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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然有一瞬間,極其懷疑這幾句話的真實性,因為太不像姜穆的口氣了。
他印象裏的姜穆,總是淡然從容到冷漠的,僅有的一點溫柔,都給了前十幾年的他,又怎麽會用近乎于委屈的口氣,在書上寫一句——“他不喜歡我。”
像是有滿腹的心酸,無可言說。
可這又确确實實是姜穆的字,也是姜穆從前的書房。
謝然發現自己有了一點微妙的妒意,無法抑制地從心底裏湧出來,把他的心泡得一片酸軟。
謝然凝視着這幾行字,不是嶄新的。
他在書架子上翻了又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想找找還有沒有其他痕跡。
他心裏有點嘲諷自己,畢竟這書房裏的書多不可數,鐵了心翻也不知道要翻到幾時。
更何況,找到了又有什麽意思。
但沒想到,他還真找到了。
是一本挺少見的專業書,和剛剛那本外文小說不在一個書架上。謝然會注意到,是因為這本書米色的書脊上,寫了三個秀氣的字——贈姜穆。
謝然剛打開,一張照片就從裏面滑出來了,恰好落在謝然手上,像是存心要叫他好好看一看。
那張照片上是兩個湊在一起的青年人,剛剛脫了稚氣,都是清俊好看的白皙面孔,一個高些,一個矮些。
高的那個沒怎麽笑,但面容還算柔和,矮的那個就肆意多了,亞麻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幾乎是金色,笑容飛揚,挽着高個子的手,親密地靠在一起。
高的那個不必說,正是姜穆。
矮的那個,謝然只見過兩次,是姜穆的一個朋友,來家裏做過客。叫陸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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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然看着這張照片許久,把它翻過來,看見照片的後頭,仍是那秀氣的字體,寫着——
“等我回來,我們還有可能嗎?”
照片是三年前的夏天拍的。
這句話讓小說上那幾句話立刻有了解釋。
謝然握着照片的手指攥緊了,指甲因為用力,有些發白。
他想起了有一年的夏天,姜穆确實格外的煩躁,那個夏天姜穆常常地出去,謝然還想粘着他,卻往往找不到人。
有時候等到深夜,姜穆好不容易回來了,謝然眼巴巴湊上去,姜穆卻只是敷衍幾句就趕他睡覺,有時看謝然不肯聽話,姜穆險些要對他發火。
想來就是因為那段時間,這個陸樊出國了。
更壞一點的可能,也許是他們的事情被發現了,陸樊才不得不出國的。
謝然看着手裏這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年輕人,一樣的年輕,一樣的俊美。只是站在一起,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他盯着照片上陸樊的笑容與微笑的嘴唇,不得不承認他看上去就很甜,像一顆飽滿成熟的蘋果,誘惑着人摘取。
難怪能讓姜穆這樣的人,也要為他寫下幼稚的情話。
謝然在書架之間站了許久,若是從前,若是他還是姜穆心愛的弟弟,是謝家尊貴的小少爺,也許他早就管不了許多,要去和姜穆胡攪蠻纏,說自己喜歡他。
其實姜穆突然對他變得兇惡起來,把他拉上床的時候,他雖然委屈難堪,卻還在心裏有過一點不切實際的妄想,姜穆會不會,也有一點喜歡他?
但這一點妄想,随着那天偷聽到的姜穆父母去世的真相,被粉碎的一幹二淨。
姜穆不是喜歡他,是恨他。
恨自己把連累了親生父母的人,當做親生弟弟一樣寵溺了十幾年。
謝然把那張照片連同書籍還放回了原位,連同那本奇怪的外文小說一起。
但把那個小說塞回去的時候,謝然看了一眼簡介,發現這竟然是寫一對失散多年的兄弟的戀愛故事,随便翻了兩頁,作者極盡纏綿悱恻,情節曲折。
倒不能說不好看,但委實不像姜穆會看的。
但也有可能是那個陸樊塞給他的。謝然想到這個可能,心中酸楚更甚。
他沒再折磨自己,把書都放回原位就又回去寫論文了。只是寫着寫着,他突然發現手上有點濕,甚至有水漬滴到了鍵盤上。
他起初還疑心是紅茶漏了,愣了一會兒,才擡手摸上了自己的臉,一片濕漉漉的。
–
姜穆一回到家,就聽見女傭報告說謝然一直待在書房,似乎是傍晚的時候睡着了,一直沒醒。
姜穆輕輕擰開書房的門,沒驚醒謝然,只是讓他半夢半醒地哼了一聲,但很快又乖乖地擺好姿勢,在寬大的沙發上擠成小小一團,重新睡了過去。
姜穆注意到他手邊放着合起來的筆記本電腦 吃了一半的點心與紅茶,點心是甜的玫瑰酥,有一個只咬了一小口就放那兒了。
姜穆細長白皙的手指把那個吃了一半的玫瑰酥拈起來,放進了嘴裏。他并不喜歡甜的東西,但謝然吃過的,好像也沒這麽甜膩。
他沒吵醒謝然,只是坐在一邊看着他。屋子裏地暖開得很熱,謝然只穿了單薄的睡衣,是姜穆親自挑的修身款,絲綢面料的光澤襯得謝然玉蘭花一樣漂亮,嘴唇比女孩抹了唇膏還紅。
偏偏他是漂亮得沒有妖氣的長相,睡着的時候更是又乖又純,一看就是被手心裏捧着長大的孩子,連睫毛投下的陰影都透着無辜。
就是他這樣無辜的面孔,惹得姜穆前幾年一直掙紮在夢境與現實裏。
夢裏謝然是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的戀人,臉紅紅地随他擺弄,還自己湊上來讨吻,親他的嘴唇和手。
而一到了現實裏,謝然就還是那個對他恭敬依賴的弟弟,乖巧,聽話,看着他的眼神像一只無辜的幼鹿。
那眼神逼得他發瘋,明明早在幻想裏扒光了謝然的衣服,把他頂在牆上操弄,現實裏卻還要帶上溫柔僞善的哥哥的面具,問他昨晚睡得好不好。
謝然永遠不會知道,那些個不為人知的夜晚,他這個哥哥曾經以怎樣的目光,注視着他熟睡的臉。
姜穆自嘲地笑了下,低下頭卻看見謝然的鞋子掉了,光裸白皙的腳踝完全露了出來。
姜穆伸手摸了摸,發現他的腳有點冷,又彎下腰,輕輕把謝然抱起來,送他回房間。
路上謝然有點醒了,迷迷糊糊的,看見他下意識笑起來,以為還是從前,叫了聲,“哥哥~”
他頓了下,應了一聲,“哥哥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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