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平安夜

平安夜

第五十五章

十八號直播，二十三號草莓被預定完全，留下百分之十作為備用。

草莓陸陸續續成熟了，而小農場的直播間一直開放，供觀衆觀看草莓采摘過程。

最開始的移苗機經過改裝，已經成為了采摘機，且通過實測，準确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八。應用到小農場，結合圖像識別，在草莓成熟的第一時間便采摘入庫，冷庫運輸保存至這兩個月p市政府出資新建的小型流水線包裝廠，空運發貨。

與p市政府構思的一致，包裝廠建設，冷藏運輸，快遞空運，都需要勞動力和技術，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确實吸引了相關從業者，從隔壁市勾來了勞動力，一時間沉寂的厘鎮似乎也熱鬧許多。

“聖誕快樂。”

十二月二十四日，夜，小雪。

付明熙正坐在堂屋四方桌前刻着小狗，洗過澡的霍賈突然出現，手裏拿了蘋果，放在付明熙面前。

“啊。”付明熙放下刻刀，“我都忘了……”

今天是平安夜，霍賈送了他蘋果。

“沒事。”霍賈轉身，片刻後又從廚房出來，手裏拿了個碗，碗裏放了水靈靈的紅蘋果，還拿了把水果刀。

付明熙看着他把手上的蘋果給自己，然後望向自己。

耳朵被沒有暖氣的廚房冷風凍得微紅，葡萄似的黑眼睛期待地望着自己。

付明熙福至心靈，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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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起唇角，把手上的蘋果給霍賈，“——雖然是借花獻佛。”

霍賈笑了，接過這個剛洗過的蘋果，拉過碗開始削皮。

他不會做飯，可和付明熙分工合作，切菜的手藝可鍛煉出來了，削皮也學會了。現在正低着頭，認認真真地削着紅蘋果皮。

“看！”

霍賈得意地拉着蘋果皮，舉高讓付明熙觀察他的大作。

蘋果皮打着卷兒，連續不斷，可厲害了。

“厲害！”

付明熙笑着看着霍賈，點頭對霍賈小朋友表示肯定。

霍賈高高興興地把蘋果皮卷起來，放在邊上，開始切蘋果。他把蘋果切成小塊，抖出牙簽插在上邊，又把碗推到付明熙面前，自己則回廚房又拿了一個蘋果，看樣子是懶得削，洗過直接連皮拿着吃。

“這是阿黃？”

霍賈問。

“是啊。”

付明熙指指擺在窗臺的兩個小人，“咱倆有了，總不能少了阿黃吧。”

霍賈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窗臺上兩個小人，是付明熙之前做的打招呼小人，早上晚上開門都會說一聲早上好和歡迎回家。

咱們。

霍賈側着臉，沒讓付明熙望見他唇角壓不下的笑意。

付明熙望着霍賈的側臉，望見了他微微被凍紅的耳廓，只覺得說不出的有意思。

——好像在害羞。

付明熙無端猜想。

紅紅的耳朵……好想親一親……

他咬牙制住唇邊不自覺泛起的笑，扭過頭，清空腦中亂七八糟的聯想，再三警告自己——霍賈是直男！直男！直男！

——但是真的好可愛……

付明熙摘下髒手套，用牙簽插起霍賈貼心切好的蘋果塊兒，放進嘴裏。

蘋果是前天霍賈出去買來的，沒想到是用來當平安果的。

嚓！

一口咬下。

——又脆又甜。

在今年結束之前，這一季度的草莓已經售賣完全，雲上小農場又恢複了以往的綠，營養液灌溉，滋養着草莓植株，等待下一季度的開花結果。

不少粉絲拍了開箱視頻，小農場草莓包裝嚴密，從采摘包裝到空運，24h內就能到達，新鮮甜美，獲得了特別好評——粉絲數量也因此增加不少，都在等着明年第二季的草莓種植采摘。

草莓運輸完成，兩人也空了閑，便決定跨年夜一塊兒去江邊公園看焰火。

江邊公園靠江，而江又由在城中流淌的小河組成，霍賈和付明熙當初看龍舟，便是在其中的一條河邊。

皮卡車從黑黝黝路燈稀少的鄉村向城裏開，車裏有暖氣，而車載收音開着，放着廣播。

“好，剛剛收到楊小姐短信，她想點一首《一直很安靜》。楊小姐說，我暗戀他很久了，從同一所高中到同一所大學……今天突然知道他戀愛了，不管怎樣，希望他幸福……”

紅燈，皮卡車停在十字路口，街道人來來往往，車裏很安靜，只有溫柔女聲流淌。

付明熙望着街景，車窗倒映出他的臉和霍賈的身影。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霍賈是會結婚的，他的暗戀只能安安靜靜，無疾而終，将一切控制在朋友和合作夥伴最好——起碼他還能有美好的回憶。

付明熙看着窗戶上的霍賈倒影，想勾起唇角轉換心情，卻怎麽也沒法笑。

紅燈倒計時，霍賈松下手剎踩油門，視線裏是跳動的燈光，道路一直延伸，消失在樓房之中。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他不敢用餘光看付明熙——他怕自己會暴露。

應該換個臺的。

霍賈想。

但是他卻怎麽也擡不起手，只能搭在方向盤上，将這首歌聽完，将楊小姐的故事聽完，将自己未來的故事聽完。

煎熬的一曲終于結束，望見出現在視野裏的大橋，付明熙松了口氣。

“到了。”

皮卡漸緩，駛入停車位，霍賈也能将注意力從歌曲移向煙火：“我們站哪兒看？”

“去那裏——”

付明熙小時候經常央着阿嬷帶他來，知道哪裏的視野最好。

安安靜靜的，兩人下了車，沿着公園小路向小山坡上走去，耳邊傳來游人隐隐約約的大笑歡呼交談聲。

“現在七點半，再半個小時煙火就開始放了。”

坐在山坡頂的草坪上，付明熙仰頭道：“這裏看不到星星。”

城裏燈光太亮，星星的光被擋住了，倒是将空中的雲看得一清二楚。從山坡向遠處望，大橋燈光變化，商場街道車水馬龍，而更遠的地方則一片黑暗，那是人煙稀少的鄉村。

霍賈和他姿勢一樣，雙手撐在身後，仰頭望着夜空，輕輕重複道：“是啊，沒有星星。”

冷風在吹，大草坪上滿是人，小孩尖叫奔跑，青年人依偎戀愛，中年人則口沫橫飛，講個不停，而老人對這些沒有興趣，只是偶爾插個嘴。

兩人忽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能在三兩句自己都不知所雲的對話中度過這三十分鐘。

“咻——”

白光忽現，尖嘯着升空。

“嘭！”

光芒驟然在夜空綻放。

草坪忽的被照亮了，衆人的歡呼驚嘆聲圍繞，坐在前方的情侶忽然擁吻，黏黏糊糊，動靜清晰可聞，手腳亂動。

付明熙下意識扭頭，不看這尴尬的一幕。

——他對上了霍賈的眼。

被煙火映亮的黑眸裏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仿佛在全神貫注地注視着自己。

心髒驟停，呼吸困難，四肢發麻，他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不止付明熙。

霍賈感覺自己的臉極熱，像是發燒，頭腦成了一團漿糊，明明視野寬闊，眼中卻只能望見付明熙一個人。

升騰綻放的煙花映亮了付明熙的白皙臉頰，而那雙向來帶笑的桃花眼裏融化了絢爛焰火，爆發火山的熔岩，将他吞沒，然後冷卻凝固，讓他甘願成為玄武岩的一部分。

“哎哎哎！”

大媽粗野的嗓子猛地從斜前方響起。

“你們幹什麽呢！帶壞小孩兒！”

付明熙被驚起，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剛剛的動作，耳朵刷的就紅了。

剛剛霍賈他……會不會發現我……

前邊黏黏糊糊的情侶被大媽這麽一罵，臊眉耷眼地溜了，而回過神來的付明熙和霍賈，同樣臊眉耷眼，一個望天一個盯草，就是不敢再扭頭看對方。

煙花咻咻的放個不停，冬夜的冷風吹熄臉上熱度，付明熙這才稍稍冷靜，将視線從只有雲的夜空中收回。

“九點了，我們先回去吧。”

付明熙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

霍賈低低地“嗯”了一聲，撐起身來，然後伸手拉起付明熙。

手指相觸，兩人俱是心潮澎湃，但又不敢顯露。

夜色中，霍賈的耳廓通紅，但卻半掩在圍巾裏，沒讓付明熙看見。而付明熙悄悄擡起臉，對着焰火方向，假裝臉紅是被煙花映紅的。

回去的路上車裏沒有開暖氣，但兩人都沒有意識到。

田野被籠罩在黑暗之中，山丘成片起伏，星星逐漸清晰可見。

付明熙回憶起了霍賈的眼神，仿佛眼裏只有自己，仿佛他看得不是什麽朋友也不是什麽合作夥伴，而是更親近的什麽人。

——更親近的人。

除了戀人，付明熙想不出什麽可能。

這意味着……

他下意識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試探着觸碰那個也許帶來希望，又也許帶來絕望的可能。

如果霍賈和自己一樣，只是在裝呢？如果霍賈對自己有好感，但是他卻沒發現？如果霍賈……

付明熙簡直要被這種摻着毒藥的解藥給逼急了，他幾乎想要立刻跳下車去跑幾圈，然後再追上霍賈，揪着他問：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狂野的想法開始發散，如果霍賈說喜歡，他就要把霍賈親昏，如果霍賈說不喜歡，他就親到霍賈答應為止。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付明熙坐在副駕駛座，面上不顯，心裏卻像是有一萬只兔子在上蹿下跳，焦躁地告訴他快想辦法。

看過的《孫子兵法》開始顯靈，付明熙冷靜思考，反複琢磨，決定小心試探，大膽行事，誘敵深入，步步緊逼。

——優勢在我。

付明熙餘光瞥見霍賈英俊側臉，暗下決心。

——把敵人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