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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親多半都不是自願。

梁亦安通過他的穿着就明白了，因為是有名的西餐廳，她特地穿了比較正式的長裙，可眼前這人看似吊兒郎當，沒想尊重于她。

“是梁小姐嗎？”

梁亦安站起身點頭，對方卻轉繞到她身後，梁亦安跟着看過去，她的相親對象走向顧寒深那桌，與他身旁的時髦女郎來一個貼臉吻，眼看顧寒深臉色不妙，梁亦安随即坐下，一個人被晾在這，幹坐了十來分鐘。

仔細想想，原來都是認得的啊，怪不得這麽了解。

相親男回到她這桌。

一開口便是：“梁小姐，這頓飯我們AA吧，我不愛吃西餐，火鍋倒是可以。”

梁亦安再點頭，并未說話。

“我還沒自我介紹，許辰晖，你應該聽過危城許氏吧，我家的。”

梁亦安嘴角微恙，“不如先點餐吧。”

她有些餓，聽說這裏的鵝肝是一絕。

許辰晖胳膊肘擱在桌上，撐着下巴看她。

“梁小姐是想嫁進豪門？”

梁亦安卻回他：“今天的鵝肝有套餐，挺劃算的……”

許辰晖打斷她的話：“梁小姐，你還真小家子氣啊，吃西餐跟逛超市一樣讨價還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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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亦安招來侍應生，并不理會他。

“我要一份鵝肝，甜品就不要了，謝謝。”

侍應生問起許辰晖，“先生您要什麽？”

梁亦安合上菜單，擺手道：“他不喜歡吃西餐，麻煩了。”

許辰晖來了興趣，揉着頭發招來侍應生，要了一杯水。

“梁小姐，你相過不少親吧，精心打扮過來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梁亦安覺得鵝肝真不錯，鵝肝醬入口即化，不愧是招牌。

“梁小姐，我有女朋友。”介紹人說許辰晖比她還小一歲，但人挺有事業心的，對人溫和，朋友也多。

是嗎？梁亦安完全看不出來。

她放下刀叉，擦擦嘴，又招來侍應生，一點兒也沒看許辰晖。

“麻煩了，買單。”

她本就是奔着鵝肝來的，何必再去受這個氣。

他們沒有坐隔間，許辰晖聲音又大，恐怕在待下去，就連一旁的侍應生都要看她的笑話，一個奔着嫁豪門的女人夢碎，聽着就有故事。

“慢着，我還沒吃完呢。”

許辰晖變得文绉绉，好臉對上侍應生，“我要一份五分熟牛排。”

梁亦安已經拿起背包，面上的笑未散去，“那您慢吃，我先……”

“許辰晖！”

一道尖利女聲帶着怒氣沖過來，梁亦安偏頭呆住。

怎麽會是宋好好？

火爆女子一杯水潑向許辰晖，他那炸開的頭發瞬間塌下去，宋好好也看到了梁亦安但滿是不屑的移開目光，用力放下水杯轉身就走，許辰晖攔腰抱住她，就在梁亦安眼前上演纏綿戲碼。

“放開，你個負心漢！”

“好好，我要不是過來相親，你能見我嗎？好好，不生氣了行嗎？”

“你去相親啊，你去娶別的女人啊，你不是不愛我嗎？”

“天地良心，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其餘人想都別想。”

宋好好被許辰晖抱在懷中，她得意的目光穿過他狼狽的發，梁亦安指尖都捏到泛白，敢情全家都被宋好好瞞着，相親是假，他倆的複合戲碼是真。媽媽是不會騙她的，她怎麽舍得讓自己的女兒入這趟渾水？

“好好，我愛你。”

兩人當衆kiss，梁亦安知道自己做了炮灰，與此地更是格格不入。

她本身就無心相親，不過不想讓母親為難，拿起包在衆人的終成眷屬鼓掌聲中離開。

走出商場，心情就開闊了。

沿着長街一直走就是古城牆，城樓上找個背陰的地兒歇一歇，順便看看夕陽再回去吧。

梁亦安自小就喜歡站在城樓眺望，遠離喧鬧，能平靜不少。

她喜歡煙火氣的生活，不論是剛揭開鍋蓋的大白饅頭冒着白氣，還是街邊吹起的彩虹泡泡，奔跑的兒童，旋轉的風車，都如清風拂面令人清爽。

這裏曾是爸爸常帶她來的地方，他走後，她也來得少了。

梁亦安在城樓上買了糖葫蘆，還拿着手機跟叫賣人說話。她受本職工作影響，總是喜歡記錄身邊的聲音，以防以後做拟音可以用到這些素材。

做這些時，梁亦安臉上的笑比在西餐廳裏多了去了。

糖葫蘆第一口很甜，吃第二口想起高考畢業，宋好好對她說：“我不喜歡你，你媽和我爸結婚後，你不能在我面前出現，不然我就不讓你媽好過。”

梁亦安才填了金城的大學，一個人離家千裏，放暑假都不曾回來過，寒假過年也只回7天，她去了金城，梁母傷心之餘還是會提起宋好好的孝順，她乖巧聽話就像當年的自己。

那樣就很好了，只要媽媽還在笑，過得好，她離家萬裏也不要緊。

糖葫蘆吃到第二顆就不甜了。

嘴角邊的苦澀蔓延開來，眼角都埋上一層霧氣，她起身恍惚中被前方飛奔來的小胖子撞到，她幸好穩住，不過腳好像崴了。

動一下有點疼，索性坐在長椅上看人來人往。

眼前的光被遮住，顧寒深出現。

梁亦安很吃驚，只說“你也逛城樓啊。”

換來，“我一直跟着你。”

梁亦安前腳走出西餐廳，顧寒深後腳便跟上。

顧寒深覺得她一直沒變，從小學到現在，她總是把情緒放在心裏，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發出真心地笑，就像她彈琴時，周身都發着光，不由得吸引他的注意力，連最擅長的三分球都失控。

梁亦安也不問為什麽，兩人坐在一排，吹了十來分鐘的風，天氣漸晚，陽光被烏雲遮住，風漸起，失策。她之前為了去收集山間叢林音效，爬過雪山落下的毛病，腿不能受寒，所以夏天也常穿長裙，但長裙遮擋不住突來的冷意。

梁亦安左手偷偷捶腿，都被顧寒深瞧進眼裏。

她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應該行程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顧寒深側身牢牢握住她手腕，冷着臉反問，“我為什麽行程忙？”

“你不是來修葺老房子麽，應該……”

“什麽叫應該，我一點都不忙，我很閑。”

梁亦安心裏偷偷吐槽，她看出來他很閑了，不然坐在這什麽話都不說吹半天風。

“那我……”

“我背你。”

“嗯？”

“不是腳崴了麽？”

原來他看到了。

“其實也沒什麽，不痛。”

“我背你。”

顧寒深始終沒有松開她的手，不過是站到她前面，微微蹲下身子，“吶，上來。”

見她沒反應，轉頭直視她的眼，十分固執：“還是你想我抱你下去？”

梁亦安不知他到底什麽意思，心裏是又急又氣，他倆在僵持下去周邊的人都要側目，她習慣了低調不喜歡被人關注。

“梁亦安，我不想再說第三次。”

她把手放他肩上，顧寒深的雙手穿過她的腿彎，紳士的握成拳，梁亦安雙眼微潤。

身邊穿過幾輛單車，風車挂在車頭呼啦呼啦的轉，她想起初三畢業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