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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番動靜下來，梁亦安也醒了。

“師兄。”她坐起來又揉揉眼睛，睡一覺果然眼睛都看得更清了。

“跟誰說話啊？”

陸回生聳聳肩，“看病的吧，沒找到人就走了。”

梁亦安沒在意，彎腰穿鞋肩上的頭發都垂落下來。

陸回生手心裏放着她的發繩，“吶。”

“謝了師兄。”

她順手紮頭發，陸回生去拿行李箱被她制止。

“師兄，你還病着，我來就行。”

“你被叫回來我還沒道謝呢，這個我拿得動。”

她的行李箱也沒裝什麽，都是夏天的衣服很輕，陸回生執意要拿，她再推辭也不好。

兩人從診所出來，肚子餓得咕咕叫。

陸回生往前指了一處地，轉頭對她說。

“我在這呆了半個月，還算熟悉，那家店的野菜和肉類做的是當地口味，十分不錯。”

梁亦安饑腸辘辘，随他進店準備飽餐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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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在後頭被店旁的手工糖人吸引，偏頭卻見到熟悉的背影，再仔細看去，不像，怎麽會看成顧寒深呢？

而踩到別人腳的顧寒深正蹲下來道歉，小女娃扁嘴就要哭出來，他連連哄起來：“別哭了啊，叔叔不是故意的，給你買糖吃啊。”

他指着斜後方的糖葫蘆，小女娃眼淚掉出來拔腿就跑，顧寒深也是一頭霧水，站起來又沒見梁亦安的人影。

鎮上的交通路線還沒在導航上更新，江塵給他訂的酒店，他壓根都找不到地方。後來找人問路，當地方言聽不懂就算了，本想跟在梁亦安身後看她去哪，結果碰上小女孩人給弄丢了。

顧寒深又急又氣，手機也要沒電，停車的地方在哪也找不到，這裏不比金城，随身充電寶還沒普及，真的是狼狽。

可一想到剛才陸回生給梁亦安蓋被子，那樣的親密接觸，他光是冒個念頭就青筋暴出，恨不得給她那師兄臉上開個花才滿意。

顧寒深沿着青石板的古街一直走，找到便利店想給江塵一個電話，卻發現完全記不住號碼。

便利店的婆婆在繡花，她取下老花鏡斜眼看他。

說了幾句方言，大概是想讓他快點。

顧寒深拿着聽筒，一串號碼在腦海裏浮現，他猶豫半會，還是放棄。

說來也怪，梁亦安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整條長街上基本都是穿民族服飾的當地人，她自問視力超好，那人又曾放在心裏過，她不會看錯的。

梁亦安幾乎是下意識的沖出店門，陸回生放下菜單喊她，“亦安，你去哪？”

她并沒有回話，只顧着滿街道尋他的身影。

顧寒深是路癡，甚至到了路盲的地步，他連5分鐘的宿舍都能用半小時回去，那還是他住了好些年的地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古鎮，又會迷路到何時？

雙腳踏過一條條街，她握着手機站在路旁，突然停下來，輕微喘着氣苦笑。

梁亦安啊梁亦安，你到底在幹什麽？不是說好了要劃清界限，不是說好互不聯系，所以才連夜逃走嗎？現在又是做什麽？他顧寒深路癡迷路又關她什麽事？

梁亦安頭上的汗珠滑下來，鹹鹹的滲入嘴角。

一張紙巾遞過來，她轉頭看去，委屈的咬住唇角。

“師兄。”

陸回生什麽都沒有問，手上還提着她的行李箱和包。

古鎮漸漸熱鬧，游人增多，梁亦安還是在人群中看到他。

“師兄，幫我。”

梁亦安躲在暗處，直到陸回生的電話打來。

“亦安，我已經帶他到酒店，你放心吧。”

“謝謝。”

她坐在石階上，豔陽從前方照來，渾身上下都被曬得暖洋洋，可是她依舊手腳冰涼。

陸回生走近她身旁，往她手裏塞一個飯團。

“走吧，劇組在催人。”

梁亦安撕開包裝袋，是她愛吃的口味，仿佛還在危城，上學那會她就經常拿肉松飯團當早餐。

“萬惡的資本家啊，我們是驢嗎？”

吃了東西人也精神，陸回生順手拿着行李箱，笑笑沒說話。

在十五分鐘前，陸回生遇到顧寒深，此時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而他正向人打聽星緣酒店的地址。

他上前問一句：“您好，我們剛才見過面的，在診所那。”

“對，您有事嗎？”對方也客客氣氣，就是神色冷漠。

“你是住星緣酒店嗎？劉醫生今天剛好在那接診，我帶你去吧。”

顧寒深歪打正着，難得有個人不是說方言，臉色稍微好轉些。

“先謝謝你，請前方帶路。”

梁亦安要求陸回生幫他指路本就有點奇怪，他也才想出這個方法來，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懷疑，但好歹人是順利帶過去了，對方當然沒有見到劉醫生。

“也許他又去了別處，改日再來診所吧。”

陸回生局促不安，剛要走被他叫住，“呃，謝謝你，不如我請你吃飯團。”

酒店內部有便利店，現賣的食物很豐富，他拿起一個肉松飯團。

陸回生擺手拒絕，“不用的，小事而已。”

顧寒深低頭笑，還是将飯團遞給他。

“她喜歡吃肉松口味，陸先生，不要跟她提及我。多謝。”

對方知道陸回生，稱呼他為陸先生，也猜到是誰讓他來。

念及剛才梁亦安慌張的模樣，心下了然，答應了他。

“師兄，想什麽呢？”

他倆已經到達劇組所在的酒店門口，梁亦安一直在說音效的事，奈何陸回生發呆中。

“亦安，怎麽了？”

梁亦安嘆氣，“你怎麽老走神，想啥呢？”

他搖頭道：“劇組還要拍幾組黑龍山的景，實際音效我得跟進。”

梁亦安拉下臉，“讓我去，你這才剛好。”

陸回生按着電梯，“再說吧，導演版片花剛出來，你先整理音效素材和工具，之後回了金城再開工。”

劇組拍攝進度分兩邊，一幫在金城，一幫在玉城，梁亦安請了假，陸回生又出了意外狀況，工作都堆積在一起，她回房簡單收拾好就踏進工作間，直到晚上七點才出來透透氣。

拟音師的工作不像外人看的簡單，甚至是繁雜疲倦的，因為在拍攝錄制時有多重雜音，一些需要細小展現的音效必須後期配上去。一個演員是演一個角色，幕後的拟音師卻要演一整部，揣摩演員的心态，就連一個腳步聲都有多重表現，歡快時高跟鞋要走得輕快，沉重時叫腳步要頓，都需要身體力行的去付出。

如此一來，自然是餓的不行。

玉城黑龍山多産野生菌，不論是熬湯還是做菜都好吃。

梁亦安就是被香味誘着出了門，陸回生帶她去酒店附近的店吃晚餐。

兩人點了不少，梁亦安吃的滿頭大汗，在他面前毫不顧忌形象，陸回生也不是第一次見她這樣，共事近5年，熬夜通宵是常事，偶爾累了躺下就睡，醒來都是蓬頭垢面。

轉眼梁亦安也到了要回家相親的年齡。

陸回生還當她是被師傅帶着進工作室的小年輕。

在拟音這個圈裏，沒有正兒八經的專業出身，都是與之有關的專業，比如音樂、播音、影視、後期等，大多都是被進入圈的資深老師傅帶進門，覺得你想象力好又能吃苦耐勞更能耐得住性子，師傅領進門修行就靠個人了。圈裏尊師重教，師兄師姐這樣的輩分也極其講究，拟音是門手藝，也是傳承。

陸回生是她長輩，關心幾句也是正常。

“慢點吃，可沒人跟你搶。”

一杯水推過去，梁亦安咧嘴笑開。

“這菌子太好吃，拌面是一絕啊，以後回金城一定要帶幾罐走，忙起來直接蘸醬就大饅頭，省事。”

陸回生笑出聲，“你還真是未雨綢缪。”

話鋒一轉，問道：“這次回去相親怎麽樣，對方還滿意嗎？”

梁亦安聳聳肩，舀湯喝。

“哪能看得上我啊，對方也是被逼來的，約在西餐廳穿着像非主流，非主流你懂吧花裏胡哨的，師兄，人家肯定是看不上我的。”

陸回生想了想那個場景，“你看不上他才對。”

梁亦安與陸回生關系好，但也沒把家事告訴對方，只把這次相親當個笑話，一笑了之。

時間還早，兩人夜游古鎮。

“也就一兩天閑一點，過一陣子他們加快進度我們就沒那麽悠閑了。”

意思是，趁現在能看多少逛多少。

梁亦安托劇組的福，雖然工作忙點但到的地方也不少，如果是現代劇基本上就是在金城工作間完成所有音效，如果拍古裝仙俠得去實景的地勘探，也算看過不少美景，嘗過不少美食，但今天這野生菌子真勾到她的胃。

說來說去，話題都繞不開菌子。

到了晚上，梁亦安口渴醒了，開燈發現手背上出現紅點點。

一開始沒注意，以為是哪裏弄的印子，睡過去身上便癢起來，起身照鏡子脖子那紅了一片，太癢了她忍不住的撓，一下子就破皮，又疼又癢簡直是煎熬。

還差一刻鐘到六點，她癢的睡不着，索性穿上長袖衛衣出去看醫生。她披散着頭發好擋住脖子上的痕跡，雙手都蜷縮在袖子裏，因為紅點點見了風，稍微吹上一點就出奇的癢。

昨晚師兄先送她回酒店，又趕去了工作間忙活錄音的事，肯定又是到半夜，她沒給他電話是不想他擔心。

但是古鎮大部分藥店還沒開門，直到走至星緣酒店旁邊的巷子裏，一家中醫店老板剛開門，哈欠都沒停，見她來眼瞪老大。

“今兒怎麽回事，又來一位過敏的。”

梁亦安還沒仔細揣測老板的意思，從門裏風一般沖出一人，他握住她的手腕，袖子往上刷去，露出她長着紅點點的胳膊，梁亦安愣在原地，眼看他伸手要去撥開她的頭發，這才狠聲叫出來。

“顧寒深，你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