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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西沉,染就一片血色的天空。

城郊古道,老樹昏鴉。

柳未先哪能想到就在自己任務将要完成的時刻,會遇見這麽一個身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駕着青牛車,從自己身旁路過的時候。他明明感受不到一點,這個書生有什麽修真者的氣息。

那現在呢?

柳未先端詳着這個一開始,就讓自己看走了眼的書生。最普通不過的天青色羅衫,最平平無奇的容貌,只有額間那點白色印記,比較令人在意。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位元嬰修為的高手,為什麽會作這副打扮,還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名不經傳的小地方。

其實更讓柳未先介懷的是那位,姿容殊麗的姑娘。這麽漂亮的女人,還緊張兮兮地緊抱着一把佩劍。更為神秘可疑。

所以他那玉石俱焚的一箭,從一開始就是沖着那位姑娘去的。

而功虧于潰的之後,他看見了這張最普通的面孔上,全是疏離人世的神情,不帶任何溫度。

與書中描繪乘黃劍一樣外形的長劍,正懸于他的面前。劍柄護手處的異獸的瞳仁,還在閃爍不停,晃動不定。讓人一見,就心生畏懼恐慌。

柳未先的額頭上全是冷汗,踏入玄黃修道以來,從沒有見過這等匪夷所思的異象。但還有比這個更可怕的。

比這顆獸眼更恐怖的是這個書生的雙眼。柳未先在這淡漠的雙眸中,想起了人們傳頌的一句名言——

“含章有劍,不斬蝼蟻。”

昔年瀛寰剛尋到本命佩劍乘黃,從魔域歸來。正好碰見當時百玄府傾盡百人之力,要圍困紫薇觀。逼紫薇觀觀主交出他們的鎮派寶物。

黯獄老祖下令,非要觀主親手獻上寶物。更連夜命人将江河改道,一夜之間水淹百裏,紫薇觀的山下全都變成了一片澤國。紫薇觀上下一百多號人,只能困守孤島。

而就在第二天的晌午,瀛寰帶着紫薇觀的人下山。無論是紫薇觀還是百玄府的人,都在看他。面對山下百玄府上百位高手,還有一位出竅期長老坐鎮的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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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人們都以為他要出劍為紫薇觀的人,殺出一條血路之時。

當時還名聲未響的瀛寰,卻只說了一句話。

“含章有劍,不斬蝼蟻。”

話畢,乘黃出鞘,一劍傾天,天地風雷色變,狂瀾如暴的劍勢,一劍就劈開了江面。劍氣久久不散,硬生生分地将江水分成了兩半。從此在江水中心的紫薇山,多了一條可直通岸邊的道路。

在這之後,三島方外宗瀛寰的名字,也刻在了道域所有修士的心中。

如今。柳未先親耳聽見了,有那麽一句話。好像是在叫喚着什麽。

猛然,有一道比紅日還要鮮豔的紅光,剎那驚鴻而出,像一根最輕柔的絲線,被一陣風帶起,劃過了柳未先與他師弟的脖頸。

又在下一須臾後,腥紅的血漿猶如激流噴勃而出,争先恐後,四濺開來。

這一劍輕到,都不用舉起。這一劍快到,柳未先還在一怔中都想不起,天下間乘黃劍主人的名字,就已經斃命了。

有一塊大紅色的絹帛,正巧從天而降,落到了姜寧的頭頂,為她遮住了面額,遮擋了這陣血色紅光的污染。絹帛上用金線繡着鳳鳥如意祥紋,像極了嫁娶時新娘所用的紅蓋頭。

檀越郎抱着姜寧,嘴角噙着一絲笑意,昏迷的姜寧看起來格外的乖巧,還被紅娟蓋住了半身,讓人忍不住想一窺絹帛之下的容顏。

檀越郎一時很滿意眼前的所見所得。正欲親手,揭開這個面紗之時。

不遠處,來了三位身份非凡之人。

三人穿着統一的海天色儒衫,領頭之人英俊非常,乍看之下謙遜溫和,實則自有一股超脫一般人的優越之感,他看着檀越郎與他懷抱的姜寧,投來了審視的目光,“我乃三島方外宗,蓬萊陸斐然。這些人,都是閣下所殺的嗎?”

陸斐然這人作書生打扮,看起來毫無威脅。而他懷中的女子,半身都被紅娟蓋着,看不真切,着實令人好奇。

再看那兩具年輕修者的屍體,劍氣仍在撕裂着傷口,斃命的脖頸傷口處還在不斷地往外冒血。就知道使這一劍的人,肯定劍術非常了得了。

那這樣的劍傷,是誰下地手呢?是這個書生還是昏迷的女子?又或者是這個已經死去的老翁呢?

他示意身後另兩位學弟,前去查看一下三具屍體。

檀越郎笑着開口,“偶遇友人遭難,拔劍相助之下,落得個兩敗俱傷而已。”

果真是眼前這個書生嗎?陸斐然有些不信。

在仔細檢查屍身過後,學弟來報,“學長,這二人确實都是百玄府的人,身上還有魇花碾成的藥粉。這個被斷去一臂的赤衣人,在死前服食了魇花。”

魇花是一種只生長在魔域最深處的花朵,有人說它是仙藥聞之可以使人助性,在幻想中應有盡有,吃了可以在一瞬間讓你實力大增。更有人說它是毒_藥,魇花有瘾,聞之迷醉,産生依賴不得解脫。服用之,更會破壞人的紫府丹田,有損道心。

“看來我們順着這條線索,是找對了。”另一位小學弟感慨道。

陸斐然見這名學弟說話如此冒失,很是不滿,随即開口訓_誡道:“允良,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

“是,斐然學長。”被訓_誡了允良連忙低頭認錯。

陸斐然便再沒做多計較,他還有任務在身,雖然眼前這個文弱書生一樣的人物很是可疑,但當下也耽擱不得,“冒然打擾到了閣下,還望見諒。我們就此告辭了。”

說罷也不等檀越郎的回話,立馬就帶着兩個學弟趕路去了。

就在檀越郎好不容易又等到了這三個人已經走遠了之後,又一次提起了興致,想要揭開紅娟蓋頭時,仍有不認趣的想要打斷檀越了。

剛才三名方外宗修者來到時,就已不見蹤影的乘黃劍,此刻卻偏偏要插足在檀越郎與姜寧的中間。

懸空立着,隔在了二人的中間,非要堵在檀越郎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它這樣做,是要吸引檀越郎的注意力,還是為了打擾檀越郎的一睹芳顏。

有人說乘黃劍是上古洪荒的大能,抓住了天地間唯一的乘黃獸,将它煉制成了一柄可以斬天的神劍兇器。也有人說是乘黃獸偷食了道源之火的南明離火,怕被天道懲罰,自願化作了一柄劍,來躲避天罰因果。

檀越郎是沒興趣知道哪一種說得對,但他知道乘黃劍的性子,就跟幾歲的孩童差不多,還是特別在執拗的那一種。

“怎麽,現在知道出來了。剛才蓬萊弟子在的時候,怎麽不出來呢?”

聽了檀越郎的數落,乘黃劍委屈極了,在那搖晃着身子趕緊伸冤。

“是,我知道她想把你賣了換錢。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她也沒有錯呀,她身上沒錢了嘛。這次我們就原諒她,好嗎?她現在身懷有孕,你男子漢不能大度一點嗎?”

乘黃劍聽了檀越郎敷衍的說辭很是不服氣,晃動地更厲害了。

“你居然會說,等我哪天也被她賣了,就不會如此輕易原諒她了。這種話來……”檀越郎笑出了聲,“我何止被她賣過。我自小就是她爹給她找來的童養夫。打小就是被她欺負的命,坑過,騙過,還打過,捶過。

你看我有什麽怨言沒?”

檀越郎特地停了一下,“有了這份心性。所以說,我才能是睥睨天下的掌教神君呀。”

乘黃劍明顯不信,好似是在那冷哼,“我看你根本就是樂在其中!”

半晌,等姜寧悠悠轉醒。

只見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樹,身下躺在一片臨時用綢緞鋪成的軟墊之上。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的自己一下子是頂級宗門裏的天之驕女,一下子又成了什麽都不記得的穿越女孩。天空已經變得昏暗了起來,那此刻的自己是仍在夢中呢?還是已經醒了呢?

偶然間的觸碰,指邊又一次傳來了很舒适的溫度。

姜寧循着看去,果然就見到了乘黃劍,好端端的就在自己的身旁。

這一次,姜寧覺得這把乘黃劍變得格外親切了起來。

如果自己已經醒了,那白胡子老爹爹跟檀越郎呢?

“醒了嗎?魇花的煙有迷醉沉淪的效果,你這一夢,作得也不算太長。”像是為了以防姜寧的不安,檀越郎很及時地出現在了姜寧的面前,笑眯眯的低頭望着,看似還迷糊着的姜寧。

剛睡醒的樣子,挺可愛的。

魇花?姜寧是知道這個比價比千金靈石的神奇之藥。這種只産自魔域的聖花,被黯獄老祖利用販賣,從而獲得巨大的利益,還可以用來控制他手底下的修者。

“那,那兩個人真的是黯獄老祖的手下嗎?”道域所有的魇花都出自黯獄老祖的手筆。

“是的。”

“那老爺爺和那兩個壞人呢?”姜寧心下焦急,因為她四目找尋,皆不見其他人的蹤影。這裏好像已經離剛才的地方,很遠了。

檀越郎開始睜眼說瞎話,“碰巧了三島方外宗的修者路過,黯獄老祖的手下被他們斬殺了。我得救了……但那位老者……已經身隕了……”

半真半假的話裏,說到最後檀越郎有些不忍心告訴姜寧這個事實。

姜寧其實在清醒後,不見老者。就已經可以想到這個結果了。

于是換了另一個關鍵問題,“那……他孫兒的下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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