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修)
第2章 (修)
法寶船沒研究懂,乾坤小世界沒找到,夜晚無功而返。
容時白天不想太特立獨行,就跟着村子裏在家做活的小姑娘們,研究凡人的生活。
今天大家集合在翠翠家,他又看到了自己沒見過的東西。
“哦哦哦,這個是織布機呀。”容時對凡人使用的器械有濃厚的興趣,一邊研究,一邊把話題引到短發男人身上。
小姑娘們叽叽喳喳,爆了許多料。
“我爹說阿諾的身手很厲害,肯定是長期訓練過的。只有軍隊才會訓練……”
“他得罪了人,被捉起來了。你看他手上的鐐铐,拆都拆不下來,肯定是精鋼的。”
……
都是些推測,做不得真,至少那所謂手铐肯定不是精鋼的。
容時手下沒停,心中百無聊賴地将這些亂七八糟的發言東拼西湊,就湊出了一個這樣的故事:
英武少年參軍,本來能夠飛黃騰達,但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被下了大牢。後來他逃出來受了重傷失憶,被柱子撿回了村子。
如今是戰争年代,大部分的壯丁都被抓去服軍役了,村子裏老弱病殘多,需要人照顧。
阿諾身體恢複速度塊,沒留下什麽後患,但也沒離開。
他力氣大、話不多,還總是在村子裏幫大家分擔重活,在這邊還是蠻受大家喜歡的。
容時對阿諾的興趣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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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出神識,看見故事的主人公正在林子裏跟一只黑熊拆招,身手敏捷,把黑熊耍得團團轉。
容時似乎聽說過,有哪個凡人力拔山兮氣蓋世,被稱作什麽霸王。他圍觀阿諾,看他沒一會兒時間就把暴怒的黑熊摔在地上好幾次,跟獅子一樣勇猛,就覺得這些姑娘的想法也有點道理。
一般凡人能上趕着跟黑熊打架嗎?他覺得不能。
容時把手裏最後一個零部件裝回去,扭頭問翠翠:“我把你這個織布機稍微改造了下,你看看是不是好用一點?”
好用得不是一點點,織布速度提升了一大截,布匹質量也變好了。
“哇!”“容時你太厲害啦!”
仙界煉器師在凡間第一次小試牛刀,獲得了一群姑娘們的稱贊。
*
話題中心人物阿諾,精神卻不太好,眼圈烏黑,思緒翻飛。
富家小公子今天又跟人打聽自己了,見到他的時候還總是帶着笑,和對待他人的态度明顯不同……
“嘀嘀嘀!檢測到你心率超過160次/分,突發心率過速,懷疑身體健康存在隐患,是否需要做全身健康情況掃描?”
阿諾頓了頓,徹底關閉警報提醒功能,繼續砍柴。
這不是第一次了。
開啓光腦健康指标檢測功能,完全是因為害怕在新的星球無法适應環境,導致健康出問題。
結果那小公子來了幾天,對他一直都很熱乎,一張禍國殃民的臉總是往他身邊湊,讓他時不時接收到身體健康警告。
不止如此,晚上他也睡不好。因為手環每天夜裏都要提示多次,說有不明能量入侵他的飛船。
這個星球還處于非常初級的社會形态和科技發展階段,能夠對他飛船下手的人,不可能是土著。但阿諾好幾次地跑去山洞那邊查看,都沒發現什麽不正常。在山洞外安放的監控,也沒發現任何風吹草動。
警報還在不定時響起,擾人清夢。
阿諾現在已經懶得去看了,不如關閉警報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這樣他至少能好好睡覺。
……
高大的年輕男人收拾收拾,背上比他更高的柴禾堆回村。
村子裏不像往常那樣平靜。村民們圍在一起商讨着什麽,表情看起來很嚴肅。翠翠和她娘站在大夥中間,抱在一起嗚咽。
容時孤零零地站在不遠處,臉上沒有以往笑眯眯的樣子,低着頭,表情茫然無措。
看起來像是做了錯事,不然怎麽大夥都不搭理他?
因為唇紅齒白、顏值過高,阿諾覺得他這樣子比旁邊兩位“受害者”看起來還要無辜和可憐。
他盯着容時的臉看了片刻,拉了個村民詢問情況。
“沒,不關他的事。”村民道,“他那表情大家都看不得,一看就想安慰他,沒法說正事,所以幹脆不看他了。”
阿諾又撇了容時一眼,的确,感染力很強。
他看了看頭大的村民們,走到容時側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容時把視線從地上那卷破草席移開,懵懂地擡頭,看向阿諾。
阿諾的皮膚是麥色的,臉龐堅毅,肩膀寬闊,就是抿着嘴,表情看上去莫名緊張。
不過還是好看的。
“謝謝。”容時低聲道,“你該去安慰翠翠。”
事情是這樣的。
翠翠爹出去采購,好幾日未歸。村長便派人出去打探情況,得知翠翠爹這次出去招惹到了達官貴人,直接被在街上打死了。
僅僅是帶着采買的東西,走慢了點,沒能及時讓出大路而已,一條命就這麽沒了。如今世道混亂,那打人的家裏又有背景,他們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翠翠娘哭嚷着:“孩子爹沒了,我們娘倆以後可怎麽辦呀……”
翠翠就在她娘懷裏默默地流眼淚。
對容時這個沉迷煉器,什麽事情都有長輩和仆從操心的仙界小輩而言,死亡是很遙遠的事情。
仙界修士壽命都是千年計的,為了追求大道,修士大都很惜命。那上千歲的長輩們臉上皺紋都沒有幾根,頭發烏黑健康。家族的老祖宗也仍然健在,繼續為家族的發展做決策,管教後輩們的修煉。
容時沒有見過死亡。
但村民們似乎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眼下正在讨論接下來的日子如何過,翠翠家裏人要如何安置——這個村子都姓張,算是一大家子。
為了這次采購,翠翠爹将村子裏種植的蔬菜和村婦們織的布帶了出去,以換取生活必需物品。他出事了,大家辛辛苦苦攢下的物資也都沒了,接下來一段時間日子會很辛苦。
人命似乎并沒有那些身外之物重要,這是容時第一次認識到人世間的殘酷。
凡人,好脆弱啊。
阿諾看到小少年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又說道:“走吧,去我屋裏坐坐。”
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剛伸出來就感覺有些唐突——這并不是這個星球的禮儀。
誰知道容時低頭看了看,居然就把手放了上去。
兩種膚色的手交疊在一起。
麥色的手比較大,幾乎長了一個手指關節,手上的關節比較粗,還有不少繭子,看起來很有力度,還很暖。
淺膚色的手指纖長骨節分明,皮膚細膩,卻并不像姑娘家的手,只是比姑娘家的手還精致,觸手溫涼。
容時就這麽抓住阿諾的手,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等他帶路。
阿諾:……還好關掉光腦提醒了。
容時一覺睡了幾千年,對這年代的凡人禮儀不太清楚。
看到阿諾伸手,他沒琢磨出來這是個什麽意思,想着入鄉随俗,就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試探了一下。
阿諾沒什麽表情變化,看起來蠻正常,讓容時放了心。
倆人拉着手走了一小段路,容時看阿諾時不時回頭打量自己的表情,大概對這個禮儀有了猜測。
應該是安撫他的意思?就跟長輩揉他腦袋一樣。
容時問:“你背上的柴不用送嗎?”
一直背着座小山的阿諾腳步一頓,“要送,你在這等會兒。”
他松開容時,抓起背上的柴捆往旁邊的人家門前扔,沒花多久時間就在村子裏兜了一圈,空手跑回來道:“忙完了,走吧。”
容時看他有些氣喘,覺得這年輕小夥人真的挺好,就伸手了。
說起來,他比對方年齡大得多,算是長輩。剛才不知道,被這小輩占了便宜,現在剛好還回去。
阿諾看着他的舉動,沒動作。
“嗯?”容時擡了擡手,眼睛裏寫着“你怎麽不拉了,不聽話”。
阿諾僵硬地任由容時拉住他的手往前走,沒有抗拒。
容時捏了捏阿諾的手,傳達了自己對他的關切之意,心情好了一滴滴。
他覺得凡人可能也不是那麽脆弱。
至少阿諾,身手這麽敏捷,跑起來跟靈豹似的,在這個世界上不是那麽容易受欺負的。
容時就這樣跟在阿諾身後,去了他那間村子角落的簡陋小屋。
阿諾盛了一碗水,遞給坐在破床上的容時:“我以為你沒見過趙大哥,應該不會那麽傷心。”
“不是傷心,我只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去世……不知道怎麽說。”容時把碗放在膝蓋上,低頭糾結。
阿諾安慰他:“外面現在在打仗,到處都很亂,死人很正常。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有男人戰死,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
容時問:“為什麽要有戰争呢?”
“因為想要的東西沒辦法和平地拿到,只能用暴力的手段獲得。”阿諾難得說了一大堆話,“為了争奪土地、女人、資源,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為了不被壓迫……有人類就有戰争。”
容時不大能接受,也不知道阿諾為什麽能這麽冷靜地看待這件事。
戰争會死人,死很多人。他之前僅僅見到一場戰鬥之後的狼藉場景,就看到了那麽多的死去的人,更何況這動亂的日子據說已經有好些年了,已經不知道爆發過多少場戰鬥,更不知有多少人就這樣喪失了性命。
修士的壽命很長,能力強得多,尚且在不斷的修煉。凡人的生命已經這麽脆弱了,為什麽還要自相殘殺呢?
容時很喜歡這裏,想為大家做點什麽。
但他喝了一口水,又記起長輩們的叮囑:若是為了一時沖動,影響了凡間的因果,可能阻礙自己的修行,不值當。
什麽是值當?值當不值當,是別人說了算,還是自己說了算?
阿諾不知容時在想什麽,只看出來這小家夥似乎在糾結什麽,一直在用雪白的貝齒蹂\躏下嘴唇,把嘴唇咬得紅潤潤的。
他正想開口安慰對方,卻突然再次感覺到了光腦的震動提示——光腦在普通提示功能被關閉的情況下,還能夠發出預警,說明真的是很緊急的事情。
召喚出光腦界面,看完屏幕上的提示,阿諾瞬間變了臉色。
“我出去一下,你先……”阿諾還沒轉身,就看到容時以極快的速度閃了出去,站在了院子裏。
容時的速度怎麽這麽快?
然而阿諾沒有時間思考,因為外面的變化太大了。
明明是白天,湛藍的天空卻很快暗了下來,如同拉上了深灰色的幕布。
分布在星球各處的人們紛紛擡起頭,看到天空上有巨大的飛行船出現。
船的前方射出一道白光,在深沉的天幕上形成一個巨大的人像。
那人穿着大家從來未曾見過的異域服飾,目光銳利,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金屬質感的聲音說:
“大家好,我來自星際聯盟休利特帝國,是此次執行任務的休利特帝國艦隊的艦長。很高興能夠發現一個嶄新的生命星球,在此先為大家送上一份禮物。”
天外來客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沒有任何笑意的微笑。
作者有話說:
容時:笑得好醜。
阿諾:那你看看我,洗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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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