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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邀請沈星燎來別墅的事情，是寧随在下定決心的當天就發送的消息。

沈星燎見到短信時還愣了愣，條件反射地截圖下來放進自己帶鎖的相冊裏面，裏面零零散散地已經有了很多內容，除了聊天記錄還有照片。

正對着手機思索的時候，經紀人從客廳裏面走過來，“跟老東家合約到期的消息已經發出去了，而且也說明了我們有別的計劃暫不打算續約……”

說到半途看到他安安靜靜地垂眸，頓了頓不免得好奇，“所以你是真的認定萬界娛樂了嗎，他們家的藝人确實很有潛力，但是看起來好像——”

“不是很好管？”沈星燎回過神來，低笑着接了句。

“沒錯。”經紀人周鴻也算是圈內的風雲人物了，當年帶沈星燎的時候就已經三十三歲，做事利落幹練而且腦子清醒，整個團隊都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條。

最主要的是她跟沈星燎的關系很好，即便年紀差距不大卻始終像在看半個弟弟半個兒子，态度也很直接，“在我見過的新人裏面就沒這麽勇的。”

又是在片場爆影帝的戲，又是進組兩三天直接暴揍性騷擾畜生的，表面看起來脾氣很好，但是骨子裏面充滿了血性和叛逆……甚至還帶着幾分危險，就像是當時才接觸沈星燎時那樣。

周鴻想到這裏沒忍住多看了沈星燎幾眼，都在懷疑是不是正因為這些近似的、潛藏在表面背後的特質，沈星燎才會被他們所吸引。

“這倒沒關系。”沈星燎對此早就有所體會，現在反倒是因為寧随的邀請而顯得格外愉悅，英挺的眉梢動了動，“他們的經紀人很厲害。”

“寧随肯定能管得住他們的。”

去別墅做客的事情看起來是洽談合作，但對于沈星燎而言意義非常，周鴻每次過來都能夠撞見他換各種衣服，還讓自己幫忙挑選。

想到每次出席活動都是品牌方送來什麽穿什麽，周鴻實在想吐槽他的雙标，但是到了後面看他就連袖扣都精心挑選的樣子，眼皮子不由得跳起來。

怎麽總感覺不太像是沖着對方藝人去的呢……周鴻最近也在幫他準備資料，自然而然看到過萬界娛樂的老板兼經紀人寧随的照片，長相漂亮明朗，有種任由誰看了都像是被安撫到的平和氣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反正就沈星燎的這麽一通操作，竟是有種硬生生地把兩家公司的商務洽談，變成商業聯姻的錯覺……

寧随也沒有想到這次沈星燎過來做客，會有這麽……容光煥發又富有力量感覺，過去接他的時候都不由得有點發愣。

跟往日常見的那種得體又俊逸的風格不同，沈星燎今天穿得極其放松，黑色短袖和亞麻色長褲，手腕上有一塊墨綠色表盤的機械表，以及很低調的羊皮手環，襯托得結實的小臂漂亮卻又禁欲。

大約是察覺到寧随一直在看他，沈星燎英俊的眉峰動了動，瞳仁裏面映照着他的倒影，像是在無聲地詢問。

“沈哥。”寧随聲音平靜地開口，但是心髒卻劇烈地鼓動着，都能夠震響他的耳膜，視線交彙時甚至還有種時間流逝的恍惚。

以前兩人還沒分開的時候，沈星燎基本上就是這套裝扮，寧随跟他相處的時候偶爾會有鄰家大哥哥的錯覺，對他的依賴感也很強。

這麽多年過去他這張臉徹底長開，變得成熟又蠱惑，下颌線明晰銳利，就連身形也都極其挺拔，站在寧随身邊時有種比以前更加強烈的侵占感。

“怎麽會想到這麽穿……”寧随上車的時候忍不住問。

那天沈星燎也是，會突然叫他以前的稱呼。

沈星燎絲毫不提自己把衣櫃都翻爛了，最後還是覺得這身比較合适的事情，坐上副駕駛後只是笑笑，“和你相處的時候比較放松。”

氣氛忽然安安靜靜地，就像是陽光裏面漂浮着塵埃的安定，寧随很久才回過頭笑起來，跟他講起萬界娛樂的事情。

萬界娛樂的三位藝人沈星燎都已經見過了，寧随主要是謹慎地給他打預防針，同時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最近對他們的反複叮囑有沒有用——

誰知道推開別墅門，看到的就是如此具有沖擊性的場面，除了正在糾纏混戰的三人，客廳亂得跟進了強盜似的。

“……”寧随的心頭洶湧震撼，一時竟不知道該先去阻攔他們，還是應該先跟沈星燎解釋，其實他們平時都不是這樣的……

才怪！寧随的身體比腦子先行動，氣得沖過去就要奪回電視機，三人的反應也很迅速，沙發踹回原位桌子也倒翻回來，主打的就是當着他的面銷毀現場！

混亂旋風間寧随差點都要被他們給撞翻，踉跄着忍無可忍地道：“書！再踩兩腳你們自己給吃下去……！”

緊接着一個沒站穩又撲回到了沈星燎的面前，被他穩穩當當地接住。驟然間四目相對，寧随猛地一驚，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還沒解釋。

“……”沈星燎也有點愕然，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卻也是首次直面沖擊，但詭異的是他并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反倒是升騰起果然如此的念頭。

難怪卓清衡和程古靈表現得如此野蠻，在外面他們竟然還是收斂了的，也難怪寧随會說不希望他們對自己過于感興趣，原來是這麽硬核暴力的感興趣……

“我……”寧随心情複雜地組織措辭。

“沒關系。”沈星燎頓了片刻，冷靜地安撫他，“這場面我們從前見過的，院裏面不是什麽人都有嗎。”

“……”寧随竟詭異的釋然了。

兩人年少時候的生活環境比較特殊，寧随愈是震撼就愈能迅速冷靜的技能大半來自于天賦、還有部分就是來自于此，沈星燎待的時間更長，當然也能夠毫無壓力的接受。

等沈星燎将他的手臂放開，寧随回頭去看，發現三人已經火速地把客廳收拾完畢，除了本就搖搖欲墜的茶幾又殘缺了一塊，其他地看起來竟都像是沒有火拼過一樣。

最離譜的是三人裝得那叫個歲月靜好，卓清衡捧着腳印還沒有擦幹淨的書坐在沙發這頭，程古靈和藍绡流則是坐在桌邊，聚精會神地看着剛打開的電視。

“囡囡回來了。”他們甚至還別過頭，冷靜地沖着寧随颔首。

“……”寧随真有那麽瞬間懷疑剛剛看到的全是幻覺。

該有的寒暄還是要有的，寧随麻木地帶着沈星燎進來，跟他們進行了正式的介紹，重點強調了合作的重要性，“以後我們的資源會更好的。”

抛掉交情這方面，沈星燎在圈內是實打實的穩居神壇，年紀輕輕榮獲影帝大滿貫，背後的工作室精簡強悍，投資任何項目都具有非同尋常的分量。

目前家裏面這三位藝人參演的項目，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筆在，整個班底都極其紮實，就算偶爾會曝出那麽一兩個演員的問題，卻也絲毫不會動搖其穩定性。

三位藝人齊刷刷地鼓起掌來，對于沈星燎的到來由衷表示了歡迎，但是那股子幽暗又熾熱的目光卻沒有消散，時不時地就會在他和寧随身上逡巡。

寧随都要習慣了，背過身去的時候跟沈星燎低聲叮囑，“進了這別墅你就要小心點，他們遞給你的東西不要吃，跟你說什麽也不要答應。”

“……”沈星燎有種來到驚悚樂園的感覺，但其實沒有那麽嚴重，這樣的環境反倒是莫名讓他覺得很自在，就好像表面背後藏匿的絲絲縷縷黑暗，也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舒展。

他回頭看了眼依舊坐在客廳裏面、狀若悠悠然學習的三人，很久才輕笑着回答，“知道了。”

合作涉及到的各種細節內容，在吃完飯以後進行了更深入的商讨，但其實大部分都是對寧随有利的，這讓寧随愈發覺得，其實沈星燎就是過來給他當靠山的。

但是當時寧随沒有問，等到合同全都簽完，深夜兩人站在陽臺上吹風的時候，寧随扭頭看他英俊晦暗的側臉，忽然道，“沈哥，你當時是為什麽想到進娛樂圈？”

沈星燎也回過頭來，大約是陽臺上的燈光昏暗，他的眼眸竟也有幾分幽邃，瞳仁裏除了寧随的倒影以外什麽都看不到。

兩人共同度過年少時間的地方，名字叫做得益療養院，裏面住着大批各類精神患者，但是沈星燎總覺得自己的病症很輕，因為他的腦子從來都很清醒。

但是因為和家族的格格不入，他必須要在那裏長大，由此結識了在他看來同樣沒有異常的寧随，寧随是院長的養子，在部分時候會擁有特權，比如偷偷地放走治療室裏面的沈星燎。

然後兩人就會跑到外面去玩，已經成年的沈星燎會偷開院長的車，有的時候是去懸崖邊上看日落，有的時候參加游樂園的慶典，有的時候什麽都不做，只是站在路邊安靜地吃着雪糕聽蟬鳴。

但是兩人這樣的叛逆遲早會被療養院整治，正好院長養父突發疾病去世，寧随失去庇護後被迫提前出院，沈星燎的看管也變得更加嚴格。

在陰戾瘋狂、不服管教很多次後，沈星燎被警告如果再不配合治療将再也沒有出院機會，那時沈星燎重新感覺到了來自家族恐怖的壓力。

也是他坐在治療室裏面，第一次開始演戲。

“最近感覺怎麽樣？”醫生盡可能溫和地詢問。

沈星燎藏起眼底無數的晦暗躁動，平靜得就像是正常人那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