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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溫越西怎樣也想不到,他會在醫院裏見到溫曦。
“你怎麽在這裏?”
他脫口而出,那一刻他眉頭緊皺,露出見鬼一般的表情。
陳司齊奇怪地看他一眼。
有毛病,這醫院是溫家的,那他能在這裏,溫曦怎麽就不能在,他反應這麽大幹嘛?
這個溫越西,平時在學校裏,總是高高在上,自诩家世好長相好,成績也好,只跟他那個小圈子的來往。
撇開徐野和沈灼的恩怨,陳司齊對他無感,不喜歡也算不上讨厭。
但他絕對不想跟溫越西做朋友。
沒別的,就是一看就合不來,溫越西總是很高高在上。
算起來溫家是比他陳家更有勢力,可同樣是實力強勁的豪門,比如許家,人家許聞亦樣樣優秀,就比溫越西謙遜有禮多了。
但是今天,陳司齊決定要正式讨厭溫越西。
看他不痛快,他就快樂了!
溫越西沒注意到,自己失态了,陳司齊卻注意到了。
他眼珠一轉,立刻松開溫越西,吩咐另外幾人:“都松手,趕緊的!沒看見老師在這兒?”
說完,邁開大步蹿到沈灼面前,“灼哥你沒事吧,我們特地來看你的!”
下一秒他忙不疊看向溫曦,星星眼道:“溫……溫校長!謝謝您幫灼哥安排病房,您可真是人美心善。”
當着正主的面,他不敢胡叫姐姐。
溫曦的目光輕輕掃過他,又移向電梯裏那幾人,始終淡淡的。
另外幾個人都走出來,只有溫越西還站在裏頭,手撐在電梯門上。
他看起來很不可思議。
沈灼扯唇一笑:“是來看我,還是來打架?你們吃飽了撐的吧。”
“嘿嘿,我的鍋我的鍋,聽見有人說你和溫校長的壞話沒忍住,”他沖溫曦微微眨眼,表情無辜,“對不起,是我沖動了,不該還手的。”
“……”溫越西暗暗咬牙。
他沒事吧?還玩綠茶那一套?
“明明是他先動手的!”
——要不是還有理智,他幾乎想沖到溫曦面前這樣說,可這太丢臉了。
顯得好像他是個小孩子,在找姐姐告狀,要她主持公道。
他将臉扭到一邊,胸膛起伏,卻一聲不肯吭。
不進也不出,不上也不下,他今天就在這兒,倒要看看,溫曦接下來要怎麽辦。
溫曦沒理會陳司齊,同時從溫越西身上收回視線。
她垂眸,掩飾不耐煩。
這幫熊孩子,可真是夠能惹事的,在學校打架還不夠,跑來醫院也打,是打算打架治療一條龍服務嗎?
要是換了從前在她身邊服侍的巫童,早去祠堂罰跪一晚上了。
她還沒适應這個世界的起居。
準确地說,是原主的生物鐘。
巫女作息規律,每天需要保證充足的睡眠,她也習慣了早睡早起。
山林中遠離俗世喧嚣,她晚上九點入睡,早六點起床,而這具身體,似乎長期習慣熬夜和睡懶覺。
這兩天,她晚上睡不着,睜大着眼睛瞪着天花板,活像怨氣深重的女鬼。
而到早上,她習慣早起,卻又犯困。
現在最好誰都別來招惹她。
“周老師,你來說,是誰先動的手?”溫曦看向一臉忐忑的周琪。
周琪想了想,還是說實話:“很抱歉,是我們班的陳司齊先動的手……”
陳司齊撓了撓腮,根本無所謂。
打架而已。他不信溫曦會管這事。
就算她管他也不會聽。
溫曦點了下頭,卻是看向沈灼:“他們是來看你的,也是因你而起,你說呢,該不該罰?”
“我?”沈灼指了指自己。
他當然覺得不該罰,怎麽說,陳司齊也是他朋友。
不過溫越西這小子,他看着也不太順眼。
尤其是現在……
溫越西是不是在瞪着他?那什麽眼神?怎麽像對他意見很大,像是他搶了他什麽寶貝東西似的?
沈灼心下不爽,一撇眼,正接觸到溫曦那冷淡中帶着審視的目光。
他眼神一頓,剛升起的氣焰不知怎的,忽然弱成了小火苗。
心想,這女人這眼神又是什麽意思?在考他?還是要想辦法整他?
對,她現在可握着他的把柄,要是他的回答讓她不滿意,她是不是要把他挨揍丢人的事宣揚出去?
何況,想起那條絲巾……
算了!昨天她總歸是幫了他,就當還她個人情,給她一次面子又怎樣?
沈灼閉了閉眼,扔給自家兄弟一個遺憾的眼神,狠下心說:“該罰!”
哈?
陳司齊目瞪口呆。
不是吧,他灼哥怎麽可能聽老師的?他不該叫溫曦滾開,跟她對着幹嗎?
他仔細打量沈灼頭上的包紮,還有臉上幾處青紫痕跡。
該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溫曦滿意,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唇。
還好,還不算太無可救藥。
溫越西只會比陳司齊更震驚。
他懷疑地看着兩人,嘴唇依舊倔強的緊閉着。
溫曦:“那就這樣,三天後各交一份檢讨,陳司齊和動手的那幾個兩千字,溫越西一千字。”
“檢、檢讨?”還特麽兩千字??
同為體育特長生的陳司齊瞳孔都地震了。
他懷疑溫曦是故意在為難他……
溫越西冷哼一聲,不服氣:“我不會寫的。”
檢讨什麽的他從沒寫過。
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尤其是溫曦現在的态度。
比起從前她的神經質,還有動不動拿姐姐身份來壓人的嬌狂……
現在她目下無塵,仿佛沒将他放在眼裏的漠然,更讓他不爽。
這個處罰看似公平,可就是太公平了。
她憑什麽把陳司齊放在和他同一個地位?
“随便你。”
溫曦不冷不熱地回應,步履怡然,從他面前走過,朝着走廊的另一頭。
而随着她的動作,最先是沈灼,緊接着其他人也自然而然跟上了她。
就連經過溫越西身邊時,她也沒停一停,只有聲音飄進他耳朵裏。
“假如你不當自己是明雅的學生,可以不寫,只是你最好別耽誤別人乘電梯。”
陳司齊回頭朝他一笑,盡是嘲諷。
溫越西磨了磨牙。
他不自覺地從電梯裏出來,心頭又是氣惱,又是茫然,有點空落落的。
這種好像被抛棄了的感覺是他瘋了吧?
他冷着臉跟了上去。
一直到病房門口,溫曦才停下來。
她擡腕看了眼時間。
快到十二點半了,警察跟她聯系的是這個時間,希望他們不要遲到。
今天早上,她接到警局電話,通知她去做筆錄,還聯系了沈灼這邊,但沈灼沒接電話。
溫曦一想,幹脆讓警察來醫院做筆錄好了,她來看看沈灼,又不用再跑一趟。
陳司齊很殷勤。
看沈灼身上帶傷,他上前一步打開房門,随口道:“灼哥,這就是你的病房啊,條件怎麽樣……”
沈灼猛然想到什麽。
他臉色大變,卻已經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病房門打開。
眼前的粉不是粉,是他的自尊心破裂的的顏色。
陳司齊驚呆:“啊這?”
衆人:“哇,好粉啊!”
周琪抱緊了手裏的花,眨了眨眼睛,這病房好漂亮啊,好少女心啊!
沈灼的內心是崩潰的。
他臉上忽然蒼白,耳尖卻充血發紅,尴尬地低下頭:“這病房就是這樣的,又不關我的事。”
鬼知道溫曦為什麽要把病房搞成這樣啊!
淡粉色的牆,粉色配嫩綠的四件套,玫瑰色沙發,上頭還擺着卡通娃娃,更過分的是,就連天花板上的燈罩都是花瓣造型的。
陳司齊哈哈大笑:“這個好,這個可以!猛男粉就适合猛男!”
他笑着去拍沈灼的肩膀,而他那處剛好有傷。
沈灼呲了呲牙,立刻翻臉,一拳錘在陳司齊肩膀上撞開他:“滾蛋,看完老子沒?看完趕緊走人!”
他氣呼呼地坐回床上。
明明個頭兒都接近一米九,身板挺拔健朗,坐在滿室粉紅中,卻忽然呈現出一種虛弱感。
“哈哈哈對不起灼哥,我想起一個詞叫小仙男。”
“莫名很搭有沒有!”
“這房間誰設計的真是個人才……”
“該不會是故意整灼哥的吧?”
在歡樂的氣氛中,只有一人格格不入。
溫越西站在病房門口,視線定格住,眼前微微恍惚。
他沒看錯吧?
這房間,這擺設,這粉得看起來發膩的色調,簡直是溫曦卧室2.0病房版本!
那個被溫曦搬空的房間以前就是這樣的……
他知道醫院裏有溫曦的私人病房,他也有。
只是當初他為了避開溫曦,特意選了跟她不同樓層。
難道這就是……
他轉頭瞪着溫曦:“這是你的私人病房?你把這裏給沈灼住?”
溫曦不在意地點了下頭:“我的地方,有問題嗎?”
廢話!
當然有問題,問題大了。
就因為這裏是她私人地方,還布置得跟卧室一樣,讓沈灼住進來,感覺就像是讓他住進了她的卧室!
溫越西的腦子一團亂。
目光不善地盯着沈灼。
他受了傷,身上的繃帶卻絲毫不減他的風姿,反而增添幾分頹廢的銳氣。
“看什麽看,找揍呢?”沈灼嚣張地擡起下巴,眉眼拉出輕蔑的鋒芒。
溫越西不理會他,不客氣地對溫曦說:“你讓他搬出去,換病房。”
沈灼擰起眉。
他更不爽了,一把将手機扔床上,甩給溫越西一個眼刀:“憑什麽要我搬?”
本來想說“這你家的?”,一想,這好像真是他家的。
可這也是溫曦家的啊,是她讓自己住這裏的!
不知為何,沈灼心中忽然膨脹,那感覺就像是有了靠山。
溫越西:“這個地方不适合你,”他頓了頓,眼帶譏诮,掃一眼病房裏,“你不也很讨厭這粉色?”
沈灼是不喜歡。
可他現在就是不想認。
他梗着脖子,拍了拍身下粉色的床,挑釁一笑:“誰說的,我可喜歡了。”
陳司齊:?
剛才他只是開玩笑的,可現在……
他突然對沈灼肅然起敬。
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的灼哥!
那動作莫名刺目,溫越西沉下臉,恨不得轉身就走,随便溫曦怎麽折騰。
可雙腿卻像被釘住,無法動彈。
溫曦就站在他身側。
感覺到他內心快要翻江倒海的情緒。
她輕輕挑眉。
奇怪,他生氣很正常,可怎麽,還有點苦澀和酸味?
溫曦自己很少有情緒波動,也不喜歡感受他人過于強烈複雜的情感。
她繞過溫越西,打算走進病房裏。
溫越西卻一把抓住她。
“溫曦,你能不能給我們溫家留點臉,做事體面一點行不行?為了接近許聞琛,你煩許聞亦還不夠,現在又扯上個沈灼,你鬧夠沒啊?”
病房裏霎時一靜。
尴尬的氣氛無聲地鋪開。
這是家事,誰也不好亂張口。
沈灼卻看不過眼。
溫越西拽着溫曦的手腕,她皮膚白皙,手腕纖細,仿佛一折就斷。
他們真是親姐弟?這麽用力沒問題?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溫曦回答了溫越西:“今天跑來醫院,跟人打架,擋着電梯影響人通行,還在老師和同學面前無禮的人是你,以上哪一點,是在給溫家長臉?”
溫越西:“……”好像無法反駁。
他跟溫曦的吵架史,可以追溯到至少十年前。
說不上誰贏誰輸,反正最後,他總會發脾氣,而她總會哭。
溫越西下意識去看溫曦的臉,意外地,卻沒看見一絲淚意。
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亮,是不帶感情的冷光。
他不自覺地松開了手。
不想承認,但他心底升起的懊惱不是假的。
溫曦微微轉了轉手腕,微眯着眼眸看他:“這次算了。”看在原主的面子上。
“下次再對我無禮,我不會因為這點血緣關系就對你客氣。”
溫越西好像是該道歉,話到嘴邊,喉間卻漫上一層苦意,對不起三個字又被吞了回去。
他忽然覺得,這個姐姐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她好像并不需要他的道歉。
沈灼的目光閃了閃。
血緣真的不重要嗎?
溫曦走進病房裏,步伐緩慢而輕盈,她的腳踝和手腕一樣潔白纖細,踩着細高跟,姿态從容優雅。
莫名給人一種,仿佛刀尖上起舞,脆弱與力量并存的矛盾感。
沈灼的肩膀松弛下來,他扯起唇,忍住傷口的痛,揚起一個嚣張的笑,看一眼溫越西,然後沖溫曦一挑眉:“這種弟弟還是扔了吧,不體貼又傻叉。”
溫曦站在他床前,居高臨下,“哦,他傻叉,那你呢?”
沈灼咕哝:“我比他好……”
他承認,剛才那句話主要是為了氣那小子。
可後一句說出口,微微變了味。
他趕緊移開視線。
溫越西原本還沉浸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緒裏。
這下好,他氣得忍不住扯了下背包帶子。
沈灼是要死?他缺姐姐?當着他的面跟他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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