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雪球
雪球
淩朗安撫地摸摸兔頭,火急火燎地把沈星遠帶去了檢查室。
被人抱在懷裏,沈星遠整只兔像被雷劈了。
倒也沒有不舒服,只是淩朗的胸實在太飽滿,兔臉貼着十分Q彈,讓他無所适從。
沈星遠曾經因為養兔子和淩朗打過交道。
多年前,沈星遠養的那窩實驗室兔子病了。眼看辛苦奶大的一窩毛茸茸的小兔子要死翹翹,急匆匆帶着它們去了師姐林葉推薦的摩卡異寵醫院。
異寵醫院和普通的寵物醫院不一樣,不光給貓狗治病,對于一些非大衆的寵物,例如兔子、鹦鹉,乃至守宮和蛇等爬行動物等都有着更豐富的治療經驗。
淩朗主要負責治療豚鼠、龍貓和兔子,陽光自信,醫術高明,很快治好了那窩兔子。
後來沈星遠的導師說一手養大的兔子做實驗舍不得,淩朗得知後,自告奮勇幫忙找了領養,七只兔子都找到了合适的人家。
再後來,淩朗和沈星遠有時候下了班會在健身房遇到,沈星遠眼睜睜看着這位副院長的胸一點一點地練起來,變成了常人難以企及的胸圍,還被患者說小動物靠在他懷裏很有安全感。
現在就很有安全感的沈星遠做了各種檢查。淩朗在兔耳上采血,不怎麽采得到,他輕輕地擠壓靜脈血,手法娴熟,一點也沒讓沈星遠覺得痛。
采完血送去做生化檢查,淩朗和李莉說:“X光片沒什麽問題。”
過了一會兒,生化報告出來,兩個人看了全套,二臉疑惑。
“你不是說很嚴重嗎,只有那麽兩三個減號,老淩你是不是拿錯成剛才那只布偶貓的生化報告了?”
“不可能,貓和兔子的生化指标不同,”淩朗又核對了一下,“就是這個小家夥的,肝功能沒有異常,也沒有中毒,只是營養不良。”
他不死心地又給沈星遠檢查了一遍,得出結論:“可能是太瘦了,免疫力低下才會幹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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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莉消毒前查看了觀察倉:“沒有嘔吐物,水被喝光了。兔子不知道哪裏來的,要養嗎?”
“費用怎麽說?”
“羅院長那邊很難批,他說他會虧死。”
“摳死他得了。”淩朗一打響指,“一只兔子吃不窮我,都算我賬上。”
沈星遠又被放回了淩朗的胸前。盡管不太情願,但被喜鵲紅隼、流浪狗和要吃他的老頭折騰了一天,他挨着慷慨大方的老熟人的胸,慢慢地睡着了。
一覺醒來,沈星遠還是只兔子。
他是被大狗被放進觀察倉的狂叫聲吵醒的。
沈星遠好奇地往下看了一眼。
好細一條狗,就連臉都細細長長,像自行車的車座子,着急上班的人可以先騎走。
沈星遠被放在上面一格觀察倉,從他樓下的新室友的聲音裏聽出了不友好,狗身上的味道也沖得他連連打噴嚏。
過去他還是個人時嗅覺不敏感,這點狗味可以忽略不計,但現在草食動物的本能提醒他,必須要遠離一切天敵。
狗主人着急地問:“我家狗外出從來不叫,它食欲不振,我才帶它過來的!它是不是得絕症了啊!”
“初步診斷是苦夏,您不用太擔心。”淩朗解釋道,“現在叫起來是因為聞到兔味兒,惠靈頓是獵兔犬,刻在基因裏的本能覺醒了。”
為了防止出現什麽意外,淩朗把兔子抱出來,帶到了二樓的辦公室。這裏環境更好,沒有了令人不适的氣味,而且空曠,只有書架和大書桌,上面有臺式電腦。
沈星遠擡頭看到淩朗臉上的撓痕,十分疑惑,誰能把他撓成這樣?
淩朗把兔子放到一圈圍欄裏,又在裏面放了個幹淨的兔子廁所、帶壺水碗、新鮮的苜蓿草和幼兔糧,拍拍兔頭,風風火火地給狗看病去了。
沈星遠意志未動,身體先行,把一大筐子草全部吃幹淨,炫光了兔糧,又喝掉一壺水。
他仍覺得不夠,煩躁地在小小的圍欄裏跳來跳去,直到他開始舔毛,逐漸變得心平氣和。
他已經比昨天來醫院時幹淨很多,在苜蓿草堆裏打了個滾,沒有了流浪動物的氣味,只剩烘幹草的香甜,舔毛也舔得毫無壓力。
舔毛使兔冷靜,如果說昨天舔毛還只能幹嘔,今天就是邊舔邊思考問題。
他還變得回來嗎?他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麽?等淩朗給他找個主人過日子?萬一新主人不靠譜,那他還不如直接被淩朗養着得了。
李莉推門進來,邊打包垃圾邊說:“你的男媽媽今晚也要把你丢在這兒啦。老淩今天淩晨回家讓狗又撓又騎腿,可能是咖啡聞到了你的氣味。”
沈星遠:“……”
讓淩朗帶回家養的念頭被丢進了垃圾桶。
他不想被狗騎!更不想變成兔子被狗騎!
淩朗回來,傻了眼。
他叫來小李:“你克扣兔子食物了?”
“你不要誣賴我,我拿來吃嗎!”李莉指牆角,“就進來給它倒過一次廁所,你看那包兔子屎還在門口。”
淩朗過去翻看:“嚯,拉得可不少,顆顆圓潤,都是精品。”
一個月時間下來,兔子被養得有了兔子樣,不再是張兔皮,圓滾滾的十分可愛。
而淩朗錢包出血,狠狠打了自己的臉。
同樣一包糧,別的兔子吃一個月,這只兔子吃五六天就光,吃草喝水也多很多,檢查了沒有任何問題,單純的會吃會拉。
淩朗單手托着兔子自拍,一邊憤憤不平說:“你這個飯桶!除了可愛一無是處,無情的造糞機器!”
沈星遠對他的感激之情迅速抛到了九霄雲外。
說誰一無是處,說誰造糞機器!有本事別合影!還發朋友圈!
他一扭頭,看見李莉正在打包他造的粑粑,眉開眼笑說:“老淩別生氣,我聯系了一家中藥廠,那個小姐姐說收優質兔子屎,二十塊錢一斤,我抽成十塊,還能給你回點血。”
沈星遠就說她為什麽總跟在自己屁股後頭,一臉撿錢的表情,原來真的是在撿錢。
……想變回人,就現在。
他又被淩朗舉了起來,挨着胸檢查牙齒。淩朗掰着三瓣嘴看了一圈,邊看邊說:“還挺乖,這麽大了應該可以送出去了。”
李莉戀戀不舍:“兩個多月也還小,要不給我養吧,或者你再養一只?”
“我家有狗,你家有貓,綁定太難,原住民會不開心,還可能欺負它。”淩朗安慰她,“找個負責的領養人,線上定期回訪。”
小李打起精神,掏出沉甸甸的單反相機,對沈星遠說:“姐姐給你拍個照,擺可愛點的姿勢,咱們營業啦!”
為了讓她拍出一組高質量美照,沈星遠柔韌的兔身扭成了麻花。
這天,摩卡異寵醫院的官方號發布一條領養公告。
白色垂耳兔,耳朵還有一只沒垂下,生日不詳,兩個月零幾天,會自主進食,食量較普通兔子大一點點(這句劃了重點),誠邀有愛心人士領養。
要求:收入穩定,家裏沒有其他寵物,自有住房,封窗,不得随意遺棄。
附兔子藝術寫真若幹張。
垂耳兔顏值很高,陸續有人在下面問能不能領養,李莉審核了幾個,突然把其中一個人的頭像放大,顫抖的手指指着電腦屏幕,激動地問:“這人行不行?”
淩朗和院長羅建軍一起湊過來,異口同聲說:“就他了!”
沈星遠被屏幕上的人的頭像閃了眼睛。
照片上的男人劍眉星目,睫毛長得逆天,嘴唇微微翹起,雖然比沈星遠年輕很多,看起來卻穩重成熟又溫柔。
沈星遠想,他們是看臉決定的嗎?
李莉趕緊撥通了對方的手機號。
很快,一輛黑色私家車在摩卡寵醫的門口停下,副駕駛座下來一個人,西裝革履,一副準備去參加商業會議的模樣。
淩朗平時吊兒郎當,見到對方後,一本正經地端起職業微笑,走過去和人握手說:“顧總,您好您好,辛苦您百忙之中過來領養。”
顧總伸手回握,目光略往下移,被淩朗的胸圍微微震了一下,很快就面不改色地對在場的人自我介紹:“叫我顧承輝就好。”
沈星遠非常想笑,可是兔子不會笑,他愉快地抖了抖白色的胡須。
“淩院長您客氣。”顧承輝把材料遞給淩朗,“這是我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證複印件。”
“麻煩了。”淩朗收下,李莉和羅建軍争相傳閱,核實住址。
寧城之星,位于市中心的高檔別墅區,房價比在場所有人住的地方加起來還多個零。
顧承輝經營着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是位年輕有為的執行總裁。
這家叫蕤秋生物的公司主營腫瘤用藥,也做一些寵物健康治療方面的藥品,在業界有一定規模和知名度,是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這個不好吃。”淩朗看兔子莫名探頭探腦,以為它要吃紙,把它抱起來,教顧承輝抱法,“一手托它咯吱窩,一手托屁股,動作要輕柔。”
沈星遠被顧承輝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
他明顯感覺到,顧承輝碰到他的瞬間,整個人都繃緊了,好像生怕兔子掙紮掉下去。
沈星遠擡起頭,近距離地端詳他的領養人。
顧承輝察覺到他的注視,微微低下了頭。
仰視的死亡角度,顧總英俊的臉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崩壞。
皮膚緊致,毫無雙下巴,一看就沒有疏于運動。發量濃密,完全不像是生物公司的禿頭老總。皮膚很細膩,這麽挨着看,也幾乎看不到毛孔。
标标準準的美男子。
更值得誇贊的一點是,不同于淩朗被貓狗腌入味的氣味,顧承輝的身上香香的,有種好聞的味道,像是暴雨後的青草地,作為兔子,沈星遠想在上面打個滾。
顧承輝察覺兔子黏他,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禮貌地問:“請問它有名字嗎?”
淩朗回答:“沒有,我們也很想取,但取名了就有了感情,要對它負責。顧總要不要現在取一個?”
沈星遠心想,只要不叫滿大街都是的小白,哪怕叫他發財都行。
“小時候和妹妹打雪仗,每一顆雪球都長它這樣,只是它多兩只耳朵。”顧承輝的唇畔帶上一絲笑意,“就叫小雪球吧。”
顧承輝的托抱力度正合适,牽起兔球的前爪,和衆人道別後,沈星遠被帶上了帕拉梅拉。
他看向老孫頭廢品回收站,發現小姑娘正開開心心地對他招手道別。
沈星遠的最後一點困意也消散了,心裏默默地說:“樂樂再見。”
車裏也有股草香味,和顧承輝身上一樣,沈星遠非常喜歡。
豪車後座上放了個嬰兒用的安全提籃,就在沈星遠暗暗感慨有錢人都早婚時,顧承輝把裝着兔子的籠子放進了提籃裏,給兔籠子系上安全帶,然後坐到提籃旁邊。
開車的管家看上去四十多歲,留着灰白色的短須。他關心地問:“您不坐副駕駛?”
顧承輝回答:“我在後面,方便看它。”
管家欣慰地說:“少爺終于也有自己的寵物了,不用經常去別人家蹭貓貓狗狗。”
“也沒有經常蹭。”顧承輝升起後車窗,低聲反駁,“不要叫我少爺。”
管家笑着說:“好的總裁大人。”
看到顧承輝無奈的表情,沈星遠吭哧一聲,以表嘲笑,又低下頭,專心地舔自己雪白的肚皮毛。
顧承輝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雪球好像笑了!”
管家往後視鏡看了一眼,只看見自家以優雅貴公子着稱的顧總,正對着一個安全提籃,露出初為人父的迷之微笑。
“兔子不會笑。”晉管家吐槽,“不知道的以為您生孩子了。”
顧總點頭,面色沉穩地說:“你說對了,這是我生的兔子。”
沈星遠瞪大了眼,停下舔毛的動作: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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