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換運

換運

回去的路上，江鹹給烏元嘉打去了電話。

對方聽清楚他的訴求之後，一整個震驚住了。

“讓我請江鶴軒出來喝酒？！你瘋了吧！”

雖然他和江鶴軒沒有直接的沖突，但因為江鹹，自己每次看到對方也都像是看一坨大便似的。

平時他連江鶴軒的名字都不想聽見，更別說約他出來喝酒了。

江鹹安靜等他震驚結束，随後才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烏元嘉聽到最後算是明白了，原來江鹹是為了把江鶴軒灌醉，然後讓他出醜。

他有種終于看到孩子長大了的感覺：“不容易啊不容易，你可算是覺醒了！”

以前他就特別看不慣江鹹的各種忍氣吞聲，多次想要和他一起讨回公道，可每次都被他以一句“別惹麻煩”給勸住了。

今天太陽真是打西邊兒出來了，沒想到江鹹這小子也有開竅的一天！

“放心，我今晚就給你約好！”

烏元嘉家裏是做器械生意的，在符城也算是大戶人家了。

他認識的那些富二代裏，和江鶴軒關系好的也不在少數。

他聯系了幾個平日裏關系還不錯的朋友，輾轉着就找到了平時喜歡和江鶴軒鬼混在一起的人。

對于晚上好友邀約的酒局，江鶴軒一般是不會推辭的，特別是美女比較多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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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安排好後，烏元嘉給江鹹發來了地址。

咱們今晚就趁他喝醉，把他和其他女人厮混的照片發出來貼到網上，也好讓別人看清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貨色！”

誰知江鹹卻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烏元嘉十分不解：“為什麽？你自己能行嗎？！”

江鹹解釋說人太多了容易暴露目标，烏元嘉勉強接受這個理由，并再三叮囑：“一定要小心啊，別逞能！”

“放心。”

江鹹看了檀霄一眼，莫名覺得有他在，今晚事情會進展得異常順利。

晚上八點，符城最熱鬧的夜店。

江鹹和檀霄兩人戴上口罩走了進去，很快就尋找到了目标。

他們并沒有靠近，只是找了個方便關注江鶴軒的位置坐下。

夜店裏的音樂聲很吵，燈光也是閃得人眼睛酸痛，檀霄揉了揉眉心，掏出手機處理地府事務。

江鹹見狀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剛想說什麽，卻又想起了檀霄不讓他随便道歉的話。

如果說檀霄剛開始出手是為了讓桑興民這樣的人不再繼續作妖，那現在對方已經被控制住了，他其實沒必要再為了自己奔波。

江鹹試探問道：“嫌吵的話，我們可以一會兒再進來？”

檀霄搖了搖頭：“還好，在這裏方便觀察他的動向。”

江鹹：“我盯着就可以了，有動靜就喊你！”

察覺到了江鹹應該是怕麻煩自己，檀霄指尖上下劃動手機屏幕上的報表，漫不經心道：“命不該絕的人到了地府，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投胎手續的辦理都比別人要麻煩得多。”

江鹹沒一時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檀霄瞥了一眼江鹹，又繼續看起了報表：“我這也是為了自己減負，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說完，他端起了手邊的果汁喝了一口，之後又繼續研究起了報表。

頻閃的燈光裏，一個穿着亮片包臀裙的女人端着酒杯走了過來，見檀霄盯着手機不擡眼，就索性直接坐在了他的旁邊。

“帥哥，一個人？”

檀霄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水味，以及香水味道下那股難以掩蓋的爛菜葉味兒。

他擡起手指遮了遮鼻子，皺眉看了女人一眼。

“坐遠一點。”

女人一愣，但并沒有放棄，這人看外表就是個比較高冷的，但她知道這種人并不難攻破。

深夜來這種地方的，又能有幾個是完全正經的呢？都是裝得罷了！

她紅唇微微一勾，稍稍往旁邊挪了挪。

既然從他身上難以下手，女人就打算以江鹹為突破口。

“弟弟，你大學還沒畢業吧？”

她上下打量着江鹹，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雖然戴着口罩，但她也能看出來江鹹的長相是屬于小奶狗類型，不過可惜，她只對成熟男人有興趣。

江鹹沒有回答女人的話，他看了看檀霄，只擔心他會不會生氣。

見兩人都不願意搭理自己，女人稍稍覺得有些受挫，混跡夜店這麽多年，她想勾搭到的人基本就沒怎麽失手過。

“服務員，兩杯Chivas.”

她的話音剛落，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再次從一旁傳來。

“再遠一點。”

檀霄真的很不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女人并不惱，而是又往旁邊挪了一些。

想要拿下這種級別的帥哥，沒耐心可不行。

不一會兒，服務員就端上來了兩杯酒，女人眼神示意，兩個酒杯就被放在了檀霄和江鹹面前。

“來，我請你們。”

說着，他就把其中一個酒杯遞到了檀霄面前。

檀霄這才關上了手機，看向女人手中的杯子。

女人見他終于有了一點反應，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朝不遠處的姐妹比了個ok的手勢。

可下一秒，檀霄就站起了身，對江鹹道：“換個位置。”

女人愣在原地，臉上的表情變得五花八門。

江鹹起身時對她歉意地點了點頭，和檀霄一起坐去了旁邊的空座上。

女人朝他們白了一眼，随後悻悻站起身離開了。

江鹹看着檀霄一本正經的樣子，搖頭嘆氣：“你是真不給人家一點機會啊……”

檀霄不解：“為什麽要給？”

江鹹幾乎是脫口而出：“給了機會才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啊！你活了這麽多年，就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嗎？”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江鹹知道檀霄除了表面冷酷一些，其實三觀和思維和正常人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又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連一個心動的人都沒遇到過？

檀霄聽了他的話，認真回顧了一下這麽多年的生活，最後搖了搖頭：“沒有。”

聽到如此肯定的回答，江鹹說不驚訝那是假。

不正常，這鬼王絕對不正常……

該不會真像曲昭昭說的一樣，他是性冷淡吧？

看着檀霄那張人神共憤的完美臉龐，江鹹內心直呼可惜。

檀霄也微微蹙起了眉，擡眼審視起了江鹹。

“怎麽，這是什麽值得遺憾的事嗎？”

江鹹忙搖頭：“不是不是，對那方面不感興趣的人也是很多的，不算奇怪的！”

對那方面，不感興趣……

檀霄又回想起了曲昭昭傳播的關于自己的傳聞。

上次可以理解為江鹹是喝醉說了胡話，那這次呢？

他真的以為自己不行？！

急于證明自己的心态陡然冒了出來，檀霄勸自己要冷靜，畢竟這種東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證明的。

江鹹看到檀霄臉色突然變差，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涉及到對方隐私了。

也是，這種事誰都不想被別人知道。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決定以後都閉嘴不談！

兩人快把杯中果汁喝完的時候，江鶴軒終于跳累了。

一行人熙熙攘攘簇擁着江鶴軒往卡座走去，而江鶴軒則摟着剛剛一起跳舞的女人，還沒喝酒就一副醉了的樣子。

這邊，烏元嘉也發來了消息，表示人已經安排好了。

果然，剛到卡座不久，幾個女人就開始和江鶴軒親近起來，并纏着他點了幾瓶度數很高的酒。

江鶴軒根本沒在怕的，當即就倒了一杯往口中送去。

他的“豪爽”舉動讓卡座的人都沸騰了，他們一邊叫好，一邊又往江鶴軒杯子裏添酒。

江鹹在一旁無聊托腮盯着他們，本以為要等上很久才能行動，可沒想到不到二十分鐘江鶴軒就不行了。

他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還想繼續喝，可剛一擡起頭，整個人就朝後仰倒在了沙發上。

一行人晃了晃他，沒把他喊醒，就在他們考慮要怎麽送他回家時，那幾個一直灌酒的女生就又圍了上來。

“房間都已經開好了，還回什麽家啊？！”

她們嗔怪的語氣立刻讓江鶴軒同行的男伴會了意，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笑着道：“還是江總會玩兒！行，那我們繼續嗨！”

幾個女人攙着爛醉如泥的江鶴軒走出了夜店，江鹹和檀霄也跟了出去。

她們将江鶴軒攙過馬路，走到了對面的一家酒店，随後坐上了電梯。

江鹹他們在酒店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到幾個女人出來才走了進去。

這幾個人收了烏元嘉的錢，受他的指示把江鶴軒灌醉之後送到了酒店，任務完成後就溜之大吉了。

烏元嘉已經發來了房間密碼，江鹹和檀霄互相看了一眼，一同乘坐電梯來到了江鶴軒的房間門前。

輸入密碼之後推開房門，江鹹看到江鶴軒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巴張着，臉色和脖子紅得就像是被開水燙過一樣。

似乎是聽到有人進來，江鶴軒口齒不清道：“水，我要喝水……”

江鹹把事先準備好的一瓶水遞了過去，那裏面已經被他摻了一定劑量的安眠藥。

看江鶴軒拿瓶子都拿不穩，江鹹嫌棄地把瓶口怼到了他的嘴邊，把水灌了下去。

好幾次江鶴軒都嗆得咳了起來，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兩人又在房間裏等了一會兒，直到江鶴軒打起了呼，江鹹才把編織袋裏的東西一件件拿了出來，擺放在他的周圍。

就像是某種祭奠儀式……

檀霄拿出那三根青牙針，在江鶴軒的脖子上的血洞對比了一下，随後直接将它們插到對方的脖子裏，看得江鹹脖子也像是痛了一下。

“現在是将他鎖住的氣運往外引，過程有點長，你可以先休息一會兒。”

江鹹卻搖了搖頭，站在他身後道：“不，我就在這兒等着。”

他真的很想看一看，自己那讓江鶴軒他們花費好幾年才偷走的氣運到底長什麽樣。

不多時，那些被擺放在江鶴軒周圍的物品在床上就微微顫動起來，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朝着不同方向亂竄。

而被那些東西圍住的江鶴軒也離開床面，身體漸漸飄了起來。

江鹹注意到，一些如同菌絲般的白色絨線從他的耳朵裏延伸出來，只不過非常緩慢。

床上那個四處亂竄的杯子裂開了一條縫，緊接着是他的鋼筆和鑰匙扣……

之前桑興民收集起江鹹的貼身用品鎖在箱子裏，就是為了能夠時時刻刻保證江鹹的氣運一直被他壓制。

一個人的常用物品沾染了那個人身上的氣息，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代替他這個人本身。

桑興民心有餘而力不足，做不了消滅那些物品的同時也讓江鹹消失，所以只能采用鎮壓的方式。

可檀霄不一樣。

床上的物品一個接一個地破碎、斷裂，江鶴軒的表情也逐漸痛苦起來。

江鹹不解道：“他這是……”

“桑興民的箱子裏，你的物品是一直處于被詛咒的狀态的，它們在漫長的時間裏壓制着你的氣運回轉。”

他捏起了一個床單上碎掉的鋼筆殼：“你可以把這理解為是加速版。”

江鹹像是明白了：“也就是說，這些東西沒了之後，江鶴軒的氣運就沒有回轉的可能了？”

“差不多。”檀霄點了點頭，随後又補充道：“他的氣運很爛，回不回轉都一樣。”

等到床上的那些物品全都碎裂成粉末，江鶴軒脖子上的那三個血洞也伸出了血滴。

他耳朵裏的白色絨線還在源源不斷湧出，江鶴軒躺在那堆貼身物品化為的粉末中，像是一具沒了知覺的屍體。

檀霄坐到了一旁，手肘撐在椅子的把手上，抵着下巴觀察那些纏繞成團的絲絲白線。

“你的氣運很特殊。”

江鹹不懂：“怎麽個特殊法？”

“很幹淨。”

檀霄斟酌了一會兒，最後覺得還是這個詞比較合适。

江鹹：“？”

檀霄：“其實很多人的氣運都不是那麽完美的，其中總會摻雜着各種各樣的雜質，好運和厄運會糾纏在一起，顏色混雜，理也理不清。”

“當然也有運氣比較好的，白色的絲線就會多一些，可你的卻過于幹淨了。”

江鹹不由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命運——

父親出軌，母親早亡，碰上個後媽還各種耍心機。

那些給自己算命的預測到的自己生命中的各種劫難，幾乎每一次都應驗了，只不過自己命大活過來了而已。

如果這也算氣運比較好的話，他也無話可說。

檀霄其實也很少見到這種情況，不過這樣的氣運的确罕見，他決定請專業人士來鑒定一下。

視頻通話被接起，屏幕那頭的張沉年盯了那白色絨線良久，漸漸陷入了沉思。

等他再次擡起頭來，那種吊兒郎當的感覺不見了。

“擁有這種氣運的人如果自身駕馭不了，還不如不要。”

“為什麽？”

張沉年：“這就像資質普通的人承受不了過高的修為，就算把修為強加在他身上，也只會讓他經脈盡廢。氣運這東西也是一樣。”

江鹹終于理解了自己會經歷這麽多劫難了，原來都是因為運氣“太好”的緣故。

不過他很快又生出了另一個疑問：“為什麽這氣運在江鶴軒身上就這麽好用？”

“那是因為他體內的厄運與此相抵消了，不然就以他這體質，估計早就嗝屁了。”

說着說着，張沉年的畫風又變得清奇起來。

他讓檀霄把手機鏡頭對準江鹹，摸着下巴細細觀察起來。

“不得不說，你能活這麽大真不容易……”

江鹹：“……”

這種話他從小到大聽太多遍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氣運被偷了會死，氣運回來了也可能會死……

這麽些年的磨練讓他已經對生死不敢有什麽看法了，只能随緣。

檀霄卻不以為然：“你又怎麽知道他接不住這氣運？”

“這……看還看不出來嗎？”

張沉年見兩人不再說話，繼續補刀：“如果真到了反噬的那一天，本體會死得十分慘烈，魂魄大概率也會跟着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檀霄看了江鹹一眼，不想讓張沉年繼續制造焦慮，于是果斷挂了電話。

江鹹站在一旁沒有出聲。

檀霄想出言安慰，卻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突然，江鹹開口道：“永世不得超生，就是死後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是吧？”

檀霄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可江鹹卻覺得這樣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畢竟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世會投胎成什麽，沒了就沒了吧！

他又看向那些結團的絲線。

一絲一縷，像是他生的希望，也像是他的催命符。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鹹覺得自己逐漸疲倦起來，他明明很想看着自己的氣運一點點回來的樣子，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昏昏沉沉的意識。

本來想和檀霄打聲招呼再休息，可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倒在一旁的沙發上睡了過去。

等到醒來時已經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觀察了一圈，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關于自己是怎麽回來的江鹹已經記不清了，他艱難坐起身，仍然感覺腦袋有些昏沉。

扶着牆壁站穩身子，江鹹打開了卧室的房門。

客廳裏空蕩蕩的，他想喊檀霄，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聲。

口渴難耐，他望着不遠處桌上的杯子，擡腳就要走過去，可下一秒，他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就在摔倒在地的最後一刻，一雙有力的手臂将他環住。

這次昏迷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再次睜開眼時，檀霄正坐在床邊看着他。

“我這是……”

“剛把氣運引回體內，虛弱是正常的。”

檀霄指了指床頭櫃：“水給你倒好了。”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江鹹撐着床坐起身，端起水杯喝了幾口，腦袋又清醒了些。

他仔細感受了一下，身體好像沒有發生什麽變化，自己的氣運真的回來了嗎？

這時檀霄又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還拎着個醫藥箱。

“換藥。”

江鹹差點忘了，自己胸前還有一道傷口。

他摸了摸之前被檀霄綁好的紗布，心想要不是檀霄把靈氣渡給自己，這次換運過後可就不只是頭昏腦漲這麽簡單了。

看着檀霄把醫藥箱打開，江鹹主動解開了衣服的扣子，露出那塊已經滲上血跡的紗布，以及那片雪白如瓷的肌膚。

檀霄拿着棉簽的手頓了一下，似乎忘了下一步要幹什麽。

江鹹默默把藥箱裏的碘伏握到手中，對他道：“要不，我自己來吧？”

檀霄把碘伏從他手中拿了過來，垂頭蘸取了一些，剛想要幫他擦藥，卻發現紗布還沒解開。

江鹹連忙動手去解，等揭開最後一層紗布時，檀霄才開始着手幫他清理傷口。

那道傷痕不深，如今已經快結疤了，檀霄只是給他做了個簡單的清理，随後便幫他換了一塊新的紗布。

江鹹看着他的動作，無不感慨道：“你和我第一次見你時完全不一樣。”

檀霄動作一頓。

江鹹咳了一聲，解釋道：“我是說，你比外表看起來要溫柔得多。”

“啪”

裝着消炎片的瓶子被撞掉在了地上。

檀霄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就連江鹹身上的紗布都給纏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