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21

Chapter 21

第二天一早，林熹起來得有些晚，下樓的時候已經過了酒店早餐的時間。

她剛出酒店旋轉門，陳現的車正好停到大門的通道前，林熹跳上後座，紀相茗已經坐在裏面了。

從市中心到機場還要經過一段快速路，陳現把車開上去的時候，林熹咋咋唬唬在後面喊：“你這駕照什麽時候拿的？慢點慢點慢點！”

她坐在駕駛座後面，兩只手扶着駕駛座的座位，身體微微向前靠，說話的時候下巴墊在椅背上，呼出的氣息就在陳現耳邊。

林熹離他近了，能聞到陳現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輕嗅兩下，有些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紀相茗，她此刻正和韓羊商量下次什麽時候去H市聚一聚，沒有注意到林熹的小動作，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靠在那裏，有種守住了小秘密的安心。

側過頭就能看見陳現的耳根，視線所及還能看見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小臂上的肌肉線條緊繃，藏進卷了一半的襯衫袖子裏。

林熹看得出神，陳現突然出聲：“坐回去。”

她愣愣擡頭，後視鏡裏正好照出陳現的眉眼。

少年眉毛生得濃密，睫毛也是。被這麽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哪怕是從鏡子裏反射出的畫面，也依舊直擊人心。

林熹依言靠回後座，前面的人又開口：“安全帶系上。”

她不情不願拉過那根帶子，“啪嗒”一聲扣好，扭頭加入韓羊和紀相茗的談話，不再看他。

到機場之後，林熹執意要把紀相茗送到安檢口。

“茶茶就一個女生，孤零零地來，你們還要讓她孤零零地走哦？”她伸出一根食指在韓羊背上點了一下，“不是說小仙女嗎？不把小仙女送進去，你能放得下心？”

說着拉過她手裏的箱子，挽着人往裏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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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現停了車，小跑幾步跟上來，很自然從她手裏接了箱子跟在後頭。

林熹手上一輕，回頭看見是陳現把箱子接過去了，樂得輕松，陪着紀相茗去打印登機牌。

C市機場兩個航站樓，中間一個長長的通道連接。從T1往T2走的路上，林熹有些脫力，本想伸手想要從包裏摸出點吃的，摸了一會兒想起來随身帶的包一上車就被自己取下來放到了後座。

“沒帶錢嗎？”紀相茗問她，“我手機轉你點？”

“不是。”林熹笑笑，拉着她繼續往前，“排隊吧，看你過了安檢我就放心了。”

還不到國慶假期，機場人不算多，紀相茗過了安檢回頭看了一眼，林熹站在原地使勁揮手，生怕她看不見。

“走了。”遠遠的做了一個口型，傻姑娘大概是看不到的了。

紀相茗進了候機廳之後，沒有繼續等下去的必要。

雖然林熹很想體會一下目送她乘坐的那架飛機起飛的心情，但她上了哪架飛機根本就無從得知。

林熹回頭，腦後的馬尾紮得沒什麽精神，蔫頭搭腦的和主人一個樣。

她看了一眼握着手機玩王者的韓羊，問道：“陳現呢？”聲音沒什麽力氣。

韓羊玩得投入，沒聽見林熹的聲音，她也沒力氣繼續跟他耗，撐着膝蓋緩緩蹲下去。

陳現從便利店買了一瓶水和一塊士力架，回來的時候林熹已經蹲了一分鐘。

“起得來麽？”他蹲下，視線與她齊平。

小姑娘抱着雙膝蹲在那裏，唇色泛白，眼皮都懶得掀，盯着地面緩慢地眨眼。

視線裏走進一雙白椰子，林熹知道那是陳現。她想擡頭确認，陳現卻蹲了下來。

那張臉在面前放大，額前幾根碎發擋住眉骨，林熹看了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

林熹點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

“嗯。”

陳現伸手扶了一把，然後把剛買的士力架和水遞了過去。

巧克力外層被他捏住，化得有些軟，林熹手指輕輕捏了一下，這種手感有點奇特。

“沒你愛吃的那個。”

他看林熹沒有動，又把士力架拿回來，三兩下拆掉包裝露出一小塊在外面，放到她嘴邊，漆黑眼眸直直盯着她。

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林熹垂眸看了一眼，包裝紙上殘留的巧克力醬黑乎乎的，有點惡心。

她嘴角輕輕往下壓了一點，不情不願湊過去咬了一口。

韓羊打完一把游戲擡頭，滿臉不耐煩的現哥舉着一塊士力架正在喂滿臉不情願的姑奶奶，姑奶奶大概是被齁到了，仰頭灌了一大口水，韓羊覺得真被齁死的，應該是他這個無辜的圍觀群衆。

巨大的玻璃幕牆外，一架飛機起飛，林熹一邊蓋瓶蓋，一邊愣愣地看着。

“走了。”陳現手掌按到林熹頭頂，把她轉過來，然後半推着她往T1的方向走。

上車後，林熹靠在後座看着窗外，一副沒有靈魂的樣子。

韓羊估計她是跟紀相茗瘋了兩天，突然又沒人陪了之後的消極後遺症，一個勁兒在前排逗她。

林熹視線從窗外飛速後退的行道樹上移開，挪到前排的駕駛座，又往旁邊偏了一點，最後定在韓羊身上。

韓羊回頭正好看見她那個不耐煩的“你給我閉嘴”的眼神，讷讷扭頭看了一眼沒有卷入這場眼神紛争的陳現，結果被他不經意的一瞥吓得閉嘴。

安靜了沒多久，他又開始試探。

“現哥。”韓羊一邊說一邊從後視鏡裏往後看，只是他的角度看不見林熹的動靜，“一會兒去吃東城區那家蟹黃湯包吧？”

沒有意料之中從後往前伸出來的腦袋，一邊點頭一邊說“好呀好呀”，韓羊大着膽子回頭，緊張兮兮地往後一看，林熹已經靠着車窗睡着了。

“……”韓羊松了口氣，伸手扯了扯安全帶，“睡着了。”

陳現眼睛往右邊一掃，後視鏡裏能看見她的側臉，長睫微垂，随着車的起伏有些微震顫。

他收回目光，直視前方，一直緊緊捏着方向盤的手指松了一點。

“沒心沒肺挺好的。”韓羊安慰道，“免得到時候你出國她受不了。”

其實他還沒想好。

昨晚回了酒店，韓羊就問他是不是已經做好出國的打算。

而在此之前，已經問了好幾次。

陳現當時在酒店裏的辦公桌上畫圖，韓羊問的時候他只是随口一答：“可能吧。”

哪知對方走過來蹲到桌前，很是認真地直視他：“你走了，小姑奶奶怎麽辦？”

陳現聞言一怔，把電腦合上了。

什麽叫他走了，林熹怎麽辦。

他往後靠近椅子裏，長腿交疊往桌上放，韓羊被逼得繞到另一邊說話。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林熹，腦子裏缺根弦，什麽都看不出來。”

陳現被當場戳穿，伸手擋住了眼。

是啊，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就她什麽都不知道，天天兒子長兒子短。

話題被帶偏，陳現擡腿在韓羊背上踢了一腳，讓他閑得沒事兒先吹自己那碗稀飯。

”我哪兒來的稀飯。”韓羊躲開，嘟嘟囔囔地出馊主意，“林熹太笨了看不出來，你得加把火。”

他又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人，就這心大的模樣，加十把火能不能點着都是個問題。

國慶後時間過得飛快，體育課已經開始練習揮拍。

其實前前後後算起來，軍訓之後加起來也就上過兩次體育課，第一次陳現的籃球砸到她腳邊，第二次因為大姨媽林熹請了假沒去上課。

而國慶之後的第三節，陳現已經俘獲了一批迷妹。

林熹一邊不停揮拍，一邊聽着網球班幾個女生嘀嘀咕咕讨論。

“真的很帥！”

“他朋友也還挺好看的啊，就是不太正經。”

“還是陳現比較帥吧？身材也好。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我能看一年！”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林熹埋着頭，不自覺咬唇，眼神偷偷移到旁邊隔着一層隔離網的少年身上。

狗兒子可以啊，衣服都能當衆脫了？

手上的拍子越揮越快，差點打到從後面繞過來撿球的陳現。

C市的十月天氣已經有些涼了，陳現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連帽衛衣，黑黢黢的顏色，胸口幾個淩亂的英文字母，簡單卻又意外的好看。

陳現穩穩接住她揮動的球拍，另一只手抓着籃球抵在身側，嬉皮笑臉地垂頭看她，說不出的痞氣。

林熹有種被不良少年堵在路上的錯覺。

一口氣湧上胸口又堵住，她抓着球拍的手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抽了一下。

球拍紋絲不動。

她幹脆賭氣似的松了手。

“你幹嘛。”林熹語氣不善，眼睛盯着地面，不太想和他交談。

他手中籃球落地，伸手“啪啪”拍了兩下。籃球在他手裏聽話得很，拍到地上反彈得更高，他手掌一翻，微微向前穩穩接住。

“撿球，順便看看你。”

說話間，嘴角笑意愈發明顯，晃得林熹睜不開眼。

還好意思笑。

“看你迷妹去吧。”

林熹被他沒個正形的話氣得不行，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搶那只球拍。

陳現手上沒有用力。林熹只記得剛剛球拍被他死死鉗住，怎麽抽也抽不動，眼下使勁往後一拉，球拍受力不平衡，正好往上敲在陳現手臂。

“嘶……”他毫無防備地被揮了一拍子，沒憋住倒吸一口氣。

小姑娘搶了球拍轉身就跑，聽見他這聲輕呼腳下頓住了。

剛剛好像打到他了。

而且他還叫了一下。

林熹咬咬牙，還是轉過身去。

“你沒事吧？”聲音弱弱的，帶着點生氣，又有些擔心。

她力氣本來也不大，而且隔了一層衣服，沒傷到什麽。

但剛剛擺明是要發火了。

陳現裝模作樣擡了一下手，登時開始叫喚：“哎呦，好像……擡不起來了。”

林熹臉色變了變，急走兩步回來，手指捏住他的袖口準備往上卷。

手剛一碰到他的衣袖，陳現喊得更大聲：“疼疼疼……”

林熹慌得手足無措，小手緊張地捏住拍柄，另一只手換了一邊，拉住陳現袖子帶他到體育老師面前：“老師……我，我剛把這位同學打傷了，想去醫務室一趟。”

小年輕趁上課時間溜出去談戀愛這種小把戲他老劉見得多了，這小姑娘是真傻還是假傻？

還一本正經找了個借口。

“讓他自己去。”老劉抱着手臂站在一邊，語氣不善，“傷的是手又不是腿。再說了，腿傷了你去有什麽用？你能背得動他？好好練球去。”

第一節課的時候，老師明明特別好說話，她上節課沒來，也只是發短信請的假。

而且剛剛還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揮拍。

林熹沒搞懂老師怎麽突然火氣這麽大，只好讓陳現一個人出了運動場，還滿是歉意地跟他說：“你一會兒別去食堂擠了，我給你打飯吧。”

“要咕咾肉。”

她瞪了陳現一眼，要求還挺高。

“啊嘶……好疼！”

林熹咬牙：“知道了。”

林熹下了課就直奔食堂，從運動場過去比從教學樓過去要近一些，她到的時候食堂裏還沒排成長隊。

打完咕咾肉又帶了一份糖醋小排和蛋花湯，林熹看着手裏的飯盒犯難：送到哪兒去？

陳現接了電話，說自己沒法兒吃飯，他們宿舍的人不樂意喂他，死活要林熹負責。

又不是斷了你第三條腿，還負責。

林熹默默吐槽完，讓他來食堂，那邊陳現嬌嬌小姐似的地答：“我怕手再撞壞了你得包我一輩子的飯。”

臉皮厚得理直氣壯也是着實少見。

最後嬌小姐讓她到男生宿舍樓下的小花園裏等，林熹挂了電話直接過去。

傳說每個學校都有這麽一片小樹林。

約會的男男女女都會在這個地方摟摟抱抱卿卿我我，整個小樹林裏光線都很暗，最适合情窦初開的小情侶那股恨不得當連體嬰似的黏糊勁兒。

林熹擰着眉看對面長椅上那對連體嬰抱着啃了三十秒，嫌棄的表情快要崩不住。

陳現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小姑娘一臉吃了屎的樣子，目光想移又移不開地貼在了對面擁吻的小情侶身上。

他長腿一邁，在她旁邊坐下，手臂松松往她身後的椅背上一搭：“怎麽？想試試？”

傍晚的光線不太好，對面小情侶聞聲望這邊看過來，也只看得見一男一女，男生的手模模糊糊的，像是搭着女生的肩。

林熹原本抱着飯盒看得出神，陳現突然湊近耳邊發聲，吓得她把手裏的飯盒往他腿上一放，站起來就要走。

陳現搭着的那只手條件反射拉住她，兩根嫩嫩的手指被握在手心。

他下意識摩挲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才又松開。

林熹被他拉住的時候也是一愣，估摸着陳現是怕她走了沒法兒吃飯。

但他松手後又虛捏了拳頭擋在唇邊咳了一聲，掩飾似的開口：“咳，那個……我怕黑。”

林熹很懷疑這人找理由的水平，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笑出聲來，慢慢湊近。

少女的臉在眼前放大，小鹿眼含笑望向他的時候，有星星點點的光在裏面。

她忽而一笑，紅潤的小嘴咧開，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偏頭緩緩湊到他耳邊。

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氣息羽毛似的拂過耳廓，掃上心尖。

“怎麽？”她笑得狡黠，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側臉，“你不是，想試試？”

被子裏，林熹被圈住動不了。

“現現我錯了，我不試了嗚嗚嗚。”

陳現：“我覺得你還想再試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