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裙子

裙子

夏季炎熱,南栀從前天天在叢林裏竄來竄去,有樹蔭遮蓋,倒不覺得熱,如今住到屋子裏,沒有電扇,沒有空調,整個人跟被悶在太上老君的爐子裏似的熱的不行。

這幾天陸爻肩膀好轉,已經能夠使勁,花了點銀子,帶着她去瓜田裏摘了不少西瓜,用竹簍裝着浸在屋後的井裏,想吃就可以拿上來,冰冰涼涼的,格外消暑。

最近南栀就靠這個續命了。

一手抓着把扇子,另一手握着勺子,她盤腿坐在竹床上慢悠悠的吃着,額頭還是冒了不少汗。

陸爻正在處理雞,也是陳伯送過來的,擔心他出去這麽久家裏沒吃的,更何況現在他屋裏還多了一個人。

一邊拔雞毛,陸爻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不那麽怕熱。

南栀看他後背都汗濕了,大發善心,挪了一下,讓自己能扇到他那邊。

小扇子緩慢上下,帶來陣陣微風,南栀胳膊都酸了。

她兩手實在是不能太協調,分別做事對她來說難度太高,沒多久,她就放棄了扇風,把西瓜放在自己腿上,感受到瓜皮的冰涼,似乎整個人溫度都降了下來。

陸爻已經從處理完雞,拿到廚房放進砂鍋裏慢慢煮,打算煲雞湯,他買了一些糯米,放進雞湯裏慢慢熬就是一大鍋,兩個人吃應該剛好能夠,還能給陳伯送一些。

正是下午,天氣炎熱的時候,兩人都很無聊,坐在竹床上下五子棋,忽然門口來了人。

鬼鬼祟祟的探出一顆大腦袋,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在觀察屋內的情況。

結果來人目光猝不及防跟南栀好奇的眼神對上,那人尴尬笑笑。

“小陸啊,之前你說在我那訂幾件衣服,我給你拿過來了哈。”

聽見聲音,陸爻擡眼看了看,是同村的容二嬸。

“哦,放在桌上吧,麻煩您了。”他應了聲,繼續下棋。

容二嬸把一包東西放在桌上,戀戀不舍的看了看這屋子,這才離開。

南栀在這裏幾天,也基本上摸清了附近住的老人,他們隔壁是陳伯,對他們超級好,沒事就給他們送吃的,偶爾還叫她一起出去釣魚,奈何南栀怕被曬,一直沒去。

她看了看桌上的那一包東西,頓時對五子棋沒了興趣。

“那是什麽啊?”她問對面的陸爻。

看她沒了興致,陸爻開始收棋,“那個啊,給你買的衣服。”

她自己也就那麽一套,奇奇怪怪的,現在也不常穿了,幹脆就搶他的衣服穿,他自己也沒幾套,于是他前些天就去容二嬸家付了錢,讓容二嬸給她做幾套女孩子穿的衣服送來。

“新衣服?”

南栀眼睛一亮,立馬開始找自己的鞋,沒穿好就蹦跶到桌子邊,屋子裏只有兩張桌子,一張小一些的,是餐桌,還有一個大一些的,一般就放在那裏積灰,也沒用過,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的。

那包衣服放在大桌子上,南栀小心翼翼打開,外邊就是一層深藍色的布包着,打開看,裏面是兩條小碎花裙子。

摸起來很柔軟,一條淺藍色,一條是紅色,底色米白,上邊是淺藍和紅色的小花,看着就很可愛。

南栀這幾天的觀察下來也發現,這個世界也不像是她印象中的古代,每個人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相反,這裏男人夏天穿着短袖和寬松的長褲,女孩子也有小裙子,只不過裙擺都不會太短,略顯保守。

她拿起一條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中袖,裙擺到腳踝,在他們那個世界絕對是保守了些,應該是棉的,不過好歹也是裙子,總比長褲穿着涼快。

“那我去換啦~”

南栀抱着裙子去浴室,剛剛出了一身汗,她怕弄髒裙子就沖了涼,擦幹身體後才把裙子套上去。挑了半天,還是覺得淺藍色這條更好看,可能是因為看起來更涼快,只是她拿到手發現兩條裙子中間還夾了一條白布,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就放到一邊沒管。

裙子算是寬松的,像是現代的連衣裙,但沒有拉鏈,左右兩根帶子用來收腰,浴室裏南栀還放了一小面鏡子,她盯着鏡子看了會兒,心裏越發歡喜。

她長得也不差嘛。

視線由臉到脖子,往下移,南栀沉默了。

她怎麽記得,之前都沒這麽大的?

難道是因為之前都是穿的寬松的衣服看不出來,換上收身的衣服就顯出來了?

太羞恥了。

她以前也沒長到過這個年紀,聽說女孩子到了年紀就會發育,不會是她在這個世界呆了太久,靈氣充裕,以至于她不知不覺中還在修煉,身體也跟着修為往上漲而發育起來.......

她再看向那塊布,終于知道那是什麽了。

大概就是內衣吧,可能叫裹胸更合适一點......

她默默給自己纏了一圈。

更難受了。

大熱天的,還得裹幾層布,但是為了穿小裙子,她也忍了。

撥了撥自己野蠻生長的頭發,又照了照鏡子,南栀才走出去。

她這頭發一直都沒修剪過,齊肩的短發,劉海也是亂七八糟的,她也習慣了。

蹦跶着出門,走到陸爻面前,一臉期待的看着他:“怎麽樣?”

陸爻從頭看到腳,最後評論:“嗯,挺合身的。”

南栀:“......”

這是什麽老父親式發言。

算了,蛇窩都滾過了,還在乎好不好看幹什麽,她那麽醜的樣子他都見過。

這麽一想,南栀很快就想通了,小姑娘都愛美,喜歡被人誇,在陸陸這得不到誇獎,她就跑到陳伯家,順便送雞湯糯米過去,給他看看這自己的新裙子,陳伯倒是很懂,笑着說好看。

南栀終于滿意,一高興,就和陳伯約好了下午太陽下山了一起去釣魚。

陳伯一大愛好就是釣魚,但是村子裏的人都很排斥他,因為他至今沒有娶妻生子,陸爻又不太喜歡釣魚,他平時出去也沒個伴,南栀一提,他高興應下。

下午是雞湯下面,吃完飯還有活動,南栀吃的飽飽的,看見對面的陸爻已經放下筷子,盯着她肚子看。

南栀:“???”

陸爻指了指她肚子,一臉淡然的說:“鼓起來了。”

南栀低頭看了看,內心開始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形象沒有了。

去釣魚的路上,南栀一路都是蔫蔫的。

她太難了,三千年的老妖怪,有個小肚子怎麽了.......

她只是不常運動,所以肚子上肌肉很少,餓着的時候還好,剛吃東西就會鼓起來,可是沒多久還是會消下去的。

算了,小裙子太麻煩了,要穿裹胸,熱的要死,還容易被人看到小肚子。

魚塘還有段距離,這會外邊已經不曬了,邊上是一片荷葉,原本是水稻田,因為村子裏沒多少人,存的糧食也夠,這片田就改種荷葉了。

陸爻摘了片荷葉蓋在她腦袋上擋擋太陽。

南栀沒好氣地哼了聲。

到了地方,三人找了塊樹蔭坐下,陳伯自己帶了小板凳,南栀沒有,還好路上她閑着沒事摘了一片芭蕉葉玩,這會就墊在地上。

陸爻沒板凳,看她那樣子也是不肯讓給他的,也不嫌髒,找了塊空地就坐下。

挂上魚餌,扔進池塘裏。

釣魚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就是抛進去,偶爾提起來看看,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陳伯旁邊還有一個用來裝魚的竹簍。

南栀看了會兒就覺得沒勁,開始打哈欠。

陸爻看了看她,問:“你來?”

南栀搖搖頭,“不了,我想睡覺。”

困意說來就來,芭蕉葉夠大,她倒頭就睡了。

“這裏蚊子多,回去再睡......”

話音未落,陸爻看她已經躺在一邊閉上了眼睛。

還真是說睡就睡。

浮标半天沒動靜,他順手拿起她扔在一邊的荷葉,幫忙扇風順便趕蚊子。

她睡得那塊地旁邊小草太多,稍稍一動就被草撓,下意識用手抓,一下子就是幾道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陸爻抽出小刀清理好周圍的草。

這時陳伯提醒他:“上鈎了。”

陸爻看看水面的浮标,已經沉默下去,他順手一提,是條鲫魚,有他手那麽大,算不錯的收獲。

陳伯笑笑,“運氣不錯。”

陸爻把魚放進簍子裏,在岸邊泥土上插了根木頭挂在上邊,魚簍半泡進水裏。

不知不覺天都黑了,這池塘裏魚本就多,村子裏沒多少人喜歡吃,繁殖的很快,裝了滿滿一簍子,陸爻看了看,心想,也不知道天天吃魚她會不會吃膩。

這裏的食材不多,在荒野裏還好,可以出去捕獵,收獲好還能吃到野豬,實在不行也有竹筍和蘑菇,也算是豐富,但村裏大家養家禽,也沒有大山,可能就是蔬菜會多一些,但看她也不像是喜歡吃菜的。

想他也是一條龍,如今竟然開始愁該吃什麽。

要回去了,她睡得正香,池塘邊夜晚涼氣起,比屋子裏要涼快許多,陸爻試着叫她起來,但她只是翻了個身就不理他了。

陸爻無奈,蹲下身:“回去了,再不起來就把你扔這裏喂魚。”

南栀只好一臉痛苦掙紮起來,揉了揉眼睛,“沒力氣,陸陸背......”

陸爻愣了一下。

邊上陳伯拿過他手裏的魚簍,“你背吧,我先帶着魚回去,明天再給你送過去。”

說着就笑嘻嘻的走了。

陸爻嘆了口氣,扶着她胳膊,南栀才慢吞吞的爬起來,順勢就趴在他背上,腦袋擱在他肩上,淺淺呼吸傳來,約莫是又睡過去了。

陸爻起身,掂量兩下,似乎是比在外邊的時候輕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因為身上沒帶那些亂七八糟的,還是來這裏真的瘦了不少。

算了,慢慢養吧,總會養起來的。

夜深,一隊士兵護送着馬車,馬車四個角上點着火把,火焰在空中飄搖,遠遠看去,像是兇獸的四只眼睛。

為首一士兵出聲問邊上跟着的長袍男子:“這可是倉庫裏所有的妖骨了,城主是何指示?從前都不需要這麽多妖骨。”

“陳将軍,妖骨一向是城主說拿多少就拿多少,你也看見城主令了,還敢質疑?”

男子輕飄飄一句話,就把陳将軍堵得嚴嚴實實,再不敢說什麽。

城市中的男子,為了免除流放,可選擇參軍,當然,參軍也要經過嚴格的篩選,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陳明在軍隊中這麽久,終于當上将軍,不僅是他能力夠好,更是他會懂眼色。

然而近日一件件怪事的發生讓他不安起來。

城門關閉,城市不再流放男子,所有妖骨都要送到宮殿去。

陳明隐隐約約有些不好的猜測,但他也不敢多問。

身邊這男子,一身長袍,淺色瞳孔,是巫族人的标志,在城市裏,巫族人的地位遠遠要高于普通人,每次城主下令也是巫族人負責傳達。

馬車輪子碾過石板路,晃晃悠悠往宮殿方向去。

走近看,那宮殿簡直就是古代皇宮的翻版,厚厚的宮牆将內裏圍的嚴嚴實實,隐隐約約只能看見幾座黑色的建築,亮着幾盞燈,還有一些樹木,其他的都裹在黑夜裏,看不清。

離宮殿不遠處就是摘星樓,在夜裏看着像是一條騰飛的巨龍般欲扶搖而上。

等馬車到了宮門口,早有接應的人,陳明的工作也倒此為止。

他正打算離開,另有一人從宮門出來,此人也是長袍,不過是更奢華的銀色流紋,眼眸更是淺淺的琥珀色,有着說不出的妖異。

他将一張紙交到陳明手中,“此條城主令十五日開始執行,在此之前不得走漏風聲,若是誰提前說出去了,必是将軍的責任,陳将軍可明白?”

陳明莫名出了一聲冷汗,甚至不敢和那人對視,恭恭敬敬接了城主令,待人走後,才顫抖着手打開看。

誅殺,婦女,兒童,不論年歲。

簡單的幾個詞映入眼簾,陳明腿已經軟了。

他聽說過,城主手上有一條法令,城主是掌管全城人性命的主人,人類能活這麽久全都是仰仗城主善心,然而這種善心終究有一天會終結。

等到那一天,全城人都需要為他獻出生命。

這條城主令,無疑是讓他去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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