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雲海上翻卷着鵝黃色的金光,一時萬裏碧空如洗中。有黑袍仙人模樣的男子,懷抱少女,如驚鴻一瞥般,點落凡塵。

他停在了一棵參天大樹的冠頂樹枝上,含笑而立,逗着懷中的姜寧,“好了,可以松開手,并且睜眼了。如果你想多抱一會,為夫也是不會介意的。”

鬼會想抱多一下。姜寧一邊嘟囔着,一邊松開了手臂并睜開了雙眸。

“這是?”姜寧沒想到,瀛寰說是帶她來治病,怎麽會來到了這種地方。

她在震驚中,險些都要站不穩而踉跄下去了。

瀛寰及時地扶住了她,并把姜寧帶向了自己的懷抱裏。

他看着這片火紅說,“有樹,以八千年為一春,以八千年為一秋。”然後停了一下,特意貼到了姜寧耳邊,喃喃道,“從天地鴻蒙開始,春秋複春秋,難以度相思。”

姜寧好像并沒有聽懂情人的愛語呢喃,她驚奇于眼前的花海一片。

觸目皆是的紅,迷亂了她滿眼的視線。葉是緋紅的,花也是緋紅的。層層疊疊,擁簇綻放。此花此葉不像是花葉,更像是開在樹枝上的一簇簇火焰。

缤紛散落的紅色花瓣,紅了姜寧滿眼,她不忍不住用手去接了一瓣,居然還是溫暖的。她問道,“我們現在是在樹上嗎……”有什麽樹,可以花葉都是火紅的。

“是的,我們現在在大椿樹的樹冠之上。”瀛寰扶着她的肩膀,怕她摔了下去。

與這個世界同在一片混沌中出生的有一棵神樹,在它的枝丫上孕育出了太陽與月亮。它以褐色的玉做枝幹,以翡翠的玉做葉。不開花時,枝葉如寒月般冰冷。開花時花和葉均紅如丹脂,如旭日般溫暖。以八千年為一春,八千年為秋,一春秋紅一次,紅三個春秋後結一果,果如滴血寶石的精粹,服之可讓人飛升上神,與天同壽。

姜寧手中的花瓣,确實如火花一樣,頃刻就在溫熱中被燃燒殆盡了。這真的是昙花一現的美麗。可是她還是不明白,“我還是不懂,我們來這裏幹嘛?”

這花能治病嗎?

他想讓她多開心一點,“這是你最喜歡的大椿樹。你以前喜歡躲在上面的火焰叢中睡覺,讓我一陣好找。也喜歡故意與我置氣,然後藏在大椿樹的樹冠裏。再躲着偷偷看我,非要見到,我因遍尋不見你人影,而焦急慌神尋找的模樣後。

那時候你才肯笑嘻嘻地跳下來,跳到我的背後。等我回頭發現你,你好再做一個鬼臉來驚吓我。與我調皮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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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寰娓娓道來的聲音裏,溫柔極了。就連根本沒有經歷過這些的姜寧,都不免沉溺其中。

她不敢再在這裏多待下去了。

大椿樹高十丈,寬十丈。只是這十丈又十丈的枝繁葉茂裏,開得哪裏是如火焰般的花朵啊,這裏盛開的根本就是含章神君幾百年如一日的柔情。結滿了,充斥着,他與那個名叫姜太玥少女愛的甜蜜回憶。

“我們還是下去吧……”姜寧喏喏的開口着。她怕她再多呆一刻,就會因為自己占據了姜太玥的身體,而全是負罪感。

瀛寰也不知道,怎麽她又不高興了。難道自從她回來以後,只帶回了生氣與不開心這兩種情緒嗎?

“好,我帶你下去……”一面是想讓她立刻恢複記憶的沖動,一面又是怕她記起一切後再一次的逃離。含章神君在步步為營中,不知道該走哪一步是好了。

瀛寰又扣住了姜寧的身子,這一次姜寧沒有拒絕。十丈高的距離,只需他終縱身一躍。揚起的大椿樹花瓣,就做了紛披的火焰花雨,在給他開道。

大椿神樹下,是一處碧綠的湖泊。瀛寰就帶着姜寧,停在了湖泊邊。

很難得,落地後還是姜寧先開口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醫治的麽?”她在心中揣測,是不是瀛寰想恢複姜太玥的記憶。

但自己根本就不是姜太玥啊,何來恢複記憶一說。

她不由得緊張心慌了起來,生怕自己不是姜太玥的事實,會被瀛寰給揭穿了,連忙繼續說道,“回來之前九春師學長就說過,他會幫我的。其實也不用,急于這一時。”

瀛寰猜出了她的煩憂,舍不得見她心憂的神情,“傻丫頭,不是恢複記憶的事情。是幫你恢複靈力修為的……”

“那,九春師學長就不行嗎?”九霄無弦引商刻羽琴的水弦,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令萬物重獲生機。如果可以,姜寧更想九春師來幫助她。

與檀越郎對她的好不同。

檀越郎把她當姜寧看。眼前的含章神君,把她當成他的未婚妻,那個同他一起青梅竹馬長大又情深意篤的姜太玥。

就算我能有了姜太玥的記憶,可我終究不是原來的那個姜太玥。

我,姜寧,是個替身,只可能是個冒牌貨。

“你知道九春師的水弦,從何而來嗎?”瀛寰輕輕拉着姜寧的手,問了一個問題。

姜寧搖着頭,無法拒絕他。書裏沒寫的東西,她怎麽會知道。

瀛寰就這樣拉着姜寧,邊走邊說道,“整個曜天大陸靈氣最盛的地方,就是滄浪海閣。精純的靈氣在大椿樹上結成的露珠,彙聚而成的水,就是能撫育一切傷痛的良藥。九春師的水弦,就是這大椿樹上的露水罷了。”

他牽着她來到了湖水的邊緣處。

“而眼前,你所見的這一片湖水。就是經過數萬年的積累,由大椿樹的露水積攢彙聚而成的湖泊。

九春師的水弦,不過是向我求取過一瓢的湖水罷了。”

碧綠的湖水,泛着冷冷的水光。瀛寰已是站在了湖水中,他手牽着的另一頭的姑娘,卻不肯下水來。

瀛寰不急,他在等姜寧。

這樣厲害而又珍貴的水,會讓她原形畢露嗎。還是說她姜寧,會糟蹋了這種神水靈藥呢?

她在不安與疑惑中問道,“姜太玥……我是說,我。我以前愛過你嗎?有多愛呢?那為什麽,我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書中也沒記載過姜太玥對含章神君的感情。在含章神君那這樣的深情以對下,他們兩個又是否真的兩情相悅呢?又或者是相愛的,那到底愛到何總地步呢?

姜寧看着瀛寰那能令人臉紅心跳的面容,有了如此疑問。

瀛寰微微笑了,他很喜歡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讓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你當然很喜歡我呀……還是你主動在你父親面前表示,此生非我不嫁的。”

彼時——

千樂羅還沒有成為蓬萊島的長老,那時候是她剛來三島方外宗的日子。姜太玥的父親,卻因為千樂羅的到來,而引起的另一件事情開始發愁了。

因為千樂羅是神弓千家的大小姐,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渾天神弓的繼承者。渾天神弓也是千家代代相傳的至寶。

現在千樂羅做了三島方外宗的弟子,就代表着神弓渾天也歸屬于了方外宗。

千家人不願意這樣等了幾百年的利益,白白便宜給了三島方外宗。

所以千家人表示,他們要方外宗拿出等價的寶物,來補償他們。

世人與方外宗的人,皆以為這個寶物。應該是瀛洲島上顯定無思殿裏,無數三千至寶中的一件。也許是很貴重的一件。

但他們方外宗有這個本錢,給的起。

連前掌教大人都沒想到,千家人開口讨要的寶貝。竟然是他的掌上明珠——姜太玥。

癡心妄想好嗎。

不過掌教大人,還是問了問自己的閨女,對于這件事的意見。

小姜太玥直接義正言辭回了三個字——

“不可能!”

掌教大人看氣氛有些尴尬,就換了一個話題,“瀛寰呢?今天怎麽不見他陪着你?”成天形影不離的人,不見了身影。肯定是有事情。

“不知道!”小姜太玥因為自己的父親,要買賣她的婚姻問題而不高興。大聲宣洩後,也沒能平複她的氣憤,一出口就沒個好言語,“我說過想吃文鳐魚的,他可能是去幫我抓文鳐魚去了。”然後就氣鼓鼓的走掉了。

文鳐魚栖息于滄浪海極東處的深海裏,只在日月同現的一瞬間飛出水面。這樣貴重而又難抓的東西,大概只有自己的閨女會僅把這種魚,給當做了一道普通而又可口的菜肴了。

掌教大人正在搖頭無奈之際,沒想到姜太玥還在繼續生氣。

她似覺得不夠消氣似得,繼續回頭不平道,“就連瀛寰對我,都比爹爹對我來的好!他會給我抓魚,爹爹只會拿女兒出去抵債!”

這可真是冤枉了掌教大人啊,他也不想這樣的好嗎。

等姜太玥真的走後。

“你都聽見了?”其實掌教大人早就發現了,躲在暗處的瀛寰。他是故意在此時此地與姜太玥說這些的,也是故意隐瞞了瀛寰在暗處的情況。

“嗯。”提着一尾文鳐魚的少年瀛寰低聲回應着掌教大人。他因為剛才偶然偷聽到的話而心煩意亂。

這些年的學習,讓他明白了什麽嫁娶與婚配。更堅定了他要與姜太玥過一輩子的決心。此刻,卻聽到她要嫁給別人的消息。

瀛寰不得不大膽站出來了,“掌教,我要娶太玥。太玥只可能嫁給我。”

此時他都想好了,如果掌教回絕了他,他就帶太玥逃走。如果太玥不走,他就把她帶回深海裏,一輩子也不讓她再見到其他人。

掌教大人聽了瀛寰的表态後,并沒有什麽驚訝的神情。

掌教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只是很嚴肅道,“你明白你在說什麽嗎?你明白要娶我的女兒,将意味着什麽嗎?”

“我明白,我是真心喜歡她。我什麽都可以做到。”瀛寰慎重的承諾着。

生怕父親會不計情面當面就回駁了瀛寰,去而又返的姜太玥趕忙現身了,她小跑過來,搶着說,“爹爹,我此生非檀郎不嫁!”

一邊說着就把因為剛聽見姜太玥表白的話,而陷入呆立狀态的瀛寰給拉走了。

最後還不忘威脅着自己的父親,“爹,你就看着辦吧。”

少年還是呆呆的,簡直就是在一路被姜太玥是拖着走。

瀛寰沉浸在自己的一遍遍狂喜中。

太玥是想嫁給我的。真好。

她還說非我不嫁呢。真好。

她還那麽大聲,在我還有她的父親面前說這樣的話。真好。

看來自己不能把太玥藏到大海深處了,雖然有一點可惜。可是,她喜歡我的心,比一切的一切,都要來得令自己心滿意足。

姜太玥把瀛寰拉到了殿外,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才又開始不好意思了起來。這才發覺自己剛才幹了一件,對于這個世界裏的女性來說,多麽大膽的事情。

“我本來很怕生孩子的。”因為生下未來的男主,我就得死掉了,“但是如果是為了檀郎的話。我又覺得是甘願的……”

姜太玥小聲的對着瀛寰說着最裏面的心裏話。

盼了片刻,可她沒等到瀛寰的反應,。一時懊惱氣憤,以為自己的心意盡付給了一個傻子。正預備着咬牙切齒教訓時,又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

轉而對着瀛寰低聲問了問,“你是不是,不懂甘願是什麽意思。”

瀛寰剛與自己在瀛洲島上生活時,成天圍着自己求着要與自己交_配。氣到姜太玥每天都拿法術變得冰雹去砸他。直到偶然的機會下,才得知了少年并不懂人類世界的許多常識與詞語。然後在一面叮囑他要努力學習下,一面又好心的原諒了他。

瀛寰哪裏是不懂甘願的意思,他說,“我懂的。”

他什麽都懂的,他學習的很快。

他只是在鼓起勇氣,要準備做什麽。

他丢掉了那條,犧牲了他整夜睡眠時間才捉到的珍貴文鳐魚。文鳐魚一得脫離了束縛,即刻就張着一雙翅膀給飛走了。

姜太玥望着飛魚,在詫異中脫口,“我的晚餐!”

卻不想,被蓄勢待發的少年。逮住了一直在蠢蠢欲動的機會——

瀛寰攫住了姜太玥,這還不夠,這只是開始。

他趁着少女還在驚詫中,他吻了上去。

寒意如冰的唇,讓他眷戀,也讓他流淚。

在無意識的淚水中,他開始摩挲這份冰冷,輕輕地啄了那麽一下。

第一次,瀛寰嘗出了一種味道。

他笑了,“你看,我什麽都懂。我學的很快。”

姜太玥只是覺得一開始有柔軟又溫暖的東西,貼上了自己的唇。而後自己腦子,就只剩空白一片了。

等回神過來,見着眼前明明是自己才選中的夫婿,卻在剛才“将了”自己一個軍後,還在那得意的笑。

好無恥哦。

姜太玥惡狠狠地道,“你完了。你弄丢了我的文鳐魚後,還欺負我。檀郎,我要懲罰你!”

瀛寰笑着,“太玥,我甘願的。”

此時——

姜寧還在感慨,想不到姜太玥居然也是個,敢站出來表露自己心生的現代女性啊。

瀛寰卻忽然猛地一把,将她拉到了湖水中。

“啊——”

湖水濺濕他倆一臉,打濕了他倆的衣衫。

姜寧好氣,她本就不想下水的。現在竟然還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拉下了水。

驚呼下,她就想上岸去。

可那只一直被瀛寰牽着的手,此刻不容她走掉了。

她掙脫不開,還被越抓越緊了。

“你要幹嘛!”姜寧還以顏色,惡狠狠的道。有這樣欺負人的嗎,她不怕他!

瀛寰将他那俊美的臉,慢慢靠近姜寧,離的她極近。

姜寧都可以看見他那如扇睫毛上,都被濕潤一片了。

就這一眼,她就心慌不敢再去多看了,連忙把頭撇了過去。

瀛寰好似因為姜寧說的話,也因為她的撇開,而有了不高興。

他捏着她的下颌,沉聲道,“自你回來後,在我面前不是不開心,就是在生氣。

是因為你在心裏面,一直惦記着某個別的男人嗎?

太玥,你是想要我懲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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