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剝蝦
剝蝦
兩天後連書舒終于回了家,這期間譚恕上門了一次,月寧幾人才知道,他就是樓下新搬來的住戶,是來邀請她們去家裏吃喬遷飯的。
吃飯那天,溫月澄正好有演出,回來時臉上精致的妝容還未卸。
連書舒和月寧先一步去了譚恕家,她按着門鈴,一邊拿着手機,還來不及看消息,門從裏面被打開。
暖黃的光線從裏邊兒溢出來,只見遲譽穿着一件黑襯衫,身形颀長,袖口挽起幾節至手肘處,他今天戴了金絲邊的眼鏡,俊朗的五官顯得愈發清隽好看。
溫月澄清澈的眸子微微一愣,遲譽側身讓她進來,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語氣極為自然,“來了。”
“嗯。”她小聲地應着,“不會都在等我了吧?”
門關處看不到客廳,溫月澄擔心自己耽誤大家吃飯,可就在下一秒,裴奕安的聲音清脆傳了過來——
“月澄姐姐我在這裏!”
聲音是到了,人卻沒有跑過來。
她跟着遲譽走進去,溫月澄才發現月寧、舒舒還有裴奕安,甚至是譚恕都坐在了毛絨絨的,一看就很厚實的地墊上。
除了連書舒在看電視,另外這三人像是在打游戲。
月寧仰着頭看向她,“姐姐。”
譚恕手裏還拿着個游戲機,他和溫月澄打了一聲招呼,裴奕安在一旁呼天喊地求救。
溫月澄愣了愣,“沒有別人了嗎?”
譚恕抽空應了一聲,他視線還落在游戲上,只見他游刃有餘地操控着屏幕上的人物,很快裴奕安玩得那個小紅人就被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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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月寧,也難得有些興奮地玩着,之前對譚恕的那絲害怕也似乎都不見了。
“行了,都過來吃飯。”
遲譽端了一碗湯出來,客廳裏的幾人還磨磨唧唧沒動,溫月澄看着一桌子的菜,她瞳孔微亮。
“這些都是你做的啊?”
她的妝容還未卸,本就漂亮的容貌被精致勾勒,清冷的眉眼上挑,睫毛濃密卷翹,鼻尖的那顆淡痣沒有被遮掉,暖黃的燈光落下,紅唇微微張着。
溫月澄是很典型的古典美人,氣質雖清冷,近看時五官卻是恰到好處的美,尤其容易讓人深陷其中。
“啊啊啊!有我喜歡吃的糖醋排骨!”
裴奕安的聲音突然擠到兩人中間,遲譽喉結上下一滾,他清了清嗓子,“嗯。”
溫月澄沒察覺他的奇怪,她漂亮清瑩的眸子微微放大,語氣透着真誠,“你好厲害。”
聽着她隐隐敬佩的語氣,遲譽彎唇,将筷子遞給她,“萬一吃了覺得不合胃口呢?”
溫月澄聞言揚起了頭,她眸子烏黑透亮,小聲卻很認真,“不會的,我一點都不挑的。”
“不挑什麽?”
這幾人終于舍得過來,連書舒的腳還沒完全好,被攙扶着坐到了溫月澄身邊。
裴奕安原本想擠在遲譽和溫月澄之間,可他還沒爬上凳子,就被遲譽拎着後領放到了旁邊的位置。
他無視小孩的不滿:“你譚恕叔叔一個人坐太孤獨,你陪陪他。”
另一邊的譚恕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不孤獨,謝謝。”
坐在哪邊都被嫌棄的裴奕安撅了撅嘴,他幹脆化悲憤為食欲,埋頭吃得專注。
連書舒很能活躍氣氛,有她在,飯桌上的談話一直沒停下來過。
溫月澄偶爾會插幾句,但大多數都是安安靜靜地吃着。
她咬着一塊鮮香的排骨,連骨髓都透着誘人的回香。
沒想到這人還挺謙虛,明明就很好吃。
在她吃得專注時,腳邊突然湧上來毛茸茸的觸感。
只見少爺那剔透深邃的藍眸正淡淡看着她,灰色優雅的毛色中分開來,直至今日,溫月澄不得不再次感嘆,少爺長得是真好看。
許是被它的色相迷惑,溫月澄一邊三心二意地聽着旁邊的人講話,一邊掃視了一圈,最終視線落在了距離她有些遠的那盤清蒸大蝦上。
趁着沒人夾菜,溫月澄轉了下桌盤,在筷子就要伸向那碗蝦時,坐在一邊的遲譽出聲,“溫月澄。”
他眉眼漆濃深邃,卻也透着些不贊同,“你蝦過敏。”
溫月澄的筷子頓住,她知道遲譽是誤會了,“我是想給它吃。”
順着她的視線,遲譽垂眸睨了眼坐姿優雅的邊牧,這少爺是背對着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女人,身後那毛茸茸的尾巴還不停晃着。
旁邊的幾人都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動靜,溫月澄這才慢半拍地想起一個問題,她遲疑地問,“它能吃蝦嗎?”
“可以。”遲譽淡淡收回了視線,溫月澄點了點頭,她正要拿起一只蝦,便聽他又出聲制止,“別拿。”
溫月澄疑惑,只見遲譽伸手夾了一只蝦,随即放下筷子,那修長好看的手慢條斯理地剝着。
“對蝦過敏還是要多注意點,有的患者嚴重到碰蝦手部就會起疹。”
溫月澄張了張嘴,她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話,但伸出去的筷子卻已經乖乖收了回來。
“我好像沒有這麽嚴重。”她遲疑着自言自語,遲譽已經剝好了蝦,飽滿的一個,看上去很是誘人。
“過敏不是件小事,要多注意。”遲譽說完,他兩指拿着蝦喂到了邊牧的嘴邊。
可邊牧只是在遞過來的那一瞬間嗅了嗅鼻子,擡起漂亮的藍眸看了眼喂它的人,随即回過頭,仰起視線繼續看着溫月澄,尾巴一掃一掃碰着男人的褲腿。
看樣子是不領情了。
遲譽輕啧了一聲,溫月澄張了張嘴,看上去也覺得有些奇怪,“是不喜歡吃嗎?我剛才還以為它想吃的。”
聽着她的話,遲譽沒有否認,“你還吃嗎?”
溫月澄沒懂他突然的問題,卻也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飽了。”
遲譽嗯了一聲,他微擡着下巴示意了一下,“別用手,用筷子夾喂它。”
像是意識到他的意思,溫月澄夾着那顆飽滿的蝦喂到邊牧嘴邊,只見這剛才還對蝦嗤之以鼻的少爺在聞了一秒後,便優雅叼進了嘴裏,甚至是在吃完後,還擡起爪子慢條斯理地擦了下嘴。
那雙剔透漂亮的藍眸再度擡起,直勾勾地盯着溫月澄,讓人實在無法忽視。
它這舉動讓溫月澄下意識地看向了身邊的人,遲譽輕哼了一聲,只見邊牧也終于舍得撇頭看過來,兩雙眼又大又亮,他表情毫無波瀾,但手卻是再次剝好了一個蝦遞給了溫月澄。
“慣得你。”
-
遲譽的手藝意料之外的好,幾個人都吃得滿足。
溫月澄在吃完飯後接了個電話,聽厲教授講話的幾分鐘裏,她看到譚恕像是夾了些菜在碗裏,随後往裏屋走去。
他沒有呆很長時間,遲譽和他一前一後進去,手裏拿了一罐可樂,也是一樣很快出來。
厲教授在電話裏說了大致的情況,雖還要再去一趟醫院,但溫月澄可以聽出,結果或許沒有那麽糟。
她拉開陽臺的門,客廳裏空調的冷氣吹得很足。
幾人還在打着游戲,譚恕一點兒不複平日裏冷漠無情的律師模樣,身邊坐着兩小孩兒,一邊還游刃有餘地操控着游戲機,輪流去救他們。
莫名的,倒有些像在帶小孩。
連書舒在逗少爺,這狗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趴在她身邊那優雅的氣質一點兒沒散,偶爾也會給面子地擡下爪子。
“打完了?”
唯獨遲譽一人,他坐在靠邊的位置,一條腿吊兒郎當地翹起,直到見她進來,才懶懶擡了下眼。
溫月澄應了一聲,一眼望去,那邊的幾人都擠在了一起,好像只剩下遲譽身邊的位置。
她蜷了蜷手指,坐到他身邊時,身體卻還是有些繃着,沒有如他那般惬意。
“溫月澄。”
他冷不丁地再次出聲,溫月澄下意識地側過頭,只見男人模樣漫不經心的,漆黑一團的眸子淡淡看向她。
“我怎麽覺着,你每次在我面前都很緊張啊。”
“……”
溫月澄抿了抿唇,聲音毫無底氣:“….有嗎?”
他懶洋洋地昂了一聲,語氣透着些玩笑:“我也沒這麽可怕吧?”
溫月澄的耳朵微微發燙,遲譽不知又想起什麽,他哼笑了一聲,“以前高中在辦公室見到你的時候,你好像也是這樣。”
“我還以為你是對我有意見,面無表情的,以至于都不敢來和你打招呼呢。”
“啊?月澄這樣好脾氣的人,怎麽會對人有意見啊?”
連書舒插了一句話,溫月澄蜷緊了手指,輕聲為自己辯解,“我對你沒意見。”
年少時她總喜歡将情緒遮藏。
在路過他時,總是佯裝着面無表情,亦或者是神色平靜地和好友講話。
實際上,餘光間全是他的影子,聽不見別人的聲音,心跳砰砰,像是跳跳糖崩裂,一下一下,散落在每一個角落。
他路過時,那飄渺的灰塵都能在心底漸起漣漪,久久不能平複。
記憶的倒帶将人拉了回來,溫月澄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誤解。
她紅唇緊抿,像是怕他不信,語氣有些急迫地又解釋了一下。
“我對你沒意見,真的。”
“我只是不習慣一直笑着面對別人,可能表情會有點不好看,但我真的沒那個意思。”
她漂亮的眸子緊緊看着他,妝容精致的臉上卻布滿了緊張與不安,遲譽收起了那點漫不經心,“嗯,我知道。”
他清越的嗓音裏再無剛才的玩笑,“而且,我沒覺得不好看。”
溫月澄才剛松了一口氣,她怔愣地擡起眼,下意識問:“什麽?”
只見遲譽輕輕牽了下嘴角,語氣淡淡,卻夾雜着些不易察覺的輕哄,“我說,那時候也沒覺得你不好看。”
“這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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