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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小男孩因為角度問題，看不到頭上的血，熱情招呼：“阿姨，電影快開始了，快坐下看.........”

“忘記怎麽保證的了？”媽媽把他摁倒座位上，“電影院是公衆場合，不許大聲說話，不許跳來跳去，打擾到別人不是好孩子。”

小男孩不服氣，指着前方嚷嚷：“那這個阿姨為什麽一直走來走去？”

媽媽一愣，再次看了眼空蕩蕩的前方：“哪個阿姨？”

電影還未開始，大家的心思還沒放在上面，小男生聲音清脆，下意識都往前面看。

整個影廳就那麽幾個人，母子倆前面的座位都是空的。

成年人或多或少聽說過，什麽小孩子生下來有陰陽眼，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氣氛頓時變得有點詭異。

站在入門口的工作人員忽然臉色大變，悄悄退出門，低聲和門外的同事說着什麽。

別人聽不到，修天祿和木澤卻聽的清楚。

“就說了吧，晚上別開這個廳。”

“怎麽，又出來了？”

“有個小男孩喊阿姨，肯定看見了那個啥。”

“.......”

再後面的聲音幾不可聞。

修天祿輕輕擡起手，還未有所行動就被摁住，他若有所思低頭，看了眼比自己淺好幾個色號的手，再擡頭時，目光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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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是故意的。”木澤像觸電般連忙松開，臉紅的黑暗都蓋不住，結結巴巴解釋，“你，你別誤會，我，我，我真沒那意思，我只是想讓你別動手。”

修天祿心中暗暗冷笑了聲：呵呵。

信就怪了。

來這裏，難道就是為了純潔的看部動畫片？

心裏冷笑，臉上卻是不顯。

修天祿嚴肅點點頭，從善如流岔開話題：“為什麽不讓我動手？”

木澤沒那麽厚的臉皮，做不到切換自如，結結巴巴解釋：“她是女的。”

修天祿像聽到什麽笑話：“她是鬼。”

“我知道。”木澤不安搓搓手指，“她身上沒有戾氣，我們看看她要做什麽再說好不好？”

修天祿悄悄往另一側挪挪身子：“好。”

只要別再摸他的手，怎麽都好。

gg播放完畢，燈光盡滅，電影開始播放。女鬼面色開始變得着急，快步走到一男觀衆身邊不好意思道：“同志您好，對不起打擾下，您看到我對象了嗎？”

男子專注看着屏幕，身邊帶着的五六歲小孩好奇轉過頭，提醒爸爸：“爸爸，阿姨和你說話呢。”

男子左右看看：“誰？哪個阿姨？”

女鬼沒等到答複，又來到後面一排急切問：“您看到我對象了嗎？他穿了件藍色上衣，個子高高的。”

女鬼意識混亂，本能卻好像有些害怕木澤和修天祿。問了一圈後，猶豫片刻才來到兩人跟前，小心翼翼重複那個問題：“同志，您看到我對象了嗎？電影這都開始了，我怎麽也找不到他。”

這明顯是個執念鬼。

活在生前一段記憶，錯失去地府投胎的機會。

兩人同時微微閉眼，查看女鬼的生前死後。

女鬼叫舒芳芳，國家最後一批知青，她生于普通工人家庭，卻自小喜愛詩歌喜歡文學，對愛情充滿憧憬幻想，是個标準的文藝女青年。

下鄉後，和英俊帥氣的村長兒子一見鐘情。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兩人感情并沒有公開，之後不久，國家下達政策，知青可以回城就業。

一邊是愛人，一邊是回城工作，男朋友勸她回去，但舒芳芳毅然選擇前者，有愛人的地方才是家，她決定留下來，紮根農村。

如此争執一段時間，有天搞到兩張電影票，愛人正好白天來城裏辦事，先一步約好了等，舒芳芳在來的路上遇到壞人，反抗中腦袋撞到石頭身亡。

她死後心心念念愛人在電影院等着，不知不覺飄到了這裏來找對象。

幾十年過去，小電影院變成了電影城，唯一沒變的，是和對象看電影的執念。

修天祿想起王局的那句話：喜歡詩歌的文藝青年通常很善良。

化成女鬼的舒芳芳死後除了偶爾無意吓到人，從來沒有過害人的念頭。

修天祿忍不住擡頭，就見木澤紅了眼眶，吓一跳：“你怎麽了？”

木澤抽抽鼻子：“太感人了。”

修天祿：“.........”

執念就像看不見的鎖鏈，舒芳芳忘記了生前一切，只記得愛人，幾十年來被困在這裏，每天日複一日重複再重複。

只因為她深愛。

生前放棄回城工作，死後不入輪回。

木澤覺得，比他聽過的任何一個故事都要感人。

女鬼舒芳芳依舊在張望，仔細打量每一個座位，嘴裏不時嘟囔：“你去哪兒了，電影都開始了。”

木澤帶着濃濃的鼻音請示對象：“她太可憐了，我們幫幫她好不好？”

“好。”修天祿暗自警惕，生怕靠到他肩膀上哭。

“魂兮歸來，舒芳芳，你已經死了。”木澤先布下個障眼法，接着，手指輕輕一彈，一道白光輕輕打入舒芳芳眉心。

那是被執念而蓋住的記憶。

舒芳芳如大夢初醒，目光茫然看看周圍，然後，一動不動站在那裏，身子劇烈顫抖，像一片被歲月遺忘的破碎時光。

同時，黑色執念層層散去，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消失。

“天亮之前，你必須前往地府報道。”木澤輕聲提醒。

執念沒了，人間不允許再存在，太陽升起之時，就是魂飛魄散之時。

“謝謝。”舒芳芳深深鞠躬，她看看困了她幾十年地方——一百多平的放映室，如果時光有痕跡，每一寸都鋪滿她徘徊的腳印。

舒芳芳目光堅定搖搖頭，“我要見他一眼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