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那一年。

占據了一整個夏天熱榜的音樂類選秀綜藝節目《心動之聲》終于落下了帷幕。

舞臺中央的陳筠缇仍舊沉浸在最後一首歌的情緒之中，眼睛裏隐約還有閃閃流光。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休止，她才調整好呼吸，向全場的觀衆鞠躬致謝。

她今晚的造型是古典與現代的完美融合，紫色輕紗搭配緊身短裙襯得她一雙美腿白皙又修長，清冷的妝容和浪漫的半馬尾讓她看上去神秘又靈動，也和她的最後一首歌很配。

《紫》+《一生所愛》。

【若能再多看一眼，滾燙的心炙熱的眼，你的淚滴落的瞬間，滑過我的臉，還沒開始卻道再見。】

【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

誰也沒想到這兩首歌碰撞在一起意境會如此缥缈隽永，更沒想到年僅二十二歲的陳筠缇能駕馭如此愛意深沉的歌曲。

她演唱時那種深入人心的孤獨和癡情直接唱哭臺上幾位導師和現場大部分觀衆，也讓這首歌成為了很多人後來夜深時的單曲循環。

“筠缇，能說說你為什麽選擇這首歌嗎？”冠軍争奪投票通道開啓前，主持人适時地抛出這個問題。

“我想等結果出來再回答這個問題可以嗎？”陳筠缇微微勾唇，眼角的委屈和憂傷轉瞬即逝。

可偏偏鏡頭捕捉到了那抹落寞，并在大屏幕上慢速回放。

陳筠缇明眸如星，靈動輕盈，介于青澀幼稚和成熟妩媚之間的剛剛好，半糖的甜。

“哦？聽起來是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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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有。”

“好，那我們就先看投票結果再聽你的故事，不過在那之前，讓我們先有請《心動之聲》的見證人沈崇老師為我們帶來壓軸金曲！”

主持人笑着控場，投票通道已經關閉，三個月的角逐塵埃落定，現場氣氛卻由緊張變成了熱烈。

只因為，華語樂壇頂級音樂人沈崇已經慢慢從升降臺來到了舞臺中間。

随着那抹身影的出現，陳筠缇的心弦逐漸緊繃，牽扯的感覺讓心髒微疼。

她曾隔着屏幕見過他千萬次，她和他之間最深的羁絆，就是她是他的歌迷，而他長得像她前男友。

沈崇的粉絲數目龐大，遍布全球，而她也不過是其中最平凡的一個罷了。

舞臺上的男人一開口，現場便掌聲雷動。記憶中坐在樹下彈吉他的少年與眼前的男人笑容逐漸重合，陳筠缇的眼淚決了堤。

那一年，二十二歲的沈崇以創作型歌手身份進入樂壇，第一張專輯《她》一上市就大賣幾百萬張。

數首歌曲同時登頂新歌榜，并幫他斬獲該年度最佳流行音樂演唱專輯獎、金曲獎最佳制作、作曲人提名等多項榮譽。

從那以後，他的音樂就徹底打開了市場，星路更是一路坦途，接下來的六年，他連着出了六七張專輯，為歌迷留下了近百首傳唱度極高的經典作品。

有這樣無可比拟的耀眼的成績，難怪業內會稱他為沉寂時代歸來的王。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處在鼎盛時期的他會突然将工作重心全部轉移到了幕後，才三十歲，他就成了歌壇半隐退狀态的仙兒。

兩年前他搖身一變成為國內頂尖的音樂夢工廠鯨魚唱片的音樂總監，在此期間，除了幾首OST之外他再沒有推出過新作。

他隐退的行為引起了大批歌迷的不滿，坊間流言四起，甚至還有人猜他隐婚了，因為生活太幸福，所以才失去了創作的靈感。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得到過他本人的證實。沒有人知道這兩年的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能加入鯨魚唱片，是國內很多音樂人的夢想，當然也包括陳筠缇。

事實上，在她進入全國二十四強的時候，對方的工作人員就已經和她接洽過簽約事宜，如無意外，她大概率就把自己賣給他們了。

能在沈崇的麾下混口飯吃，那飯想必也格外可口一些。

“好，現在就由沈崇先生為我們宣布這一屆《心動之聲》的冠軍得主吧！”

兩首歌的表演結束，主持人示意沈崇走到兩位冠軍争奪者的中間。

梳着背頭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慢慢靠近，陳筠缇不自然地調整了一下身姿，可高跟鞋卻意外卡在了舞臺縫隙裏，她動彈不得。

她用眼角餘光去瞧，原來是升降機出了故障，她所站的地方剛好凸起一塊，地面形成了高低差。

而她的鞋跟就剛好卡在那塊凸起的正方形的一個角上。

她自是知道電視機前和現場不知道多少雙眼鏡盯着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微表情，所以她不敢亂動，佯裝無事發生，靜靜地看着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和記憶中的少年不同，眼前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輕熟不羁的氣息，還有一種長期被光環籠罩的疏離感，大概就是所謂的巨星氣場。

“很榮幸能成為本屆《心動之聲》的見證人，不過在宣布最後的結果之前，我還比較想聽陳小姐講完她那個關于一生所愛的故事。”

男人身體微微前傾，讓自己的聲音被話筒捕捉，同時歪頭看向陳筠缇。

觀衆的角度只看到一個前輩藝人對後輩的親和力，可她卻分明看到了他眼神裏不甘和意難平。

陳筠缇心中詫異，他們之間只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而已，他的表情怎麽倒像是兩人之間有過什麽難言的牽扯似的？

“還是沈老師記性好，我都把這茬給忘了。”主持人大笑，然後轉向陳筠缇，“筠缇，現在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和最後那首歌之間的故事嗎？”

大屏幕上，陳筠缇的表情微微一頓，但最後，她還是大方地勾起了唇。

“這首歌其實是送給我生命中曾經錯過的一個人。”

“哦？那個人……是？”主持人幫觀衆問道。

“初戀，死了。”

陳筠缇淡淡說出這句話，面上看不出任何一絲賣慘的悲傷，甚至都沒流一滴眼淚。

就像她只是在不經意地和主持人聊着今天的天氣，晴，多雲有風。

她的話音一落，觀衆席立刻一片唏噓，臺上所有導師和同期學員也跟着訝異地瞪大了眼，時間是幾秒鐘的一個空白。

相處了好幾個月，就從沒有人聽她提起過這段過往。而且，為了避免影響到評審團的投票意願，她甚至等到所有賽程結束才說出這短短的四個字，初戀死了。

這姑娘究竟是真深情還是在編故事給自己立人設？

“不好意思啊陳小姐，沒想到你年紀這麽小竟然有過那麽刻骨銘心的一段戀情，難怪你可以将《紫》和《一生所愛》演繹的這麽完美。”

沈崇神色複雜地看了陳筠缇一眼，然後慢慢打開了手中的投票結果信封。評審團一共101票，根據規則，票數比較多的那位，就是冠軍。

“好，下面我就來宣布，本屆《心動之聲》的年度總冠軍是，陳筠缇，51票！”

現場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就連她的導師都調皮地站起身開始接受其他幾位導師的祝賀。

“那麽現在，就有請沈崇先生為我們的冠軍學員陳筠缇頒發獎杯和證書！”

主持人Cue着最後的流程，在全球觀衆的見證下，沈崇輕輕地把她摟入懷中，禮節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兩個人都關了麥，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在向她表達祝賀，只有她清晰感受到了耳邊他撩人的呼吸。

“陳筠缇，好久不見。”

熟悉的感覺讓陳筠缇的心髒驟停，這個和她的初戀沈光愈長着同一張臉的男人，究竟是誰？

“你的初戀，真的死了嗎？”

“什麽？”

他身上浪漫乖張的香水味侵襲着她的嗅覺，陳筠缇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可她忘了高跟鞋還卡在舞臺上，于是她這一動，整個人就不可避免地向後摔去。

陳筠缇驚叫出聲，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抓住身邊一切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這畢竟是全球直播的舞臺，她可不想當着那麽多人出醜。

她如果真的摔倒了，肯定會馬上登上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那些毒嘴評論家和營銷號還不知道要怎麽編排她！

慌亂之中，她果真抓住了一截硬挺的布料，然後，沈崇那身高定西裝就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同時放大的，還有他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不會吧！

這是陳筠缇跌倒在地面前最後一秒腦子裏全部的聲音。不會吧！真的不會吧！這真的太扯了！

現在的偶像劇都不拍男女主地咚的畫面了，誰要看這種又土又辣眼的畫面啊！

況且，人家偶像劇女主好歹要全程打光還要控制表情，出來的畫面一定是唯美的，誰像她這樣失态啊！

她但願導播夠專業，已經及時切了畫面。

眼見着結果已無力改變，她索性不再做徒勞掙紮。

可她意料之中的後腦劇痛并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他掌心的柔軟觸感。

她倒是沒想到他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她，否則說不定腦部重創會給她帶來什麽危險，此外，他的傾覆，也剛好擋住了她裙底的風光，讓她好歹保住了最後一絲尊嚴。

現場都是驚呼聲，可她的眼睛裏卻只剩下沈崇。

他的眼鏡歪到了一邊，連頭發都淩亂地垂了下來，這個樣子的他突然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

陳筠缇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說謝謝。

當天晚上，她和沈崇雙雙摔到在舞臺上的照片就出現在了娛樂榜的頭條上。

在那些照片裏，她驚慌失措地身體後仰，不顧一切地抓着他的衣服，最後他們跌倒在一起，緊緊相擁。

評論區的網友說什麽的都有，但最多的還是對她的謾罵和嘲諷。

沒辦法，誰讓沈崇的歌迷群體那麽強大，相比他，她陳筠缇就是個小小的不值一提的選秀歌手。

憑誰看，都是她在處心積慮地蹭行業大佬的熱度，她簡直就是茉莉花風味兒的綠茶，既心機，又做作。

如此，她憑借深厚唱功贏來的路人緣，在這意外的一摔之後全部都敗光了。

真是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

陳筠缇都忘了這一晚最後的時光是怎麽度過的，她只記得全場的驚呼聲，以及她狼狽地從沈崇身下爬起來的尴尬和羞恥。

節目錄制結束，同期的學員們相約一起出去聚餐。

一群人吃了飯，喝了酒，唱了歌，有人一直在借着酒勁滿場飛，有人情緒太激動哭紅了雙眼。

所有人都很走心，只有陳筠缇心緒不寧。喝到淩晨，大家決定換個場子繼續嗨，她酒量不行，出了門就蹲在路邊吐了個昏天暗地。

“筠缇，你沒事吧？”錄節目期間和她關系還算要好的女孩子林樂薇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背。

“薇薇，我不太舒服。”陳筠缇吐到嘴巴發苦。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幫我叫輛車回酒店就好。”

林樂薇是個鄰家妹妹型的民謠姑娘，同期裏好幾個男孩子都在打她的主意，陳筠缇可不想把她拐走，無端承受別人的怨氣。

“那好吧。”

“我剛好也要撤了，順路送你。”

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陳筠缇下意識擡起了頭。

路途，這一屆《心動之聲》的亞軍選手。

陳筠缇從內心裏欣賞他的音樂态度，也欣賞他的骨子裏的孤獨和熱烈，尤其令她着迷的是他在舞臺上彈吉他的樣子，又酷又man。

“不用麻煩。”

陳筠缇笑笑，直起身擦了擦嘴，“你和他們去玩吧，我酒店離得近，一會兒就到了。”

他們之間只是惺惺相惜的戰友，還沒有到可以送對方回家的交情。

路途聳聳肩，無可無不可的笑了笑，倒也沒有繼續堅持。

陳筠缇搖搖晃晃走向路邊，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絆了個踉跄。

“小心。”路途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午夜街頭的發動機引擎聲格外轟鳴，一輛白色的敞篷邁凱倫由遠及近，剛好停在陳筠缇面前。

“喂，陳同學，害別人受了傷，你倒還可以心安理得玩得這麽開心啊。”

穿着白襯衫的男人在夜色中風度迷人，并向她揚了揚他包着紗布的手，表情莫名有點欠揍。

沈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