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醉兒，今日你就及笄了，不久後也會嫁作人婦，母親不奢求你能出人頭地，但求你往後餘生皆平安喜樂。”母親輕柔地為我梳起發髻，細細的叮囑着。

“母親，您就不用擔心了，往後一切都會好的。”我苦澀的扯出一個笑容，随即将臉頰微微下沉，掩住微紅的雙眼。

“好好好，母親不啰嗦了，先出去迎賓了，今日你的炳山哥哥也會來的。”母親笑着放下了木梳，帶着侍女們出門而去。

我獨自一人端坐在銅鏡前，靜靜的打量着鏡中的自己，一襲紅衣襯得少女的臉頰越發的嬌嫩明媚，可現在紅衣顯得如此的刺眼，真是諷刺啊。

我冷笑一聲，低頭微微拭去眼角細碎的淚珠，拉開妝盒最下面的一個抽屜，裏面赫然放着數十封白色信封包裹着的信件。

随意打開其中一封，滿目皆是“駱郎”“思娘”“待她只是兄妹之情”這些刺目的字眼，字字句句都在訴說着二人可歌可泣的愛情。如果我不是駱炳山未過門的妻子的話，也許我也該為他們不易的愛情拍手叫好。

“郡主，是奴婢。”

“進來。”我再次整理了一下儀容，将信合上，喚道。

“郡主安好，駱公子已經到了，正在與驸馬一同招待來賓呢。”冬柳快步走了進來，微微扶禮，憤憤的說道：“今日按約就要宣布婚期了，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膽子，做出這種事，竟沒一絲心虛。”

“愛情這種事情，本就是虛無缥缈，可遇而不可求。如若他今日能夠向我主動提出退婚，兩家至此恩斷義絕，本郡主倒還算佩服他敢做敢當的骨氣。如若沒有，也別怪我無情了。”我将信封緊握在手中，下定決心般的重重擲下。

及笄禮很快就開始了，我在衆多親朋好友期盼的目光中出場，按部就緒的完成了及笄禮，回到了閨房之中，剛一坐下，冬柳就快步走了進來。

“郡主，駱公子傳話來說，他正在後園口，想見您一面，。”冬柳緩緩上前，貼着我的耳朵輕聲說完後又快步退後。

“本郡主去去就回，你留在前廳，攔住父親，讓父親先不要宣布婚期。待結束後，再将此事一一禀告父親。”

“諾！”

我慢步往後園門口走去，心中不斷設想着即将會發生些什麽。雖說心中已然有了決定，但一十六載的相伴，情窦初開時的心動，往事歷歷在目，說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可是一想到，信上字字誅心的話語，前腳剛與自己攜手游園，後腳便投入岳思思的溫柔鄉，頓時令人作嘔。

快到後園門口時，就看到駱炳山在朝我招手，他那雙含情的眼眸，往日裏我只需看一眼便會羞紅了臉。如今，我竟在裏面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不知是對我的欲望，還是對我背後勢力的欲望，亦或是二者兼有。

“駱公子，找本郡主前來有何要事？”我在駱炳山面前站定，語氣淡然的說道。

“醉兒難不成真是吃味了，連炳山哥哥都不喚了。”駱炳山笑着打趣道，伸出手想要如同往日一般摸一摸我的頭。

我不着痕跡的躲過，退後一步，語氣微涼的說：“本郡主今日及笄，念及男女有別，駱公子還是喚我昭華吧。”

見我躲過，駱炳山微愣，手尴尬的懸在半空中，正準備再次開口打趣，卻對上了我冷冷的眸子，瞬時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控感。

“醉兒說什麽夢話呢，你已及笄，不日後我們就将結為夫妻，怎能談上男女大防呢？”駱炳山讪讪的放下手臂，調整好神色試探的說道：“醉兒，莫不是還在介意岳思思的事情？我也是看她孤苦，出于好心才相幫，如若惹醉兒不高興了，我下次定不會插手！”

“好醉兒，你就饒我一次吧。”駱炳山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我。

我側身躲開，再次後退一步，冷冷開口道：“駱公子，請自重。你與岳思思當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幹淨嗎？”

我從衣袖中拿出幾封信件，摔到駱炳山的身上，“駱公子真把我當個傻子不成！”

駱炳山撿起信件，拆開一看，臉色瞬間有些許泛白，強裝鎮定的開口道：“醉兒，你聽我解釋，我只是看思思可憐，她家中的情況你也是知曉的，你放心，她身份卑微，就算日後納入府中，也絕對不會影響到你正妻的地位的。”

“所以說，駱公子一早就打算好了，讓我和她，兩女侍一夫？”我冷笑一聲，說道，“既舍不下權勢，又舍不下溫柔鄉，駱炳山，你既要又要的樣子可真令我作嘔。”

“醉兒！自古到今，哪個男兒沒有三妻四妾，我已經向你立下了諾言，思思永遠也越不過你去，你不要犯妒！”駱炳山聽到我的話，臉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提高聲音說道。

“我一開始并沒有強壓着你不許納妾，是你先行承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寧醉縱是再糊塗，也不會嫁與一個小人！”我轉身不想再多費口舌，快步離去。

駱炳山站在原地，望着我離去的背影，手中死死的握着信件，眼神忽明忽暗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夜晚很快降臨，但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郡主，您還沒有睡嗎？”冬柳在外面值夜，突然聽到房中叮當一聲響，連忙推開門，提着燈籠走了進去。

我身着白色的寝衣，披散着頭發，靠着床榻，癱坐在地上，月光冷冷的撒在我的身上，四周堆滿了酒壺。

聽到有人進來，我緩緩的擡眸看去，酒意在那一瞬間充滿了頭腦。無數質問的語句充斥在我的腦海中，但是從小到大的教養讓我不想也不能歇斯底裏地質問出口。

“是冬柳啊，過來吧，一起來喝一杯。”

我獨自給自己又斟滿了一杯酒，雙眼透過半開的窗戶遙遙的望向窗外，“這杯就敬月亮吧，敬這花好月圓的美景啊，哈哈哈哈哈！”

“郡主！”冬柳放下燈籠，快步跑到我跟前，奪下我手中的酒杯，嗓音中帶着哭腔說道：“您不能再喝了。”

“冬柳啊，我其實一直都清楚男人很少有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但是每次看到父母恩愛相伴，我內心總還是存有期盼。”我順從的放下酒杯，起身慢慢的走到窗前，“有那麽一瞬間，我是真的相信，我遇到了那個人。”

我擡手将窗戶猛地關上，“可惜，他不配！”

月光被窗戶遮擋，屋中只剩下閃爍的燈籠，光線忽明忽暗的映照在我的臉頰上。

“郡主！”冬柳幾乎是跪走着撲到我的腳下，抱住我早已冰冷地雙腿，哭着說：“他不值得郡主這樣！”

我蹲下身子，輕輕地扶起冬柳，“我不是為他而買醉，我是突然發現，我這一十六年都始終抱着一個虛無的期望過活，仿佛除了得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子外，別無任何的追求與期盼。”

“這樣的我，當真配得起昭華這個封號嗎？”我搖搖晃晃的往床榻走去，一不小心被酒壺絆到踉跄了一下。

冬柳見狀急忙跑過來扶住我，将我攙扶到床榻上躺下。

在我昏昏沉沉睡去之前，我聽到了冬柳的喃喃自語：“郡主，您是由當世大儒親自教養，冠絕帝京的娘子，是受天下萬民供養的昭華郡主，更是冬柳心中最好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