動的心情在血脈裏湧動，她幾乎是小跑到梁晗的面前。

梁晗在蘇安安想她跑過來時，梁晗下意識的伸出了雙手，只不過跑到他跟前就停了下來。

“晗哥，我做到了！”蘇安安的聲音雀躍，眉眼飛揚，她大大的杏眼裏都是潋滟的水光，那是迫切想要和分享的喜悅。

梁晗不動聲色的收回手，他也只溫柔的看向蘇安安笑，肯定的說道：“對，你真的做到了，真厲害。”

蘇安安很難形容這是什麽感受，在旁人看來她不過是勇敢的上臺說了一次稿子，只是對蘇安安這個被家人被同學困在一個壓抑的小角落的人來說，她習慣了沉默，習慣了聽從其他人的話。她的世界只有服從，沒有表達。這次是她第一次把她心裏想說的話，大膽的，勇敢的，告訴其他人，告訴這個世界。

奇妙的是，梁晗不是感情細膩的人，但蘇安安卻從他的一言一行中看出他懂她此時此刻的激動。那樣光芒萬丈的人，竟然能夠她這樣默默無聞呆在角落裏的人的心情，蘇安安一時也分不清，她的高興，更多的是她突破自我，還是還一個人懂她理解她。

不知怎麽的，蘇安安的眼睛開始紅了，原來喜極而泣的是真的會發生的。

梁晗看着蘇安安眼睛紅通通的，他的手臂環着蘇安安的背，他輕輕拍着蘇安安，安慰她道：“別哭，剛才有那麽多人給你鼓掌，你應該開心才對。來，笑一笑，你真的不笑嗎？你不笑的話，那我給你笑一個吧。”

然後梁晗那張笑意燦爛的臉就低頭靠近蘇安安的臉頰。

明明梁晗這麽做時，只是想要逗蘇安安開心，但當他們的距離近得，他能數清楚蘇安安的睫毛時，那種胸口發悶，心跳加速的感覺又出現了，他是不是——

噗嗤，蘇安安笑了出聲，她的眼淚被梁晗說得話逗得退了回去。

梁晗腦海中的想法消失，他眼裏只有蘇安安開心的笑顏，他們就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約而同的笑彎了眉眼。

明明只是一場排練，當事人卻像是得了什麽大獎一樣激動，而看着鋒芒畢露的男生竟然溫柔下眉眼，耐心而輕柔的輕哄着女生。

沒有人覺得好笑，只覺得那兩個一高一矮穿着校服的身影那麽和諧。

“晗哥，我真的做到了。”走出餐廳後，蘇安安激動之下忍不住又說道。

梁晗沒覺得不耐煩，他和蘇安安肩并肩走着，他的散漫磁性的聲音帶着難得的認真：“對，你真的做到了，真棒。”

“那我站在臺上時，有沒有發抖？”

“沒有，你表現的很好，很鎮定，演講的很出色。”

“那我又有沒有說錯單詞，或者發音錯誤的地方？”

興奮過後，蘇安安開始擔憂剛才她說話時有沒有失誤，她只顧着問，都忘記以梁晗的英語水平其實他是聽不出來的。

不過，梁晗比誰都清楚，他的小同桌就是一只敏.感的小蝸牛，他要許多足夠的耐心，小心的呵護她，給她足夠多的安全感，才能讓她有一天沒那麽恐懼這個世界。

“沒有，你沒有讀錯單詞，發音也很純正，要是再自信一些，聲音洪亮一些就更完美了。”梁晗摸了摸蘇安安的頭，語氣自豪，“今天的小同桌真的非常棒了！”

蘇安安的唇彎了彎，剛剛平複一些的欣喜又湧了上來，直到回了教室裏，蘇安安的興奮才慢慢散去，只留下心間上的一點甜。

兩人回教室時，班上的同學正在表演節目，是一個男生正在跳韓國女團那邊的舞蹈，一舉一動盡顯妖嬈，把教室裏本來就熱鬧的氣氛更是推到了火熱。

蘇安安和梁晗從後門走了進去，兩人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蘇安安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只不過她忘了她沒什麽存在感，梁晗卻是一個發光體，就是剛才表演最火熱的時候，教室中有好多人的眼神都偷偷打量着梁晗。

男生的舞蹈表演結束，衆人都熱情鼓掌，充當主持人的同學正要報下一個節目，突然被人交到旁邊說了一句話，然後主持的男生帶着一臉八卦的笑意的走上來說道：“接下來我們歡迎13班的吳琪琪為我們帶來歌唱表演《小幸運》，大家鼓掌歡迎！”

一個其他班女生專門跑到他們班來表演，唱得還是《小幸運》，這其中意思在場的學生都懂了，一邊鼓掌一邊猜測的吳琪琪喜歡的到底是他們班上的那個男生。

吳琪琪長得很漂亮，身材高挑纖細，一張鵝蛋臉五官挺漂亮的，她沒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薄荷綠的連衣裙，臉上妝容精致，很明顯是刻意打扮過的。

她捏着話筒，三班學生的起哄也沒讓她露出怯意，她神情自信，目光大膽而直白落在角落的梁晗身上，然後開始唱那首女生告白專用歌曲。

衆人順着她的目光一看，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她是看上了梁晗。只可惜梁晗已經有主了，就只看梁晗和蘇安安消失的1個多小時，班上舉辦晚會都要偷溜出去約會的人，吳琪琪明擺着是沒戲了。

果然直到吳琪琪唱完整首歌，梁晗時不時和蘇安安說話，要不就低頭看手機，根本沒有搭理吳琪琪。

吳琪琪從最初的自信滿滿，到後面的氣憤尴尬，其他學生都忍不住八卦讨論，但偏偏梁晗半點反應都沒有。

唯一看吳琪琪那一眼，還是蘇安安扯着他的袖子問大家為什麽看着他們倆，梁晗環視了一圈，同樣看了一眼教室中央的吳琪琪一眼，然後俯身在蘇安安耳邊說：“可能是發現我們逃了晚會少參加了一個小時吧。”

梁晗本來是逗蘇安安，沒想到蘇安安真的信了，她有些緊張的問：“那我們該怎麽呀？要不要和文藝委員解釋一下，我們其實去排練演講比賽了。”

梁晗笑了，他點了點蘇安安的額頭說：“小同桌你真好騙，我說是什麽你都信，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不怕，”蘇安安回答的很幹脆，她眯着眼睛，笑着說道，“晗哥的心很軟，你才舍不得賣我呢。”

梁晗本是開玩笑，但仔細想想，還真像蘇安安說得那樣，他還真舍不得。

其實大直男的梁晗沒仔細聽吳琪琪唱得歌，更不知道一首歌還有那麽多意義。他不像蘇安安那麽敏.感，班上的人看他就看他吧，反正對他也沒什麽影響。

只是他這一番舉動，落在吳琪琪眼中就是無視，就是故意和蘇安安打情罵俏，除了被喜歡的人的傷心，更多還是被人無視後的難堪。

吳琪琪握着話筒說道：“我這也算是三班的外援吧？能不能滿足我一個要求呀，由我指定下一個表演的人。”

吳琪琪說話時，視線是落在梁晗身上，十七八歲學生整日裏都是枯燥的學習，自然是不會放過這麽帶勁的機會，自然是同意她的提議，并且紛紛起哄。

梁晗皺着眉，不知道吳琪琪為什麽要針對他，他的神情不耐煩，正要起身拒絕，就看到吳琪琪的手指指着他身旁的蘇安安說道：“那我制定下一個表演節目的人是她！”

教室裏安靜了一瞬，然後是更加激動響亮的起哄聲。

蘇安安溫軟的眉眼間閃過無措，她不知道吳琪琪為什麽選她，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會唱歌，也沒有其他才藝。”

吳琪琪瞪着蘇安安語氣不善的說道：“不會唱歌？現在還有人不會唱歌的嗎？找個借口也不走心點。扭扭捏捏的樣子，只是讓你表演一個節目都不願意，真掃人興，又沒有讓你什麽大尺度的事情，這麽玩不起你還不如縮在家裏，來參加什麽晚會呀？”

吳琪琪把心中憋的氣全都發洩到蘇安安身上，都是她，全是她的錯，要不是她在，今天她也不會這麽丢臉。

要是吳琪琪針對的是他，梁晗只會是有點不耐煩，但吳琪琪針對的是蘇安安，梁晗徹底火了，他一腳揣在前面的空板凳上，彭的一聲，擋在梁晗面前的板凳被提開，梁晗一只腳踩着被踢翻的板凳上，他的姿态散漫，語氣卻帶着點逼人的鋒利，“嫌沒人陪你玩是吧？我玩得起，就是不知道你玩得起玩不起我的玩法？”

梁晗眉宇間閃過的戾氣，讓吳琪琪有些後怕的退了幾步，她後悔了，這樣的梁晗讓她有些害怕，梁晗和她平時接觸的男生根本不一樣，他生氣的時候，讓她覺得有些可怕。

教室裏頓時安靜下來，沒有敢說話，這時候他們才想起被他們起哄的“一棟樓”，更早被他們熟知的身份是水巷轉校生。他曾經放話說要罩着蘇安安，只是現在蘇安安成績越來越好，沒有人再去為難她，讓他們差點把當時梁晗放話時的狠勁給忘記了。

而現在他們終于想起來了，梁晗來三班的第一天就不是乖學生，而是一尊兇神。

梁晗這幾天心事雜糅，本來就躁得慌，面對蘇安安時，他還能控制，對撞在他槍口的吳琪琪，而且她還對着蘇安安冷嘲熱諷的，他就完全忍不住了。

“對——對不——起”吳琪琪顫動着聲線說道，她實在是很怕現在的梁晗。

吳琪琪還沒說完，蘇安安輕輕的拽了拽梁晗的胳膊，她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晗哥，你別生氣，我有一個節目可以表演。”

梁晗站着沒動，還是有些生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反應過度，但他那麽小心翼翼的讓她變得自信開朗，不是為了讓人對她随意嘲諷的。

蘇安安踮起腳尖，在梁晗耳邊輕輕說：“他們都是蘿蔔白菜，我不怕的。”

梁晗的唇彎了彎，剛才的怒氣像是漏了氣的氣球，他才不是擔心她會緊張，他只是替她生氣吳琪琪無緣無故欺負她的行為，蘇安安脾氣好不生氣，但是他非常的不高興。

可聽到蘇安安軟軟的說了一句話後，他心裏的火氣莫名其妙奇妙又平複了下來。

梁晗也不勸她，只把手插進兜裏，重新做回了位置上。

主持人松了一口氣，是他同意吳琪琪表演節目的，要是真鬧出什麽事，他也不好交待。

蘇安安在電腦上搜索了一首音樂，在主持人震驚的眼神中，點頭确認。

當蘇安安握着話筒站在教室中間的時候，她覺得很奇妙，要不是梁晗帶她去排練演講，她現在應該沒膽量站在教室中間表演節目吧？不過如果他們沒有逃了晚會，她也不會被抓起來表演節目吧？

音樂響起，大家都很震驚，這個調子聽起來确實不是流行歌。

“光陰如箭似水來，匆匆過了三長載，梁山伯祝英臺，情重如山深如海。一個是說古論今言不斷，一個是噓寒問暖口常開。轉眼三年容易過，匆匆春去春又來。”軟糯的嗓音帶着別樣韻味唱出了第一句，班上的同學都忍不住側耳傾聽，不僅僅是因為蘇安安的嗓音特別抓人，更是因為蘇安安唱得歌，可能是歌吧，他們都沒有聽過。

直到聽到梁山伯與祝英臺時，大夥兒終于知道了這首歌的內容。

梁晗坐在後面，眼神饒有興趣看着蘇安安，他也是第一次觀賞蘇安安表演節目，看着蘇安安的眉眼随着唱詞變化着神情，可以看出蘇安安不是刻意的，而是自然而然的變動神情，梁晗心裏猜測，她唱得應該是一種戲曲。

梁晗忍不住笑了笑，原來她是真的不會唱歌呀，不然也不會把戲曲唱出來。

“英臺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這是故作粗啞的男聲。

唱完這句後，蘇安安臉上疑惑的表情一變，眉眼變得靈動可愛，聲線也細了先是驚慌擔憂，目光流轉一瞬後，她語氣變得嬌俏可愛：“耳環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雲？村裏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梁兄啊，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蘇安安一人分飾兩角，難度不大，但蘇安安的神情生動形象，還配上兩個相應的動作，扮演祝英臺時，神情狡黠，目光靈動，而扮演梁山伯時，神情呆愣耿直，再加上蘇安安平日裏文文靜靜，誰也不知道她還有這麽一個才藝，同學們都非常捧場。

只是當蘇安安扮演祝英臺時，梁晗總有些不自在，或者他和梁山伯是同姓本家的原因吧，他總有種蘇安安其實再對他一個人唱道的錯覺。

梁晗的手背抵在唇邊，他不自在的咳了咳，聽到後面他的耳朵有些發燙，忽然有種被說中心思的心虛。

最後一句唱詞，蘇安安做了一個俯身掩袖的動作，刻意壓低變啞的聲音拖長了聲調唱到：“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戛然而止，意猶未盡，所有的音樂卻在這個時候全停了，只那句“我從此不敢看觀音。”韻味留長的萦繞在耳邊。

衆人都鼓掌稱好，蘇安安表演的黃梅戲不僅有新意，她演得也活靈活現，所以大部分同學其實還挺喜歡這個表演的。

但是梁晗沒動，他僵硬的坐在原地，耳邊來來回回都是那句“從此不敢看觀音。”他遲鈍粗線條的神經，第一次那麽敏銳，竟然毫無障礙立馬就聽明白了這句唱詞中的意義。

從此不敢看觀音，為什麽不敢看？

對啊，為什麽他現在會不敢看蘇安安？

答案太簡單了，不過是因為他喜歡蘇安安，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害怕他誤會了心中喜歡。

明明他一直把蘇安安當作他的小跟班，就像他兄弟一樣的好朋友，他怎麽會喜歡她呢？他太害怕弄錯心中的心意，亵渎傷害了他們的關系。

梁晗的目光直白而熱烈地落在了蘇安安的面容上，他終于明白了他那麽小心翼翼的愛護着蘇安安，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小跟班，而是他喜歡蘇安安。

明白他費盡心力的輔導提升蘇安安的成績，是因為喜歡蘇安安。他每天送蘇安安回家，是因為喜歡蘇安安。他花幾個小時給蘇安安挑選兒童節禮物，是因為喜歡蘇安安，他轉彎抹角的給蘇安安投喂牛奶，是因為喜歡蘇安安。就連剛剛的對吳琪琪的怒氣，也是因為蘇安安。

他的喜怒哀樂徹底與另一個人的生命相連接，為她喜，為她憂，為她躊躇，為她果決，原來這就是喜歡啊。

梁晗看着蘇安安向他走近，他的心飛快的跳着，心情卻是非常的平靜。

嗨，小同桌，你知道嗎？

我喜歡你，很喜歡。

終于寫到這個開文前就想好的劇情了，給自己撒朵花(*^▽^*)

順便求一個作收，點開專欄收藏作者，軟萌作者帶回家，開文更新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