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陳筠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會不自覺地想起白天她跨坐在沈崇身上時,兩人之間蒸騰的暧昧以及身體接收到的那個侵略信號。
像是夏天暴雨來臨之前令人難忍的悶熱,不知道哪一秒就會化為酣暢淋漓的欲宣洩出來。
她想,她當時一定是瘋了。
十六歲把他視作偶像的她,怎麽會想到有一天她也會進這個圈子,又怎麽會想到她曾經只敢仰望的王子殿下會為她而折腰?
她的衣服上他的香水味殘存,似乎在勾着她迷失,堕落,以及叛離。如果她足夠清醒,她應該知道的,像她這樣鮮嫩的小花,正是他那樣的魔王最喜歡的食物。
他折腰靠近她,就像蜜蜂的口器刺入花蕊,吸血鬼的獠牙刺入新鮮人類的脖頸,最後必然是餍足後的厭倦。
可她看着他的時候,為什麽會有種一眼萬年的痛苦和渴望?
是因為他像那個人嗎?
不,他們一點都不像。或者說,他們雖然五官很像,但內核卻是完完全全的兩種人。難道他們倆真的是彼此不認識的親兄弟嗎?
今天她仔細觀察過沈崇的父母,她發現他一點也不特別像他們中的某個人,更像是擇優點而生的混合品。
媽媽的眉眼和皮膚,爸爸的口鼻和身材。
她不相信這倆人再去跟別人生,還能生出和沈崇一模一樣的人來。
“沈光愈,你究竟去了哪裏,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回來,我的心就真的要被人勾走了。”
陳筠缇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将自己緊緊裹在了被子裏。不期身體被一個硬物硌到,痛得她攸地一下坐起身來。
是那塊老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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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麽被她帶出來了?哦,一定是早晨她出門太急不小心把它裝進了包裏。
打開蓋子,外公和外婆年輕時候的容顏再次映入眼簾。
“長得是有點像啊……”
陳筠缇撫摸着外婆的眉眼,伴着指針嘀嘀噠噠的聲音,她終于安然進入了夢鄉。
夢裏,她再次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大男孩。
地點仍舊是鷺港大學的校園內。
她和他的初遇,就是在鷺港大學校園內。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她放暑假的第二天。
因為按照慣例,她回鷺港的第一件事都是去南鷺島看望外公外婆,陪兩個老人說了一宿的話,第二天她睡到自然醒,又到街上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鮮蝦小馄饨才心滿意足地坐着輪渡過了海。
等她趕到鷺港大學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當時正值暑假,又趕上飯口,人文學院的大樓裏靜悄悄,連父母的辦公室裏都沒有半個人影。
電話也打不通。
她垂頭喪氣地走出大樓,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就看見了坐在湖邊的樹蔭下彈吉他的大男孩。
沈崇的歌迷一直把他奉為神顏,可事實上,他出道的時候就已經二十三歲了,他再嫩,再帥,又怎麽可能帥過他自己的年輕副本,沈光愈。
她還記得那天的沈光愈穿的是白T外搭藍色休閑襯衫,牛仔褲松松垮垮,長長的劉海低垂遮着半張臉,高挺的鼻子和流暢的下颌線有種漫畫男主般的少年感。
陳筠缇的視線在他微微蕩漾的銀色項鏈和撥着琴弦的修長手指之間來回着。
她很好奇這男孩的眼睛長什麽樣,她忍不住惡趣味,這麽個骨相出衆的大帥哥要是配一雙賊眉鼠眼,那得多麽可惜……
“你看什麽?”
少年驀地擡起頭來,異域感十足的一雙深邃美眸裏似有深潭,引人墜落。
他怎麽那麽像她的偶像沈崇!這要是沈崇再大幾歲,說不定她會以為他是他的兒子。
陳筠缇瞬間感覺到了來自面部的灼燒感,她不自然地咳嗽一聲,故作輕松地看了看他身後的湖,“看湖裏的鴨子。”
“那是鴛鴦……”少年聲音清冷,普通話卻不怎麽标準,頗有點偶像劇的味道。
“啊,是嗎?鴛鴦怎麽跟鴨子長得一樣?”
少年嘴角的笑容轉瞬即逝,“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陳筠缇避而不答:“你這首押尾的《黃昏》彈得不錯。”
“你聽過?”
“廢話,樂器店的老板十個有八個都會彈這首吧?我當年去挑我的第一把吉他的時候,對方就給我彈得這個。”
少年嘴角抽了抽,很快抓住了重點:“你也會彈吉他?”
“一點點吧。”陳筠缇聳聳肩。
“來一段?”
還未等陳筠缇回過神兒來,少年已經三兩步上了臺階走到了她面前。她這才發現,他比她差不多高了大半個頭。
造物主簡直離譜,好歹也把他的窗戶關上一扇啊!
“你想聽什麽?”陳筠缇大大方方接過他的吉他。
“都可以啊。”男孩笑。
他們的手在交接吉他的時候有短暫的觸碰,平時向來遲鈍的神經末梢此刻卻格外地敏感,她感覺神經元正在異常放電,電得她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那就彈一段我喜歡的吧。”
陳筠缇若無其事地坐回了長椅上,然後一段經典的俄式浪漫曲子《Those were the days》就從指尖流淌開來。
這首曲子曲風優美,節奏歡快,聽得人忍不住想跟着翩翩起舞。
男孩一開始并沒有對眼前明媚張揚的小姑娘報什麽期待,可很快,他就折服于她純熟的技術中,連指尖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跟着律動起來。
“見笑了。”一曲完畢,陳筠缇紅着臉将他的吉他還了回去。
“你彈得很好,比跟我一起玩指彈的大多數人都好一些。”少年由衷地贊嘆。
“是嗎?”陳筠缇無可無不可地聳聳肩,然後站起了身。
她就讀于音樂學院,滿學校都是才貌雙全的年輕人,所以即使眼前的男孩長得稍微好看了點,倒也沒有讓她心潮澎湃到想不顧一切紮進愛河的程度。
況且,她平時也不怎麽在鷺港,異地戀這種狗都不碰的東西,她也不想碰。
“你要走了?”男孩的聲音中有一絲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覺的慌亂。
“嗯,下回有機會再見。”
陳筠缇擺擺手,然後毫不猶豫地轉了身。
“同學,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陳筠缇聞聲回過頭來,順便拿出包裏的耳機:“我叫陳筠缇,你呢?”
“我,我叫沈光愈,藝術學院音樂系讀大二,有空你可以到我們系的排練廳找我!”
竟然,也姓沈……
陳筠缇笑着比了OK的手勢,然後戴好耳機,大步流星地向校門方向走去。
盛夏光年,是她與他最美的初遇。
而今夜,陳筠缇再次夢回鷺港大學,卻更像是什麽畢業晚會的現場。
因為她看見露天舞臺上的LED顯示屏上是如下幾個大字“青春綻放,夢想啓航”。
臺上的沈光愈穿着時尚炫酷的表演服,額間一條長長的黑色飄帶繞過耳後,随着他的動作和夜風纏綿着。他化着魅惑的舞臺妝,唇色|誘人,耳飾璀璨,舞蹈動作行雲流水,演唱的歌曲也很好聽。
臺下的女孩都在瘋了一般地尖叫,陳筠缇緊緊抿着唇默默看了一會兒,然後捂住了耳朵。
至于嘛……
不就是個長得好看,會跳點舞,會唱點歌的男的嗎?有什麽可激動的。
【啊!!!哥哥好帥!我死了我死了!】
【哥哥我愛你!】
一個小迷妹在陳筠缇旁邊又蹦又跳,陳筠缇無語地向旁邊躲了躲,卻發現另一邊也是他的迷妹……
真是避無可避。
陳筠缇繞到後臺,在演員退場的地方等着他,卻意外看見一個本不應該存在于這裏的人,沈崇的助理何家樂!
他怎麽會出現在她關于沈光愈的夢裏!
簡直離了個大譜!難道她真的已經在潛意識裏把沈崇當成了他的替身?!
她怎麽能這樣!
演出結束,沈光愈帶着一衆舞者和臺下觀衆謝了幕便大踏步走了下來。陳筠缇看見剛剛和他貼身熱舞的女孩一邊走,一邊将身體傾斜向他,和他熱絡地說着什麽,兩人似乎都還沒有從興奮中冷卻下來。
陳筠缇的目光卻冷了下來。
這幫人竟敢跑到她的夢裏在她面前撒野?簡直豈有此理。
“沈光愈!”
可被衆星捧月般圍着的男人卻似乎和她心有感應,直接看向了她的方向。
“缇缇?!”他的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巨大驚喜!
然後,陳筠缇就看見他穿越人群向她飛奔而來。他還帶着舞臺上的妝發,帥得很讓她很有距離感。
他的确不像是她記憶深處那個陽光少年,而更像是有些暗黑氣場的沈崇。
“缇缇!我還以為你不來看我表演了!”他走到她面前,眼睛裏都是閃動的光。
他的淚落得陳筠缇有些莫名,難道夢裏的他也知道她們很久沒見了嗎?
“沈,光愈?”
“是我,是我……缇缇,別生氣了,我們和好吧。”他俯下身,用力把她擁入懷中,全然不顧周圍人驚詫和審視的目光。
他身上傳來了一種不應該屬于他的香水味,陳筠缇滿目驚恐,感覺下一秒,她就會從這個噩夢中醒來。
最後還是何家樂帶着保镖護着他們來到了不遠處的商務車裏。
“怎麽還不醒?”陳筠缇小聲嘟囔。
這個破夢,她不想繼續了。
“家樂開車。”沈光愈或者說沈崇叮囑道。
“好的哥,可是,我們去哪?”
“去……缇缇,你想去哪?”沈光愈寵愛地看向陳筠缇。
“我想回外婆家……”
“好,我送你。”
車子穿梭在鷺港的夜色中很快就來到了海邊。
“家樂,你把我和缇缇放在碼頭上就行。”
“好的哥。”
此時天色已晚,他們走的又是游客不怎麽喜歡走得小碼頭,所以碼頭上除了他們二人,并沒有什麽人。
沈光愈買了兩張票,一張遞給她。
她未作他想伸手去接,卻不想整個手都被他抓住,然後他順勢就把她緊緊摟在了懷裏。海邊的風很大,她的頭發亂得不成樣子,人也突然感覺有點冷。
“你怎麽穿這麽少就跑出來了?這兩天有點降溫。”沈光愈幫她別了別随風亂舞的頭發。
聽他這麽一說,陳筠缇才低下頭瞧了自己一眼,這一瞧不要緊,眼前的情景直接吓出她一身冷汗!
因為她看見,她還穿着家裏的舊睡裙,還是,卡通的……
什麽鬼!
夢做得這麽浪漫!她卻如此邋遢!這也太尴尬了!
“我……”陳筠缇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哦,輪渡來了。”沈光愈擁着她上了船,帶她坐在了二樓靠近甲板的位置。
在夜航船上看南鷺島,有種恍然如夢的不真實感。陳筠缇心中有千千言,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指腹摩挲着起了球的睡裙半晌,她終于鼓起了勇氣:“沈光愈,剛才一直往你身上貼的美女是誰?”
“什麽美女?”
“你別給我裝啊,肢體語言可不會騙人,我看見你倆貼身熱舞了,你還摸了她的屁股!”陳筠缇憤憤然。
沈光愈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開來:“摸什麽屁股摸屁股,你腦子裏一天到晚裝的什麽東西!那都是借位的,我的手和她至少五厘米遠呢!她是我室友鄭柏宇的師妹徐夢琪,只是和我一起表演個節目而已。”
“真的?”
“當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說這些了,缇缇這段時間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借着頭頂昏黃的光,她看見他正深深地望着她,似乎想把她镌刻進記憶裏,再也不會彼此失去。
罷了,這不過就是一場夢而已,她何必還非要惹他不開心?
“沈光愈,我好想你。”她沖動地湊近他的唇,然後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兩年前,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除了牽手和擁抱,他們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今天就讓她給他補上。
她還沒有吻過一個人,所以她也只能笨拙地試探。他的唇很軟,他脖頸上微微滌蕩的項鏈落入她的領口,在她心上翩跹着,蜻蜓點水一般的撩撥。
“嘶。”她聽見他的一聲痛呼。
“怎麽了?”
她擡起頭,像一只懵懂的小獸凝望着月亮。
“傻瓜,你咬痛我了。別動,我來。”
他忽然反手托住她的後腦,将她半壓在身下。
“沈光愈,那你別咬我。”她小小地祈求。
月光下的她清冷又溫柔,像一縷香,在他的身體內到處游蕩,無所顧忌地惹是生非。
可他卻下不定決心懲罰她,只想把她放在心尖兒上慢慢疼惜。
可偏這時,輪渡靠了岸,南鷺島的燈光和煙火近在咫尺。
陳筠缇的腦子裏此刻也出現了不合時宜的敲門聲,那聲音越來越急,大有不把她吵醒不罷休的意思。
“沈光愈,我要走了,我們下次見。”她咬了咬唇,眼睛裏都是不舍。
“你要去哪?”他不明所以,只是緊緊摟着她。
“回家,一直沒告訴你,我爸媽就是鷺港大學人文學院的老師,我媽媽叫蘇,蘇……”
“缇缇!”
林露玄推門進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麽這麽早就睡下了?外婆煮了枸杞桑葚粥,要不要吃點?”
“哦,來了。”
原來,一切真的就是一場夢。
而她,竟然在夢裏交出了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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