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是不是強迫的”/
第49章 “是不是強迫的”/
其實壓垮喻呈的最後一根稻草源于地理課。種完樹回來一翻書包,發現中午出門太倉促忘記帶課本,可上節課老師特意叮囑今天講書上的題,不帶就出去。
晚出去不如早出去,被罰出去不如自己主動出去。喻呈把書包一拉,在上課鈴聲中徑直走出教室。
去哪兒也沒想法。畢竟有人逃課為娛樂,有人為放松,他不為什麽,一定要說的話,就是為了一口氣。
他霍然覺得他也不該太把喻翰景當回事,反正越反叛越打,越打越反叛,反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打算再次挑戰父權,像潭淅勉一樣心裏少裝點事,他感覺自己此刻大概像削肉剔骨的哪吒。
兩個人再次從小西門翻出去,這回喻呈有點得要領,翻牆的時候已經有模有樣。
等站在公交站牌底下,才開始認真想要去哪。打舌釘還是算了,他倆都還想留一條狗命,最後喻呈說,之前宋東憑講寧師大那邊在辦呂西安·克萊格的攝影展。
什麽西安?
呂西安。
不認識。
喻呈就和他講,大概是什麽攝影師。
那時候喻呈對攝影已經有些興趣,懂拍攝,但還不是技術流。他的第一臺膠片機是高一的時候,宋東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有時候會帶在身上,随手拍一些照片。
攝影展在寧師大的紫藤畫廊,完全是免費的,喻呈來之前大概知道克萊格是什麽人,但不知道他擅長拍什麽,這場展覽又展的是什麽。
直到滿目光影中的曼妙身姿,男的女的,隆起的*房與**器,以及裸體的人像,他才從字裏行間找到關于呂西安·克萊格的介紹——“以人體聞名于世”,“生命與死亡是他照片中的一貫主題”,“無論是廢墟、裸女人體、或是瀕死的公牛都充滿了美感”,而這場攝影展的名字是“城市與人體”。
對于那個年紀來說,還是太過震撼了。
他們在經年的義務教育中缺乏審美的能力,第一次去性別化地審視人體的線條,好像懵懵懂懂中領會了美,卻又無法言說,最後化成尴尬窘迫的笑,來掩蓋自己感知的匮乏與無能。
Advertisement
喻呈被沖擊地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望向潭淅勉的後腦勺,這個人離照片更近,好像融進那些畫面裏去了,他好像也變成美的一部分,運動背心的袖口露出深色的流汗的肱二頭肌,短褲下的腿也像雕塑,被穿過百葉窗的日影分割成明暗交錯的色塊。
喻呈感覺自己從脊背到手心都在出汗,校服也變成了燒紅的铠甲,燙得渾身不自在。
他在做什麽。
和潭淅勉一起看裸體。
不對。是藝術。
好,是藝術。但如果別人看到呢,看到他們兩個二附的未成年人不上課,在這裏看這種裸體攝影展要怎麽想。他們認不認為這是藝術。
他小聲喊潭淅勉的名字,要人趕緊跟他走。
第一遍沒聽到,第二遍時,潭淅勉回過頭,有點興奮,大概是那個年紀的男生應該有的興奮。他問他:“不看了嗎?”
喻呈說:“沒意思。”
潭淅勉跨一步過去攬他的脖頸:“這都沒意思啊,呈哥是世面見多了?”
喻呈轉開目光:“我是清心寡欲。”
潭淅勉笑起來:“你這樣有病,誰十七八歲像你這樣啊,看到女孩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沒有。他剛剛甚至沒有在看那些照片,他在看潭淅勉。
撲通一聲心跳。
像第一滴雨水落進湖裏,漾起的漣漪成為一場大雨即将來臨的預兆。
出來時不巧,和宋東憑迎面撞見。
好在沒別人,就他一個。
宋東憑推着自行車,看了一眼手表,倒也不甚驚訝:“又翹課?”
潭淅勉無所謂,就露出牙齒笑,但論輩分到底是喻家長輩,喻呈總做不到當沒事人,他低頭“嗯”了一聲。
“展覽怎麽樣?”
預料之中的批評并未降臨,喻呈又擡頭,發現正好朝西走,恰接了一目晚霞盛在紫藤蘿的花架上。
“只知道是好看的,但又覺得好像看不太懂。”
宋東憑笑着說:“美的不必論懂不懂,就是那個剎那,能接收到多少,就是那一刻有多少美。”
喻呈似懂非懂,覺得這句話說得玄妙,但又覺得好像是小舅舅看待事情的态度更讓他喜歡。
到校門口,開始分去向,潭淅勉和喻呈自然要回仙林佳苑,打算和宋東憑告別,結果人說,宋西婧讓他今晚也回去吃飯。
“那我倆坐公交回。”
宋東憑推出去兩步,又別出心裁:“公交擠得要死。要不你倆,一個坐我前面的橫杠,一個站後面踏柱上,我給你倆載回去得了。”
其實是有點危險的。宋東憑這人,看上去循規蹈矩,本質愛玩,時常有出格舉動,十分大膽,要不然也不會經常和小孩子玩在一處。
好在路不遠,又都是林蔭小道,沒什麽四通八達的馬路和高速。但喻呈還是緊張,抓着龍頭,手心發汗。潭淅勉扶着宋東憑的肩膀立在後面,站得挺高,風把發揚起來,自我感覺像演泰坦尼克。就宋東憑一人載倆大小夥子,膝蓋分得很開蹬得呼哧帶喘,很是沉重。
“下午帶小栩去拍了片子。”宋東憑喘着氣說話。
“嗯,怎麽說?”
“好像是先天發育問題,左右下颌骨關節不太對稱,你常苒阿姨懷疑是自己懷孕的時候沒懷好,對不起小栩,心裏難受。你們晚上回去的時候別再提這個。”
兩個人都不說話。
“其實沒什麽。你們年紀小,覺得一點身體問題都是大事,其實就那麽回事。”宋東憑繼續講,“也別老讓小栩小心這個小心那個,打個哈欠都會脫臼這事怎麽小心,她愛怎麽玩怎麽玩,潭淅勉你做哥哥的電話要時刻帶在身上就好了。”
潭淅勉“嗯”了聲。車鈴清脆,左轉時他更用力地扶住宋東憑的肩膀,連天的樹蔭落下來,有一股很涼的井水的味道。
之後的一個月哪怕喻呈不主動,潭淅勉也常煽動人跟他翹課。他視喻呈為他的新翹課搭子,連好兄弟費岷都要排第二去。畢竟帶好學生翹課刺激太多,成就感翻倍,而且就算路遇老師,也能很容易蒙混過關。
喻呈有時候答應,有時候半推半就,他得承認,出去是好玩的,潭淅勉喜歡新事物,他教他打電動和溜冰,教他怎麽用微信,潭淅勉還在網吧給他申請了qq號,也進過聊天室,有人和他私聊說,能不能看看你的身體,他吓得立刻關掉了。
本來像喻呈這樣的好學生,少上幾節課起初也沒老師在意,以為是身體不适、家裏有情況之類的,或者在意了也不至于告到家長那去,但等會考成績一出來,才發現大事不妙,喻呈的成績比上一次考試倒退了十名。
暑假過完,就是高三。高二如此收場,屬實慘痛。
排名貼在走廊的櫥窗裏,喻呈看完回來恹恹的,其實不看也大概知道不好,但明晃晃擺在那還是非常羞恥。
當他拉開椅子要坐下的時候,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紙條。展開一看,沒署名,但認得出是潭淅勉的字。
“看什麽呢?”趙逾磊喝着運動飲料從前座側過身子,“又收到情書啊?”
喻呈煩躁地把紙團進手心塞進桌洞裏:“不是。”
“也是。”趙逾磊啧一聲,“誰寫情書用作文本上的紙,還撕得跟狗啃的一樣。”
又說:“你去看成績了嗎?我又20,每次都20,想變成1字頭看來這輩子沒戲。你怎麽樣?”
喻呈不想說話,裝作沒聽見在桌面上趴下來,眼鏡有點硌鼻梁,他又把整張臉埋進臂彎裏。
“七點小西門見。”
紙條上是這樣寫的,附加兩眼睛一張嘴的潭氏笑臉。
等喻呈停下做語文習題的筆,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一刻。
在這麽糟糕的日子,潭淅勉竟還沒事人似地約他逃課,他又不是看不見那個成績。
一想到排名,喻呈又免不得記起理六班的榜上,潭淅勉雷打不動地在班級22名,如果學點就升到15,完全不學就到25,人家挺穩的,倒把他這個好學生帶倒退了。
關于他此次滑鐵盧,潭淅勉大概覺得極有趣,也很好笑。大概率約他今天翹課出去就是說這個,少不了揶揄嘲諷,定要攬着他的脖頸,說些氣人話,說不準之前帶他出去、亂他心神,也是他故意。
這樣一想更羞憤。也不知道該氣自己,還是氣旁人。他決定爽約。
結果本來要到八點的晚自習,七點半提前結束,原因是天色陰黑,要下大暴雨,老胡破例放大家早點還巢。
喻呈都快走到大門,鬼使神差想着要不再去小西門看一眼,走過去發現一道影子,被烏雲蔽着,人竟然真的還在。
看到人來,潭淅勉倏地起身,站起來的時候簡直眼冒金星。
“半小時,喻呈,整整半小時!”
他看上去忍無可忍了,螞蟻洞掏了,樹下的野草也撅光了,用手機打貪吃蛇都快要通關。
喻呈抿緊嘴唇默了一下,潭淅勉以為他打算道歉,結果他垂着眼說:“以後你別找我出去了。”
潭淅勉愣怔,但他不傻,立刻猜出緣由,又過來攬他肩膀,無所謂地說:“因為考試啊?”
“一次考不好又不說明什麽,學霸也會考不好,學渣也會……”
沒等聽完,喻呈掙掉他的手臂,動作很大。
“你想笑就笑好了,用不着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潭淅勉看着他:“我不想笑。”
“你敢說你撺掇我逃課,沒有一點想看我笑話的意思?”
這一點,潭淅勉不能說自己清白。
“是,覺得好學生也翹課挺好玩,但你考不好有什麽好笑的,世界上有這麽多人,比如我,這次考得好,下次考不好,你就非得一直考得好?你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毛病!”
喻呈認真盯着他:“我可以考不好,但不能因為別人影響才考不好。”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或許是在說數學課因為走廊裏潭淅勉的口哨聲而走神漏掉的數學推導過程,或許是指和潭淅勉翹晚自習而沒有趕完的那張政治試卷,又或許是做操的時候本來在背單詞,結果體側運動一轉身,看見站在隊尾的潭淅勉敷衍地伸長四肢,又渾又懶散,醒目到讓他将下一個單詞忘得一幹二淨。
但在潭淅勉那聽來,意思就是他把他帶壞了,他要遷怒于他。簡直莫名其妙。
潭淅勉嗤了聲。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喻呈。”
“你跟我一起玩你自己高不高興,是不是強迫的,你心裏沒數啊?”
轟隆隆一聲驚雷。
有什麽醒過來,又有什麽被打濕了。
喻呈覺得陷在一團泥濘裏,劉海濕漉漉地粘在額頭上。他抹了又抹,沒辦法,抹不幹淨,還覺得負重,書包也潮了。
他想,我自己高不高興呢。沒想過,不知道。逃課的過程既刺激,又負疚,他沉溺于這種陪伴,又明知鮮克有終。
他此刻唯一能夠确定的事是,潭淅勉指着他的鼻子,他想擂他那張滿是雨水也好看的臉。他的高興被眼前這個人完全地抽光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