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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蘇延川說得太正式了,柳桑榆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回想了一下兩人平時都是怎麽親熱的,卻是腦袋一片空白。

他們平時都是怎麽做的來着?

觸摸,接吻?還是……

不等他思考,蘇延川已經吻了上來,柔軟的觸感帶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氣。

不是牙膏,也不是香水,會是什麽?

柳桑榆愣了愣,忽然想起兩人剛在一起時,蘇延川嘴裏也總是有這樣一股味道,後來他問才知道,那是薄荷糖的味道。

蘇延川擔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有很長一段時間身上都會帶着薄荷糖,後來被柳桑榆吐槽了,就沒再這麽幹了,沒想到這麽久了,居然還能再嘗到那糖的味道。

柳桑榆彎了彎眼,看着蘇延川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揶揄,卻沒說什麽。

蘇延川卻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也跟着彎了彎眼,輕聲問道:“還緊張嗎?”

“好一點了。”柳桑榆又試探着湊上去吻他,心頭的擔子随着這個溫柔缱绻的吻一點點放下,取而代之的是漲得心髒微微發熱的戀慕。

親了一會,分開時柳桑榆的目光已經浮起一層淡淡的霧。

蘇延川目光微動,又湊上去在他兩邊眼皮上落了吻:“我把人叫進來?”

柳桑榆點點頭,卻沒有睜眼,開始醞釀情緒。

謝恒跟林思寒之間的關系就是從這一晚開始的。

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似一般戀人那樣,維持着彼此不是情感,而是一場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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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寒太羸弱,在貧民窟甚至無法靠自己生存,只能依附着謝恒。他一開始可以利用謝恒的善良,等到謝恒逐漸意識到他純粹是個累贅的時候,那點善良在生存面前就會變得無足輕重,而他除此之外,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他自己。

他從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爺,如今卻得趴在地上做一只讨好的寄生蟲,他唾棄自己這種行徑,卻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沒得選,在這種掙紮下的表現該是什麽樣的?

這種掙紮對柳桑榆而言其實非常陌生,這也是整部戲對他來說挑戰很大的幾場戲之一。

他跟林思寒一樣有着優越的出身,理解林思寒的驕傲,明白怎麽做一只天鵝,卻無法體會他那種跌進泥裏被迫低頭的痛苦和掙紮——

他被保護得太好,好到身邊甚至沒有過這樣的人,他再怎麽想象,始終覺得那種情緒不夠濃烈。

而這個問題,也在拍攝的時候完全暴露了出來。

無法想象的情緒和熟悉的人相結合,在他心裏畫了一道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線,于是這場戲愣是被他演出了一股莫名的溫情。

何曉藍自己都沒想到還能這麽演,生生愣了好幾秒才喊了停了,哭笑不得地走過去跟柳桑榆說戲,但說了幾遍,柳桑榆也只能演出那種難過的感覺來。

何曉藍只好讓蘇延川給他表演一次。

蘇延川就能演得很好。

柳桑榆有點奇怪:“我記得你也沒經歷過什麽很難受的事,怎麽就能演。”

“也不一定要經歷過。”蘇延川道,“見過這樣的人。”

“見過就能演好了嗎?”柳桑榆問道。

蘇延川搖了搖頭:“反複揣摩,想象……還有共情。”

“可是我也沒見過這樣的人。”

“看過的作品呢?”蘇延川垂眸想着,“我們不說太遠的,想想林思寒,想想你,或者……我?”

“你?”

蘇延川點頭:“想想,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名聲地位一落千丈,像過街老鼠一樣被人唾罵,那時候……”

“不會。”柳桑榆皺着眉打斷他,“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幫你。”

“但我心境總會變化,對嗎?”蘇延川笑着看他,“那時候我求上門,你覺得我是什麽心情?”

“不想。”柳桑榆不開心地扭過去,腦海中卻把這個故事重新編織起來。

如果有一天,他家出了事……

他家怎麽會出事呢?他家人呢?

想到這,柳桑榆再次生出抗拒來。

就算只是想象,他也不想家裏人難受,蘇延川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才沒提這件事吧?

那林思寒呢?他跟自己一樣,在美滿的家庭裏長大,失去家人對他而言一定是一件很大很大的打擊,親近謝恒的時候,他也會想起自己的家人嗎?那時候他在想什麽?

柳桑榆皺起眉,隐約摸到了點什麽。

蘇延川看他的神色,很輕地抿了一下唇。

他其實不是很願意柳桑榆去想家裏的事。

柳桑榆是個泡在蜜罐子裏長大的人,打小被寵着疼着,養出一顆柔軟的心,同理心比很多人要強,也更受不得疼。

有時候他只是不願細想,就算在想象裏也不想把自己親近的人置于一個不好的位置。

但偏生這部戲裏的林思寒,就是在這種痛苦裏掙紮的,就是他一開始不願意的想象的抗拒,林思寒大概也是有過的。

兩人面對面坐了片刻,柳桑榆眼眶漸漸紅了。

“難受了?”蘇延川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抱一下?”

拇指指腹蹭過眼尾,他側頭蹭了蹭蘇延川的掌心,溫熱像是蹭過心尖,給了柳桑榆泛疼的心髒一點慰藉。

他只是想一想都這麽難過,林思寒肯定比他難過很多,絕望很多。

在他的想象裏,他還有蘇延川,可是林思寒除了娘胎裏帶出來的病體,什麽都沒有了。

“我……我覺得我可以了。”柳桑榆小聲道。

“不着急,再緩緩。”蘇延川輕拍他的背,哄道,“等緩過勁了,我們再拍。”

柳桑榆卻是搖頭:“趁熱打鐵,現在這樣的情緒正好。”

“你确定?”蘇延川有些遲疑,“這場戲不是光明白他的處境就可以,更重要的是……”

“是他對謝恒的心情,對嗎?”柳桑榆擡眼看他,目光越發難過,“如果有一天我跟林思寒一樣了,我會很想你,但是我一定不會去找你。”

蘇延川聞言一愣:“可是你……”

“我什麽都不會,所以才不可以找你。”柳桑榆垂下眉眼,沒再說話,

蘇延川聞言沉默了片刻,也明白過來,很輕地嘆氣:“不會有那一天的。”

柳桑榆沒接話,扭頭沖何曉藍喊道:“可以了!”

這一次的拍攝比之前順利很多。

雖然柳桑榆還不能很好地拿捏林思寒那種掙紮,但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拍,終于是拍出了一版何曉藍滿意的。

謝恒推開林思寒,拒絕了他的主動,卻又在一陣沉默中忽的發狠,重新吻上他。

屈辱和自我厭棄讓林思寒紅了眼,只能擡起手背捂住眼睛,拙劣地将眼淚藏起來。

他不敢看謝恒,謝恒也不敢看他。

這是情/事,更是一場心照不宣的交易。

何曉藍喊“卡”的時候,柳桑榆還沒從情緒裏脫出來,抱着蘇延川哭得稀裏嘩啦的。

礙于他們倆現在基本跟赤身裸體沒差,工作人員也不好貿然上去安慰,都自覺在遠處呆着,等柳桑榆平複情緒。

小聲哭了好一會,柳桑榆終于慢慢平複下來,眼角抵在蘇延川肩上蹭了蹭,不好意思擡頭。

居然讓這麽多人等他哭完,有億點點丢人……

像是明白他在想什麽,蘇延川很輕地笑了笑,用手輕拍他的背,緩聲道:“沒事,用不着害羞,先補妝。”

柳桑榆沒有說話,又在蘇延川肩上蹭了蹭,蘇延川這才招化妝師過來。

後面還要補幾個鏡頭,等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何曉藍看了一眼眼睛通紅的柳桑榆,非常善良地給他們放了半天假,柳桑榆剛剛難受的心瞬間就飛起來了,扒着蘇延川要他背自己回酒店去。

蘇延川輕輕笑了幾聲,背着人回了車上。

柳桑榆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回到酒店時已經精神熠熠在跟他商量明天要去哪了。

蘇延川陪他泡澡,一邊聽一邊笑,也不點破他。

就柳桑榆這脾氣,今晚免不了一番折騰,明天肯定累,睡到中午能起來吃飯就不錯了,還想着出去玩。

沒得到回答,柳桑榆不滿地扭過頭看他:“你有沒有在聽啊?”

“嗯?在聽。”蘇延川斂了幾分笑意,也沒答他剛剛的話,而是低頭跟他交換了個吻。

柳桑榆見狀眼睛更彎了,立刻轉過身整個人靠過去,笑道:“你是不是又想了?”

蘇延川看他:“不行?”

“行,當然行。”柳桑榆抱住他的脖子,湊過去跟接吻。

兩人折騰到水有些涼了才回到床上,柳桑榆明顯還有點興奮,躺下了嘴巴還不停在跟蘇延川說明天要拍的戲。

知道他這是解除了新東西,興奮,蘇延川也很有耐心聽他說。

他起初說的還是對劇本的理解,蘇延川偶爾也會搭上兩句,後來就變得有點漫無邊際,想到什麽說什麽,眼皮也跟着一耷一耷的。

“困了就睡吧。”蘇延川好笑地湊過去,親了親他的眉心,“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柳桑榆這才閉上嘴,拉起被子往蘇延川懷裏蹭了蹭:“這不是擔心明天的戲拍不好。”

“明天的戲我對你有信心,睡吧。”蘇延川說着把人攬進懷裏,不讓他說話了。

柳桑榆這才打了個哈欠,在他心口蹭了蹭,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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