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陳修明感覺眼前這兩個人正在演電視劇,他有點想離得遠一點,再拿起一桶爆米花,一邊看戲,一邊吃。

但他也就想一想,因為馮女士扭過頭看向了他,問他:“明明,之前你還不願意和白京結婚的,怎麽出去陪他玩了一圈,就改了主意?”

陳修明突然被點了名,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好的借口,只好半真半假地說:“我剛發現我簽的遺産繼承協議裏有附加條件,半年的時間,我也不好找結婚對象,剛好,我對白京很有好感,于是我們就領證了。”

“但我聽說,是白京中了藥,你為了救他直接挺身而出了,”馮女士垂下眼,用很溫柔的聲音,說着含沙射影的話語,“我倒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神奇的藥物,況且白京身邊圍了那麽多人,能中招,倒也是不大幸運。”

“這藥究竟有沒有,母親應該很清楚,”白京不慌不忙地反駁,“畢竟陳彤拿過這藥下給趙子峰,毀了趙家和宋家的聯姻,也不過是四年前的事。”

陳修明有些吃驚,一邊“吃瓜”,一邊看向了自己的媽媽。

馮女士倒也沉穩,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說:“我只是擔心明明,他年紀小,心思單純,恐怕會被你哄騙欺瞞。”

“事已至此,您倒也不需要太過擔心,”白京的手在臺面下握住了陳修明的手腕,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我很喜歡明明,自然會護他周全。”

陳修明終于等到兩個人唇槍舌戰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該吃飯了。”

“……的确是該吃飯了。”白京松開了握着陳修明的手,卻親自上手拿了一個螃蟹,用專業的工具開始拆蟹肉,很快就拆出了一盤,送到了陳修明的面前。

陳修明低頭吃着蟹肉,又聽馮女士說話:“聯姻不過是強強聯合、互利互惠,如果有人非要玩感情欺詐的游戲,故意惹人傷心,就不妥帖了。”

“您沒有感受過愛情,并不意味着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陳彤追在你身後二十多年,你從未動過心,如今你遇見明明幾天,就說你喜歡他,讓我怎麽相信?”

“您是否相信并不重要,明明相信就好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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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女士看向了陳修明,似乎是想讓對方說些想法,陳修明只當自己剛剛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他正在用叉子叉盤子裏白京剛剛給他切好的七分熟的牛排,這牛排極為軟嫩好吃,每一口都貼合他的心意。

他感覺自己有點像夾在了母親和伴侶之間的男人,按照他多年看肥皂劇的經驗,這時候無論幫哪一邊,都有可能引發家庭大戰。

所以他機智地抽身而出,低頭享受美食。

等吃過了牛排,陳修明的面前又被遞來了一份精致的甜點,他一邊吃一邊擡頭看,正好看到白京很溫柔寵溺地看向他。

陳修明暗忖了一句“糖.衣.炮.彈”,但卻很喜歡白京的體貼。

誰不愛英俊氣質又好人又溫柔還會投喂自己的大帥哥呢?

更何況,他們已經有了這個世界上,最最親密的關系了。

或許是因為陳修明裝傻裝得太過到位,又或許是因為馮女士和白京因為利益相關,還到不了關系變僵的地步。

仿佛一眨眼,馮女士和白京之間的關系又變得親密融洽起來。

馮女士親自從手腕上褪下了一個镯子,遞給了白京,說:“這是我的嫁妝,你拿着玩兒吧。”

白京接過了镯子,道了一聲謝,又說:“我已經和修明領了證,就私自做了主,以後喊您母親,望您諒解。”

“叫媽媽也成的,”馮女士眉眼間俱是笑意,“我也是看着你從小長大的,早就把你當成了一家人,如今算得上親上加親。”

陳修明吃完了最後一口甜點,開始捧着湯小口、小口地喝着。

“修明,”馮女士又轉過頭來,溫聲說,“明日你大哥回來,莫要起太遲了。”

“他大概幾點過來?”陳修明問這句話是出于當社畜時的本能,有人來訪時必須确定好對方到達的時間,提前做好安排。

“傍晚時才回來,你睡到中午,便要收拾起來了。”

“好。”不用早起,陳修明倒是松了口氣。

“你大哥性子沉穩,不茍言笑,若是不喜歡他,也沒什麽妨礙的,反正他一年到頭也不回來幾次,忍忍便過去了。”

“……是。”

但陳修明聯想到之前他聽過的“拆院子”的故事,總覺得他那素未謀面的大哥,并不是個沉穩古板的人,倒像是,傳說中的悶——打住,不能再多想了,反正無論如何,明天總會見到了。

吃過了晚飯,馮女士又給了陳修明五千萬的“零花錢”,權當是給他的領證禮物,叫他随便花花。

陳修明收了這錢,高興也是高興的,但沒有多少驚喜的情緒——或許是因為他擁有的已經足夠多,五千萬相比百億而言,也算不上什麽“大錢”了。

而且陳家包吃包住包玩,除了拿到錢的第一天,他完全沒有什麽購物的需要和欲.望,錢對他而言,越來越像一個數字了。

陳修明和白京一起回到了修明院,陳謹詢問如何安排兩人的住處,是依舊分着睡,還是直接睡在一起。

白京讓陳修明拿主意,陳修明想了想,說:“明天讓工作人員重新布置下卧室、将常用的物品都擺好,我們再住在一處吧,今晚咱們都各自回房住,處理點自己的私事,權當是單身夜了?”

“領證後還要過單身夜?”白京似乎對這個安排不甚滿意。

“不可以麽?”陳修明的眼睛微微睜大,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撒嬌似的。

“自然是可以的,”白京湊過來,很自然地抱了抱陳修明的腰,又說,“時間還早,我們先去打保齡球吧,打一會兒,再各自回房睡?”

陳修明想起了之前他和白京約好了這件事,點了點頭,說:“一會兒樓下見。”

--

修明院有一個保齡球館,外表看着不算大,進去之後才發現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兩人換過了保齡球服,拇指壓進了球上的空洞裏,一起站在了相鄰球道的準備線前。

陳修明比較熟悉“四步走”,最後一步,他輕推出了保齡球,看着球在球道上急速前行,然後撞到了四個瓶子。

他攥了攥手,有些興奮。

又玩了一球,并沒有SPARE,這次只撞到了兩個。

接下來輪到了白京。

白京也是“四步走”,他的動作從容而優雅,只見球飛速地撞擊上了瓶堆——“STRIKE”,竟然是全中。

陳修明舉起手,鼓了鼓掌,他大聲地對白京說:“你好棒!”

白京矜持地笑了笑,問:“要不要我教你?”

“好啊。”

陳修明抓着保齡球,白京的手指輕輕地捧着他的手指,說:“換這個孔洞。”

陳修明依言調整,又跟着學了每一步走的姿勢,等到最後推出的時候,白京幹脆覆上了他的手,他們一起将球推了出去……

“六個瓶子,有進步了。”

陳修明對這個結果很高興,白京卻神色平靜,又挑選了一個保齡球,遞給了陳修明,說:“試試第二球。”

“好。”

這次球跑偏了,一個瓶子也沒有撞到。

“要再練習麽?”白京低聲問。

陳修明想說“不用了”,但他對上白京的神情,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再練幾輪吧”。

他們又打了半個多小時的球,陳修明有進步,但還是沒有到能打出SPARE的地步。

他還想再繼續試試,但白京扣住了他的肩膀,對他說:“我們該休息了,打球的目的只是娛樂,不需要讓自己太過疲憊。”

陳修明點了點頭,但在回去的路上,還是忍不住問:“你好像很喜歡打保齡球。”

“我的确喜歡,”白京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很自然地披在了陳修明的身上,“以前,我所在的學校贏得了高中生保齡球聯賽的冠軍,我也作為goal選手,有加入職業戰隊的機會。”

“後來呢?”陳修明低聲問。

“我讀的是看管很嚴的貴族私立高中,我的父母忙于家族事物,一貫不太關心我的課外活動,我知曉我身上的責任,只想參與一個賽季的職業比賽,和更多的職業選手切磋交往……”

白京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但陳修明猜到了一點後續,他試探性地問:“你被發現了?”

“準确來說,是被告密了,”白京說這番話的時候,嘴角是上揚的,語氣是平靜的,仿佛真的已經不在意了似的,“父親給我撥通了一個電話,告知我,他們已經和學校高層及球隊溝通好,取消了我的入選資格,我依舊可以将保齡球作為愛好,但現階段,還是要以學業和接管家族産業為重。”

“……你不要太難過。”

“我以為我表現得并不難過。”

“這句話是對當年的你說的,”陳修明其實不太擅長安慰人,但讓他什麽都不做,他又做不到,“長大的過程,總會伴随着很多的失去,開明的父母也很少見,但總歸錯的不是我們,錯的是他們罷了。”

“我其實不太埋怨我的父母,反倒是偶爾會懊悔,認為我自己做得不對。”

“為什麽會這麽想?”

“如果我瞞得足夠深,他們也就不會發現,如果我對洩密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信任,他也不會有背叛我、去洩密的機會。”

“洩密的人是你的同學,或者你的朋友麽?”

“都不是,”白京輕笑出聲,“是陳彤。”

“他認為打保齡球會影響我的學業,不利于我擔負起白家繼承人的責任,他覺得作為我的未婚妻,有義務阻止我誤入歧途,但如果他勸說我,我一定不會聽、甚至會對他産生反感,所以他選擇悄悄地向我的父母告密,讓我的父母阻止我的行為。”

“但他不知道,我最終做的這個決定,只告訴了他一個人,他是唯一的知情人,就連我在學校的老師,也只是知曉我正在考慮中,并未下定決心。”

“他也不知道,我的母親很厭惡他,在事件發生後,悄悄告知了我所有的真相,她提醒我,能夠輕易選擇背叛伴侶的人,打着為別人好的名義而攪亂他人計劃的人,不值得我抱以好感和信任。”

“我後來找他談過一次,詢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說,他只是想幫我,還說,他以為我的父親會和我促膝長談,然後我們一起找到更好的解決問題的途徑,口口聲聲,都是為我好,是出于好心,才辦成了不怎麽好的壞事。”

陳修明攥了攥手心,他開始覺得陳彤真的不是什麽好人了。

“馮女士方才問我,陳彤追在我身後二十多年,我為什麽不動心,為什麽只和你相識幾天,就能坦然說我喜歡你。”

“修明,我想說,或許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但不愛一個人總歸是有緣由的。陳彤這個人,不值得我喜歡,而你值得我愛。”

陳修明深吸了一口氣,他掙紮着說:“但我就是個普通人,又沒你想像得那麽好。”

“你會安慰我,叫我不要難過。”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但那件事發生後,所有的人都在和我講道理,讓我不要埋怨他們,辯解自己的做法是有理由的,叫我背負起身上的責任,只有你,會勸我不要難過。”

“你……”

陳修明的心髒又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眼睜睜地看着白京的臉越來越近,然後感受到唇瓣上再次覆上了一層溫熱。

他們有些生疏,又有些急切地吻着,陳修明能察覺到白京的手掌并不“老實”,但他提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他感覺自己有些無法呼吸了,只好輕輕地咬了一下白京的舌尖,這才得到了些許喘息的機會。

“你……”

白京的吻又追了上來,迷迷糊糊之間,他像是被白京抱了起來。

——不行,我有點沉的,現在離修明院還很遠。

——都是男人,被他抱着算什麽事。

——我明明是……怎麽能讓他抱着我走。

但接吻真是一件太舒服的事了,完全不想推拒,也完全不想中止。

——抱就抱着吧。

陳修明再次躺在了柔.軟的床上,他抓着黑.色的床.單,明知故問:“這好像不是我的房間。”

“是我的房間,”白京扯下了襯衫上的領帶,随意扔到了一邊,“今晚陪我睡。”

陳修明向上滑了一點點,拉開了一點點和白京之間的距離,他說:“今天是我們的單身夜。”

白京的手指點了點陳修明的臉頰,他說:“沒有你,我睡不着覺的。”

陳修明不吃這一套,他說:“咱倆沒遇見的三十年,你要是真睡不着覺,早就猝死了,根本等不到咱們相遇。”

“可不可以陪我睡?”白京的語氣稱得上“懇求”。

“不可以。”陳修明拒絕得很利落,“說好了單身夜,要一個人睡一間,不能因為你裝可憐,就輕易違反原則。”

“你不想……麽?”

“我承認做那種事是很有趣,”陳修明趁機從床上坐了起來,“但我和你又沒什麽感情,雖然領了證,但做的時候還是有點奇怪,感覺像是X夥.伴,單純為了X而X,X完之後,除了快樂,還會空.虛。”

白京以手扶額,難得破了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還會空.虛?”

陳修明不知不覺間挪到了床沿,利落地下了床、穿好了鞋子、站了起來,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們之間沒有愛情,沒有愛的滋潤,做那種事,身體是快樂,但精神上并不滿足。”

“……那要我怎麽做,你才會愛上我?”

“我也不知道,我也沒談過戀愛,沒有愛上過任何人,或許,日久生情,慢慢就好了?”

“……所以你還是要走?”

“別說得那麽可憐,”陳修明拉了拉白京的手指,搖晃了幾下,“現在天已經黑了,等到天亮的時候,我們就又相見了。”

“就差這一個晚上麽?”

“以後也不止這一個晚上啊,”陳修明想得很開,“你過段日子,怎麽也得回一趟英國吧,處理一些那邊的緊急事物,就算舉行了婚禮,在一起住得煩了,也可以一個人住一個房間啊,沒必要天天膩歪在一起的……”

“陳、修、明。”白京竟然被氣笑了,看着還有一點吓人。

“在的,”陳修明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膽大,或許是因為白京待他真的很好,給了他真的被愛着的感覺,“白京,我要冷靜一點,不然等過些日子,我就分不清,我是真的喜歡上了你,還是只是被你感動了、習慣了你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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