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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贏了沈竟宣，顧臣年今天的心情似乎是很好，回家後只洗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澡。

洗完澡出來，他發現遲安竟然還沒有午睡。

遲安也洗過澡了，只不過他只是簡單地在小浴缸裏泡了泡，把自己打濕後就從裏面爬了出來。

媽媽說遲安是個幹淨的小寶寶，他才不需要一天洗那麽多次澡。

遲安換上了他常穿的那身奶黃色的小綿羊睡衣，懷裏抱着他的小熊迪迪，站在顧臣年的房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

顧臣年聽到聲音，便過去把門打開了。

顧臣年穿着一身藍色的絲質睡衣，睡衣的胸前有一個方方的口袋，口袋上印着一個宇航員。

因為剛洗完澡，顧臣年的頭發還是濕的，發梢上挂着晶瑩的水珠，正在往下滴水。

遲安聞了聞從顧臣年房間裏飄散出來的味道。

“年年哥哥，”遲安聳着小鼻子道，“你的房間裏也有牛奶沐浴露的味道耶，你也喜歡用奶牛寶寶沐浴露嗎？”

顧臣年沒有回答，只是問：“都已經一點多了，你怎麽還不午睡？”

“一點多是什麽時候了呀？”遲安一雙漂亮的眼睛困得都快眯起來了，他擡手揉了揉，道，“可是年年哥哥，我在等你呢，牧姨姨說你要洗好久好久的澡，我一直等你到現在耶~！”

“你等我幹什麽？”顧臣年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取下來，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頭發，讓它不再滴水。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房間門關上，送遲安去他的兒童房。

遲安抱緊自己的小熊迪迪，一邊走，一邊翹起腦袋對顧臣年道：“幼兒園馬上就要開學了，安安很不放心呢，安安有很多話要對年年哥哥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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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頂着一張小奶包似的臉，還有毛茸茸的卷毛小腦袋，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好似在心裏醞釀了很多國家大事要和顧臣年商量。

顧臣年帶着遲安回房間，雙手夾在他的腋下将他抱上小床，然後幫他把小白兔被子拎過來，蓋在遲安的肚子上，順便幫他把小被子的四個小角方方正正地掖好。

做完這一切，顧臣年才問遲安：“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我要說……我要說……”遲安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去了幼兒園，哥哥要當一個好孩子呀……唔……嗯，上課要聽老師的話，要先舉手手才能發言，還有、還有……不能和小朋友吵架的喔！”

遲安實在太擔心了。

幼兒園馬上就要開學了，他有很多很多話要說給顧臣年聽，要教他怎麽當一個聽話的小朋友，不能惹別的小朋友生氣，要在幼兒園裏很受很受歡迎。

和年年哥哥相處了那麽多天，年年哥哥在他心裏早就已經不是普通的哥哥了，至少是很重要的哥哥，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要是以後年年哥哥真的像他夢裏夢到的那樣出了事，他會很傷心很傷心的，不只是他，牧姨姨也會傷心，如果牧姨姨傷心，媽媽也一定會很傷心，媽媽傷心，她就又會生病，如果再生一次病，安安很可能就沒有媽媽了。

安安怎麽可以沒有媽媽，如果沒有媽媽，安安就成了孤兒了。

遲安傷心得哭了。

他其實已經睡着了，只是做了很多很雜亂的夢。

夢裏，年年哥哥在對他說，讓他不要擔心，他會沒事，還讓遲安好好地活下去。

媽媽在哭，說自己很後悔，要是當初沒把遲安送到顧家就好了。

牧姨姨也在哭，說自己對不起顧臣年，也沒有照顧好遲安。

而顧叔叔只是站在很遠的地方沉默着，一直沉默着，直到滿頭的黑發都變成了白發。

遲安被自己的哭聲驚醒了，也被這個夢吓醒了。

他驚醒的時候，顧臣年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看剛買的注音故事書。聽到隔壁房間的動靜，顧臣年連忙從桌邊站起，飛快地打開自己房間的房門，來到遲安的房間。

“安安，安安，你怎麽了？”

顧臣年見遲安正閉着眼睛傷心地哭着，便來到他的小床邊，輕輕地搖着遲安。他實在是太不會處理這樣的狀況了，一時間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年年哥哥~！”遲安睜開眼睛看到顧臣年的臉，更傷心了，小嘴一癟，眼淚就像豆豆一樣大顆大顆地從小鹿眼裏掉出來，睫毛都被濡濕得打了卷，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安安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顧臣年知道噩夢的威力，他以前也常做噩夢，而且一做就做好幾天，還經常會被魇住醒不過來。

顧時毅太忙了，很多小事都顧不上他，顧臣年經常做着噩夢半夜醒來，把房間裏的所有燈光都打開，一個人蜷縮在床尾一直坐到天亮。

雖然不知道遲安剛才夢到了什麽，但顧臣年知道，現在的遲安一定很害怕。

顧臣年輕輕地拍着遲安的肩膀，安慰他道：“安安，你別害怕，年年哥哥一直在這裏。”

遲安打着哭嗝，央求顧臣年：“年年哥哥，你可以不要走嗎？”

顧臣年整個人僵了一下。

遲安的房間畢竟不是他常待的地方，只是偶爾進來一下可以，要是讓他長久地留在這裏……

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顧臣年總覺得，遲安好像有一種魔力，只要顧臣年待在他的身邊，就覺得周圍的空氣流動得特別慢，好像一切飛揚在他身邊的浮塵，都悄悄地放慢了腳步。

顧臣年聞到房間裏奶糖的味道，牛奶沐浴露的清香，那些讓他覺得肮髒的灰塵，好像都不複存在了。

顧臣年掀開遲安身上的小被子，在他的身邊躺了下來。

“年年哥哥陪你睡覺好不好？”顧臣年小聲地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是我剛剛在書上看到的，叫《農夫與蛇》。”

顧臣年聲音輕柔，娓娓道來，遲安在顧臣年溫和又帶着一絲涼意的聲音中，慢慢重新睡了過去。

房間裏空調的聲音還在“嗡嗡”地響着，顧臣年說着故事，漸漸地自己也覺得困了，在遲安的床上找了個舒适的位置，也漸漸地睡了過去。

今天遲安午睡的時間比較久，牧林靜擔心他房間裏的空調打得太低會感冒，蹑手蹑腳地過來，想幫遲安把房間裏的空調打高一點，沒想到推開門，她卻發現遲安那張小小的兒童床上竟多睡了一個孩子。

顧臣年覺淺，牧林靜知道顧臣年一般中午最多只睡半個小時，其他時間便只一個人在房間裏看看書、擺擺積木。

卻沒想到今天中午，他居然悄悄地溜到了遲安的房間，而且，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半了，兩個孩子并排躺在同一張小床上，居然睡得這麽香。

牧林靜慶幸她給遲安安排的這張兒童床還算大，給兩個孩子一起睡綽綽有餘，不過，要是等年年再長高一點，這張小床恐怕就睡不下兩個孩子了。

牧林靜沒有打擾他們，幫遲安把空調的溫度調高後，又悄悄地從房間裏退了出來。

看來……

牧林靜在心裏安靜地琢磨。

是時候找個工匠，給遲安的房間定制一張稍微大一點的床了。

遲安這一覺醒來，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張姨早就在樓下給他做好了下午茶芒果布丁，卻遲遲不見他睡醒下來。

睡得太久，遲安覺得自己有些懵，他擡起帶着肉窩的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身邊躺着一個人。

是顧臣年。

顧臣年的睡相很好，幾乎是筆直地仰躺着睡的，遲安的睡相卻不太好，差不多半個小身子都壓在了顧臣年的身上。

怪不得他剛才睡覺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己旁邊熱乎乎的。

原來是年年哥哥呀！

遲安笑了起來，一下子瞌睡都醒了，翻個身趴到了顧臣年的身上。

“年年哥哥，年年哥哥！”遲安在顧臣年的身上扭來扭去，“快點醒啦！太陽下山啦！”

顧臣年被吵醒，緩緩睜開眼睛。

遲安奶包似的小臉離他很近，顧臣年還能看到他臉上短短的小絨毛，藍棕色琉璃一般的大眼睛裏甚至能映出自己的臉。

“年年哥哥！”遲安一下子俯湊過來，離顧臣年更近了，連呼出來的熱氣都噴到了顧臣年的臉上，“你怎麽睡到我的床上來啦！噢，我知道啦！你一定是覺得安安太可愛，舍不得安安，所以才偷偷地跑來和安安一起睡覺，對不對？”

遲安開心得整個人都搖晃起來：“我就知道，你們都超喜歡安安的，安安天下第一可愛！”

以前媽媽也會偷偷跑來和遲安一起睡覺，每次遲安一睡醒，遲沁月就會可勁地按住遲安搓揉他，甚至把臉埋進遲安肉肉的小肚子裏說要給他香香，非要把遲安逗得咯咯直笑才算數。

遲安已經好久沒有和遲沁月一起睡過覺了，雖然他是個堅強勇敢的乖寶寶，可是，偶爾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其實遲安還是會害怕的。

就像是中午，遲安好像依稀記得，自己又做了那個很可怕的夢，後來年年哥哥過來了，一直安慰他，哄他，還給他講故事，他才漸漸地不害怕了，又睡了過去。

噢！明白了！

原來年年哥哥不是看他可愛，才特意來和他一起睡覺的呀！

遲安有些悻悻的，從床上跪坐了起來。

顧臣年觀察着遲安臉上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那濃密的眉毛動了動，烏黑如珍珠般的眼睛望向遲安，道：“安安，你最近經常做噩夢嗎？”

“嗯嗯，”遲安認真地點了點頭，抓過床頭的小熊迪迪，雙腳蜷縮起來連同自己的膝蓋和玩偶一起抱住，“安安可害怕啦！每次做噩夢，都超想媽媽的。”

媽媽會陪他睡覺，會柔聲安慰他，就像今天中午年年哥哥做的那樣。

“那，”顧臣年的眼眸微動，對遲安道，“我最近都陪你一起睡吧，好嗎？”

他想起了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孤寂日夜，頭頂的日光燈就如同夢裏慘白駭人的光，十分冰冷可怕。

那種感覺……他不想遲安這樣可愛的弟弟也跟着經歷一遍。

“喔~！”遲安像只快樂的小豬崽，“噗”地一聲趴到顧臣年的身上，将他結實壓倒在床上，而後舉起雙手，露出頰邊兩顆小梨渦，沖着顧臣年歡快地笑起來，“可以和年年哥哥一起睡覺啦！”

顧臣年的那俊秀涼淡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