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緊逼的對話

緊逼的對話

【18】

楚詞醒來的時候，葉靖華正坐在床邊看着書。看到楚詞醒了，他也沒有多話，只是問道：“還難受麽？要不要喝點水？”

楚詞點點頭，葉靖華就起身去倒了杯溫水，小心地扶起楚詞靠在枕頭上，喂了他喝下。

“我……”楚詞想說話，才發出一個音嗓子就有些受不了，撕扯一般的痛。

“你在零下三度的天氣裏沒有開暖氣也沒有關窗，受了風寒發燒39°，昏睡了一夜一天，現在已經又是夜晚了。”葉靖華聲音裏帶着責怪，臉上一片嚴肅。“我不想訓斥你，道理你自己都明白。要不是我發現，你是要活活凍死麽？”

“葉靖華，我……”楚詞滿心的愧疚。葉靖華一定一直守在身邊，他眼下有很深的黑眼圈。“對不起……”

“你作踐自己的原因，我都知道了。我不想評價那個男人的做法，也不想知道你對他的想法。”葉靖華截斷他的話，不知為何給楚詞一種特別逼迫的氣勢。“雖然你現在還是大病初愈，但是為了更好的康複，楚詞，我們談談。”

楚詞心頭微微一震。

對于打開包裹聽完錄音以後的事，楚詞幾乎完全沒有記憶。什麽時候天黑什麽時候下雪什麽時候葉靖華回來，他什麽時候病了，是不是夢到了什麽說了什麽話，他統統都不知道。但是現在，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只這一點，就足以叫楚詞猜測到許多。

楚詞忽然感到難堪而且難受。

他并不想跟葉靖華攤牌，攤牌意味着決絕與傷害。可是現在是葉靖華先提出來的，已經到了避無可避的時候了。楚詞只能點點頭，啞着聲音說：“你說。”

葉靖華看着他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忽然有些想笑，怎麽對自己就好似要大戰一樣？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拐彎抹角了。

“楚詞，你知道我喜歡你，對嗎？”

楚詞臉上白了一分，點頭道：“嗯。”

“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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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不，那一晚抱我回房，你說你不是……他。”楚詞不想提那個名字，“我只是猜測而已，本來想等你晚上回來再問一問的，誰知……”

楚詞只能扯着嘴角勉強笑了一笑。

葉靖華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并沒有被點破心思的尴尬。“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逃開？你覺得我不夠好嗎？”

“不是的，”楚詞搖了搖頭，看着葉靖華的時候眼裏很認真，心上慢慢地湧上一陣痛楚。是這樣的認真，所以必須認真地拒絕。“葉靖華，你很好。你認真，冷靜，嚴肅，看起來不容易接近，但其實心地很溫柔。葉靖華，我堅持自己在醫院樓梯那裏對你的第一個評價，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那為什麽……”

“因為你太好而我不夠好。”楚詞打斷他的話，“我不夠好。葉靖華，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喜歡上我。你之前應該是正常的，不是嗎？我有什麽好？我不漂亮不英俊，我自殺過是個不敢面對生活的懦夫，我一直推開你傷害你，我心裏住着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還是個人渣。我不明白，葉靖華，我真的不明白我有哪點值得你喜歡的。”

葉靖華沉默了一下，忽然問道：“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對我的感情沒有信心嗎？一定要像寫報告一樣說出所有的理由，你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嗎？”

擡起頭，葉靖華的目光堅定沉着。“好，那你聽好了，我來列舉給你聽，你有什麽好，我喜歡你哪裏。”

“因為你勇敢，你堅定。這個世界有多少人想當作家，又有多少人能堅持下來不不為金錢所動不違背初衷？這個世界有多少人渴望愛情卻害怕受傷，不敢把真心交出去？這個世界有多少情侶分隔兩地最終忍受不住寂寞各自出軌分離？又有多少人在受傷之後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找人頂替拼命地索取溫暖只求治愈？”

“是，你什麽都不好，你甚至心中裝着另一個男人。可是你知道看你在為他等候，看你生活裏的點點滴滴都在為他堅守的時候，我心裏在想着什麽嗎？”

葉靖華将所有的憐惜與心疼都藏起來，只說那些要求。

“我也想要，你為那個男人做的一切，專心致志的關注，無怨無悔的等待，細致入微的照顧，這些，我都想得到。”

“我想每個深夜歸來時都有一盞燈亮着，我想有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在等我，我想那個人為我做飯為我去學習一些他根本不了解的東西。你知不知道，你對愛情的那種堅定與虔誠，就好像無形的卻又看得見的稀世珍寶，人人都知道它有多麽貴重，所以真的很誘惑人，所以誰都想得到？”

“我希望得到你的真心，因為我知道，一旦得到，只要我不放手，你就不會舍棄。”

楚詞聽了以後有長久的沉默，半晌才仰頭道：“作為朋友，也可以得到這些，為什麽一定要喜歡？”

“朋友可以分享，愛人才能獨占。”

葉靖華站起來坐在床沿上，雙手撐在楚詞身側，看着楚詞的眼說：“楚詞，你的那份虔誠與堅定，我要獨占。”

楚詞無法躲避，只能往後靠，妄圖退進最角落的角落。“葉靖華，我給不了你，我會忘不掉他。如果你的獨占最終不能獨占，那要怎麽辦？”

“我可以等，只要你讓我守在身邊，我就能等。”葉靖華察覺到動搖，一步也不肯放。“你沒有試過，怎麽知道自己不行？我相信你，只要你在我身邊，你就不會去找其他人，你會一心一意地關心照料我。”

楚詞繼續搖頭。

“你在我身邊，我享受着你的愛人應該有的一切，但是我沒辦法愛上你，這樣對你不公平。或許我能假裝，我能給你片刻的柔情，但那足夠嗎？那能支撐起一生一世嗎？如果不能一生一世，你要怎麽辦？沒有結果的愛情，還不如不愛---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更何況同志這條路不好走，你又不是天生的同，為什麽要趟這趟渾水？你知道一旦打上标簽，以後有多難洗掉嗎？”

“葉靖華，我能給你的，是一顆裝了別人又滿是傷痕的心，是一張不被社會接受的标簽，這樣的愛情怎麽能幸福？如果不幸福，你要來又有什麽用？不過是徒增傷痕罷了。你那麽認真的個性，一旦受傷，輕易怎麽能好？”

葉靖華忽然輕輕地笑了，“楚詞，為什麽不說你？為什麽不說你害怕我們之間最後還是一場空？”

楚詞再次長久地沉默，雙手抓着床單，手背上青筋隐隐地突起。良久良久，他才輕聲道：“我現在一無所有，只會更壞不會更好，有什麽好害怕的？但是你不一樣……”

“我有什麽不一樣？”葉靖華再次截斷他的話，“楚詞，你既然說我理性，怎麽知道我沒有考慮過這些？未來或者家庭或者社會，我是成年人，怎麽會不明白？我什麽都清楚，不清楚的是你。你怎麽知道你拒絕我我就會幸福？你了解我的過去嗎？你怎麽知道我現在的情況不是糟糕的？你怎麽知道我心中沒有傷口，我不想找個人治愈它？”

楚詞簡直退無可退一敗塗地，葉靖華居然還攻城略地步步緊逼。

“楚詞，你要不要仔細看看，我從前過的，是怎樣的一種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