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一劍一笛

一劍一笛

“比武招親,你報名了嗎?”問話的男人,身形壯碩,面容端正,這本是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十分順眼的模樣,

此時卻因為他臉上那擠眉弄眼的表情,而看着有些獐頭鼠目的,令人不忍直視。

被問話的那人卻已經習慣了他這番姿态,肩一聳,垂頭喪氣道:“別提了,我去報名,人說我不符合條件,讓我家去。”

聞言男人驚了,他圍着人上下打量了一圈,但見他眼前這男子生的龍眉鳳眼,一身白緞衫襯得他更顯潇灑英俊。

再三确定自己這位好友,确實是當下女子最為喜愛的長相後,訝然道:“你都不符合條件,那這伍家是想要招些什麽樣的人啊,

一個二嫁之女而已,要求也忒高了,真當自己是香饽饽不成。”

聽到他的話,白衫男子臉上露出了一絲尴尬,正要開口,一旁從兩人身邊路過的路人忍不住了。

他插話道:“不是香饽饽的話,你們別去報名啊,既圖人家世好財貌佳,又嫌人家是再嫁之身,

這般得了便宜又想賣乖的模樣,別說伍家看不上,換別的姑娘也都瞧不上。”

那人說罷,就朝兩人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在兩人躲避間,快步揚長離去。

完美的将硬氣和慫兩種截然不同的态度結合在了一起。

那男人氣得不行,撸起袖子就要追上去,将人好生收拾一頓,可腳才剛擡起,唇上忽然感到一陣疼痛,

不由嘶鳴了一聲,他擡手去摸,只摸到一點濕潤,觸感涼爽,聞着還有股淡淡茶香。

那襲擊他的人,竟是用一滴茶水做暗器,且力度如此精準,只給人造成皮肉疼痛,而不見血。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

男人臉色一變,和白衫男子對視一眼,彼此肯定了心中猜測,這不是巧合,對方是有意而為之的。

那人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暗器專朝着他的嘴打來,莫非是因為剛才的話,在為伍家姑娘抱不平?

又或只是單純覺得男人的話不順耳,所以出手教訓?

但不管是哪種,兩人都不敢再繼續待在這裏了,行走江湖,雖時常因為各種原因而與人結怨,

可至少那些怨,能知道原因,化解了也就算完了,現在這樣,誰知道是怎麽回事。

再待下去,萬一對方看自己哪哪都不順眼,豈不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仇敵,多不劃算。

倒不是他們怕,只是敵暗我明,形勢太過不利,這樣想着,兩人更覺現在離開是一個無比正确的決定了。

想到這,兩人轉身就走,步履極快,不多時就将原本走在他們跟前的人,都超過了。

在他們身後,一青衫男子淡淡瞥了他們一眼,随即很快收回視線。

他的腳步不徐不疾,始終保持在同一速度,行走間衣擺輕揚,隐隐能看見他腰間懸着支長笛。

這名青衫男子正是徐明柏這三天裏,一直在尋找的柳淮之。

他在品劍大會的前一日就已到了湘州城了,只是一直未曾露面。

既是不想,也是不敢。

去歲年底,柳淮之收到魏川芎寄來的一封信,上書伍家将在品劍大會上為伍珂比武招親。

看到這封信時,柳淮之是不信的,理由有太多,但真到了品劍大會開始時,他還是來了。

他來湘州城的次數并不算太多,只手可數,可莫名的他仍記得這裏的一磚一瓦。

湘州城的變化并不算太大,現實很快便和記憶一一對應,除了翻新,與一些店鋪的更替外,這裏依舊和從前一樣。

這種熟悉很快讓柳淮之心中的那股陌生淡去。

這幾天他沿着從前他們曾一塊走過的街道,來回走動,思考着三天前聽到的那些消息。

她真的要舉辦比武招親了。

她能走出那段失敗的婚姻,明明是件大好事,可為什麽他心裏如此的酸澀。

這是為什麽呢?

柳淮之反複問着自己,他看着她一襲紅衣坐于高席之上,恍惚他們還是舊時模樣,

她持劍,他吹笛,于這個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的江湖留下屬于他們的篇章。

寒月塢中,她一劍斬斷寒月塢主頭顱,而他以笛禦音為她護航,他們的故事明明才剛剛開始,卻戛然而止在了那個春日。

而今又是一個春日,他們之間又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局呢?

柳淮之不知道,但他明白,如果錯過了這次,他們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她既答應舉行比武招親,那他也是可以參加的吧?

柳淮之不敢說自己是這世界上最愛她,最适合她的人。

他只有這一腔真心去愛着她,支持她,讓她去做她所有想要做的事。

柳淮之眼中的伍珂,就如其名一般,有着玉的美麗,亦有着石的堅硬,這樣的她美好的讓他願意為之獻出一切。

踏上擂臺那刻,柳淮之跳動不安的心,逐漸平穩了下來。

他仰頭看着站在高臺朝這邊望來的伍珂,臉上露出這幾日來的第一個笑容,很淺,卻又很暖。

他在心中開口道:我來了,珂娘。

柳淮之的出現讓周遭原本喧嘩的聲音,出現了短暫的寂靜,但随之響起的,卻是更大的騷動。

這幾日一直都有人在讨論,伍珂這次舉辦比武招親,柳淮之會不會來?

這場比武招親是不是就是為了他舉辦的?

答案有很多種,但無論是哪種,無論人們如何猜測讨論,這都不影響那些想要參加的人的想法。

伍家既然決定舉辦比武招親,而不是直接與柳家定下婚事,那就說明,這個女婿并不是非柳淮之不可。

既然不是非他不可,那他們參加怎麽了,許他柳淮之可以娶伍珂,他們就不行?

當年江湖上愛慕玉柳劍的,可不止他柳淮之一人。

擂臺在昨日品劍大會結束後,就又重新布置了一番,那鮮豔的紅綢幾乎要把可乖四周堆滿,

簇堆而成的紅綢花頭攢動,如朵朵真花般,争先怒放,那僅僅打了個結就被垂下的綢帶,随着春風吹過,肆意飄舞。

這紅,紅的耀眼,紅的如火如荼,紅的讓擂臺上着着不同色彩衣裳的人,顯得格外突兀。

令人不由想要将其打落下去。

站在柳淮之對面的是一身着玄袍的男人,相貌一般,但體型十分的健碩,自帶一股豪邁感。

他手上并沒有拿武器,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的武器其實早已露面,就在他的手上帶着。

那是一對鐵指虎,上面還有布着些許倒刺,尖銳的令人望而生寒。

在彼此報了名號以後,玄袍男人擡手望身上幾處穴道一點,就握着拳,大喝一聲沖向了柳淮之。

他知柳淮之善音攻,現在他事先封了自己的聽穴,看他還怎麽攻。

玄袍男人一雙鐵拳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朝着柳淮之面門攻來,拳風破空,帶來陣陣呼嘯聲。

眼看他的拳頭就要落在柳淮之身上,可就是這寸許距離,竟怎麽也落不下去。

在他面前似有道無形屏障,抵擋住了他的攻擊。

柳淮之已經十多年沒有在江湖上行走了,對于他的武功現在是什麽境界,這些年有沒有荒廢武功。

如今的江湖除了柳家人外,沒有一個人知道。

現在看來,他不僅沒有荒廢武功,甚至已達至臻之境。

玄袍男人雙目圓睜,身上氣勢再度升騰,雙拳如狂風暴雨般接連砸出,每揮出一拳,周遭空氣都似劇烈震動了起來。

柳淮之笛音未停,又是幾個音節奏出,玄袍男人發出的攻擊瞬時被反震了回來。

他先時用了多大力道,此時收到的攻擊就有多重,男人哀嚎着倒飛出去,跌至擂臺邊。

未等他穩住身子,笛音又起,玄袍男人摔下了臺。

這場比試讓衆人對柳淮之如今的實力,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原本信心十足的參賽者,心下一緊,将他視作此次最大的對手。

随着柳淮之接二連三的贏得比試,餘下的參賽者愈發戒備緊張起來。

當最後一人敗落下擂臺,一直坐在高臺的伍珂,忽然起身拔出桌上長劍,跳上欄杆,持劍一躍而下,劍尖直指柳淮之。

她一身紅衣上下翻飛,劍氣凜凜,擂臺四周的紅綢都随之被震散,漫天飄舞。

這一刻世界都仿佛變成了紅色。

柳淮之足尖一點,手持玉笛迎了上去,體內內力在他的運轉下,湧向玉笛,令其無人吹奏自響了起來。

笛音清鳴,化為了道道無形劍刃,那些飄落至他身側的紅綢,因離得太近,被盡數劃破,紛紛揚揚。

面對這些無形劍氣,伍珂揚手就是一記風掃梅花,破了他的招數,

眼見她的劍就要斬下,柳淮之立馬橫笛去擋,劍笛相碰,發出尖銳而刺耳的聲音。

對戰從空中很快來到地面,兩人招招淩厲,出手之狠辣,哪像是在比武招親,看着就和在與生死仇敵決戰一般。

這一幕看的臺下都怔愣住了,莫不是他們猜錯了?兩人不是舊情複燃,而是因愛生恨?

這瓜吃得可越來越有意思了。

先時敗在柳淮之手下的那些人,也不低落了,一個個高昂的,好似得了什麽寶貝似的,興奮的不行。

贏了他們又怎麽樣,看到沒,人伍珂姑娘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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