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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直到把南枝的臉踩進了泥土裏, 見她像狗一樣吃了滿嘴泥,彭邬這才攥着頭發拉起她,轉動腦袋欣賞她狼狽的模樣好一會兒, 才很是滿意地說道“明日一早我便來看你,你最好給我識時務點。”
臨走前看着腳底沾的血,彭邬皺着眉毛一臉嫌棄地直接在南枝的衣服上蹭了蹭,直到蹭幹淨這才大步離開。
許久之後, 南枝吐出了嘴裏的泥才緩緩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渾身火辣辣的抽疼中, 她慢慢地挪動身子,靠在石臺上大口喘息。
淩亂的發絲落在臉龐上, 勾得臉龐有了細密的癢意, 她擡了擡手才感覺手臂疼得不行, 緩緩地垂眸看了一眼發現手臂上的衣服被抽破,露出好幾條皮開肉綻的鞭痕
可是臉上的癢意太甚, 癢的睫毛細細密密地顫了起來, 最後她愣是咬着唇悶哼着擡起手臂擦了擦, 發現全是髒污的泥土和血水。
只是這麽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她靠着石頭邊喘息了許久。
她像是撐不住似的耷拉着腦袋,沾染了鮮血的發絲貼在臉上,白皙的臉頰上那黑漆漆的腳印分外顯眼。
靈力被封便毫無還手的能力。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她必須得像個辦法自救!
可是……能有什麽辦法呢?
南枝坐麻了, 動了動身子, 到處都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如今四下無人, 她也不再掩飾自己的痛楚, 一邊罵道“死變态,死瘋子,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得把你日夜吊在懸崖邊上,天天一點點割你的繩子……嘶……疼死了。”
實在受不住時她撅着嘴對自己的傷口吹着氣,像是想要緩解些痛苦,後面也不知道是太疼了還是罵人罵得太累了,她靠在石臺邊,蜷縮着睡着了。
只是畢竟身處危險中,這一覺也睡得很不踏實。
恍惚間她竟然夢到了君無渡,他就站在黑暗裏眼靜靜地看着她,就像個高高在上一塵不染的仙人般睥睨着她,一身都充滿着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開口了,他問“南枝,你知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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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認錯,他會立刻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南枝意識滾燙又模糊,因為這句熟悉的诘問而恍惚,許久後她不解地問道“我……哪裏錯了?”
“那你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分明是別人觊觎‘問仙七弑’,我不過懷璧其罪,我有什麽錯!”
“若你不強行出手,抱你所謂的不平伸張你所為的正義,你的身份豈會過早暴露?”
南枝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我不該救人,我就該坐壁上觀?”
他看着南枝,眼神淡漠又涼薄,“你同情誰便會背負誰的命運,沒有雷霆手段不行救人之事,否則不過是自以為是的愚蠢行為!”
“我沒有錯,救想救之人更沒有錯,我有我的道!”
君無渡眼神一沉“你如此沖動易怒愛逞強,做事不計後果,吃了這樣的苦頭竟還不知悔改?”
“分明是別人太過貪婪……就算我不救人也依然會落入這些人的手裏……可是無論如何,我救人沒有錯……沒有錯……”南枝搖着腦袋,昏昏沉沉地喃喃“阿姆,阿姆……會為我感到驕傲的……”
“這夢好生煩人……”
她不想再看到君無渡似的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她又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天早上,俊俏的少年郎拿着一束盛開熱烈的白茶花走了進來,
南枝因為煩躁疼痛而皺起的眉緩緩地舒展開了,她幹裂滲血的唇嗫嚅着喚了聲“周小一……”
在這最濃稠的黑暗裏,有人把這三個字聽得真切。
第二日,南枝還沒睡醒就被人給踹醒了。
意識還未清醒,她整個人就戒備地立刻看向來人。
彭邬高臨下地掃了一眼那空白的紙,臉上說不出的陰沉“東西呢?”
給了也是死,不給雖然受罪但是能拖延時間給自己找尋機會。
于是她想也不想地說道“我說了我沒有,有本事你去找君無渡要啊?”
“昨夜不還是玉宵仙尊嗎,現在就是君無渡了?”彭邬嘲諷地笑了一聲“看來君無渡把你逐出師門是應該的。”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南枝懶得跟他争辯。
見她這要死不活的模樣,絲毫也沒有昨日裏瞪着眼的兇狠,彭邬心情不錯地蹲下身,看着南枝說道“這麽乖巧聽話的樣子,倒是順眼多了。”他伸手擡起南枝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這臉倒長得很是不錯,細皮嫩肉嬌俏可人……”
南枝毫不猶豫地吐了他一口唾沫,“你敢碰我一一分一毫,我寧願血濺當場!”
彭邬面色一肅,抽出手帕,緩緩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然後擡起手一巴掌甩在了南枝的臉上。
這一巴掌的力道很重,南枝的腦袋直接撞到了身後的石臺。
剎那間便有鮮血從鬓角滑落。
暗處,空氣好似凝滞了一瞬。
南枝被打得眼冒金星,只感覺整個世界都開始轉了起來。
彭邬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現在給我立馬寫,否則我今天就挑了你的腳筋!”
“我說了我不知道。”南枝恨恨地瞪着他。
彭邬盯着她怒氣沖沖的眼,突然陰測測地笑了笑“你這般年紀,大概還不知道什麽叫做爐鼎。”
南枝心口狠狠一顫,卻強自裝作不在意的模樣說道:“那你這輩子也別想得到問仙七弑!”
“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你乖乖聽話!你不信的話不如現在就試試?”
“……”
見南枝眼裏終于滑過了恐懼的神情,彭邬張狂地笑了一聲“馬上給我寫!”
南枝麻着臉,撿起地上的毛筆,又連編帶改的寫出了第三問就再也不動了。
彭邬壓下欣喜的神情,拍了拍南枝的腦袋,“這就對了,給我乖一點我還能饒你一命!”
怕夜場夢多,他收起第三問說道:“繼續寫!”
“我腦子疼渾身疼記不起來了。”
南枝知道就算要受些皮肉之苦,也要把時間拖延下去。
沒有人會來救她,她必須依靠自己、不然她會像老鼠一樣死在這裏!
她的生命好不容易重新來過就死在這裏,她不甘心!
一聽這威脅的話,彭邬臉色一變,鞭子再次召喚出手,對着南枝又揮了過去。
南枝看到鞭子的那一瞬間,立刻抱住了腦袋,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就像是被打習慣了一般……
暗處理君無渡的心裏驀地像被刺了一下。
昨夜被抽過的地方再次被抽中時皮開肉綻,那鞭子抽起來時帶着一串血珠。
興許是真的怕把南枝給打死了,給了她一個教訓之後,彭邬就收了鞭子,
把毛筆踢到南枝手邊,“寫!”
“你這個變态王八蛋,你會遭報應的!”南枝憤憤地罵道。
“我遭誰的報應,老天爺?”彭邬大笑了一聲“若是你說玉宵仙尊會來救你,我倒覺得還有那麽點可能。”
南枝抿了抿唇沒說話。
見她一聲不吭的模樣,彭邬倒是有了一分好奇地問道:“你若是說玉宵仙尊會來找你,我倒是還約莫得多考慮兩分,難道你知道君無渡不會來救你?”
暗處,君無渡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南枝的面前。
他垂着眼看向南枝。
南枝緩緩眨了眨眼。
沒有人會來救她!
從被抓住的那一刻,南枝就沒有想過會有誰來救她。
即便有機會告訴周小一,她也絕不會讓他冒險一分。
更別提君無渡,她想都沒有想過。
以君無渡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也絕對不會伸手救她,他只會高高在上的斥責她,然而她卻說道“君無渡會來救我。”
聽到這話,君無渡神情複雜了一瞬,可是下一息他就看見南枝垂下臉,嘴角牽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這一瞬,心裏驀地像被針刺了一下。
她是真的沒有想過他會救她,這一刻君無渡甚至清晰地知道即便自己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也絕不會向他求救。
“哈哈哈”彭邬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揚天大笑着“那又如何?”
南枝本來就是附和他而說的,當巨大的利益擺在面前時,天大的風險也擋不住貪婪的人心,而何況是無數劍修夢寐以求的絕頂劍譜?
所以被反問時南枝沒有露出任何多餘的神情。
“沒有人能救你,現在就給我寫!”
南枝搖着頭“我腦子被你打疼了,我現在全部忘記了。”
“很好!”
彭邬收起臉上的笑,陰測測地說道。
而後只見他手臂一揮,南枝的身子再次被吊在了空中。
身體繃到了極致,全身的重量都依靠被懸着的手臂承載,這一瞬南枝感覺自己的手臂都要斷了。
彭邬死死盯着她“寫不寫?”
“忘記了!”
“看來,不吃點苦頭你是不會老實聽話!”
那鐵鏈狠狠朝下放去,女孩細嫩的腳心重重地落在了尖銳如針的鐵刺上,瞬間湧出了猩紅的鮮血。
這一瞬,南枝疼得渾身顫栗。
彭邬像是很喜歡看她這般模樣,抱着膀子細細地欣賞了一圈,又像是不夠滿意似的,又放低了一些鐵鏈。
這下南枝全身的重量全都壓在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上,那尖刺便深深地紮入了腳心,細嫩的腳心瞬間血流如注。
南枝渾身抖如篩糠,死死咬着牙齒才不至于讓自己發出凄涼的慘叫。
可是她越是這樣,彭邬卻更不滿意,他像是玩玩具一般,擡手時鐵鏈升高,放下時鐵鏈下降,千瘡百孔的腳底便這般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着穿骨鑿髓的疼痛。
南枝再也承受不住慘叫出聲,脖頸青筋暴突,眼球都因為劇痛而生生冒出了血絲。
而見她如此,彭邬像是找到了新的樂趣。
他惡劣地延長了把南枝放下來的時間。
等待劇痛的時間是極致的折磨,不知道什麽時候疼痛會來臨,這樣的折磨比直接的痛意更加折磨。
她渾身緊繃到宛如一捧就會折斷一般,顫抖着嗚咽着恐懼着……
欣賞着南枝茍延殘喘的模樣,待到她好似緩過去時彭邬卻手臂一揮,南枝血肉模糊的腳板再次重重落在了尖刺上。
南枝大張着嘴像是已經疼到了窒息,脖頸拉長得像是要生生折斷了似的,過了好幾息她喉嚨才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一聲聲的慘叫聲,回蕩在陰暗的囚牢裏。
一聲聲敲向濃稠的黑暗裏。
可是那黑暗卻始終沉默無聲,像是無動于衷地隐匿在那裏。
見折磨得差不多了,彭邬擡着手好整以暇地問道,“寫不寫?”
南枝低垂着腦袋,汗濕的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上,她像是痛得已經精神恍惚了,一雙清亮靈動的眸子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纖細的身子抖如篩糠,好一會兒才慢慢停了下來。
“寫不寫?”
“……我寫……我寫……”
南枝終于被放了下來,重重地仍在了地上。
她蜷縮在髒污的石板上,細細索索地抖着,撿了好幾次才把地上的毛筆撿了起來。
君無渡看着她就這麽衣衫破爛渾身鮮血地爬在地上,一個字一個字艱難的寫着。
從君無渡的角度正好能看見被紮成了血窟窿的腳底,一縷縷鮮血從細小的血洞裏流出,蹚過凹凸不平的髒污石板,在君無渡的腳邊彙成了一灘。
他垂着眉,任憑那鮮血就這樣一點點染紅了雪白的錦靴,一向潔癖的男人,這一次卻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南枝寫着寫着就再也寫不下去,抓着筆暈了過去,筆尖的墨汁滴在紙張上,暈染開來。
見她沒動彭邬走近踢了她幾腳,南枝卻毫無反應。
彭邬蹲下身正要細看時,南枝卻突然睜開眼,手中的簪子直接朝彭邬的脖頸刺去。
只是那簪子堪堪刺破了皮,就被彭邬手臂一檔再也刺不進分毫!
“找死!”勃然大怒的彭邬不由分說一掌拍在了南枝的胸口上。
南枝口吐鮮血被拍出了很遠,手中的簪子掉落在了地上。
盯着怒發沖冠的彭邬,南枝突地咧唇一笑,接着這笑就再也停不下來“哈哈哈哈,”
彭邬陰狠地盯着她“你笑什麽!”
“你中毒了,哈哈哈,我死你也會死!”
彭邬臉色大變,立刻去探查自己的心脈,發現身體果然有了異常,臉色大變地塞了一顆解毒丹,一劍抵在南枝的喉嚨“解藥!”
南枝吐了口血,瞪着他“放了我,我便給你解藥,否則你就陪我一起死!”
看着南枝,彭邬突地笑了,只是雙眼卻沒有任何笑意。
“你這般性子,身處這樣的絕境下也想着反擊,倒是很合我胃口!”
“君無渡倒是教出了一個好徒弟!可惜,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的冤種!”
盯着他這般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南枝過了好久才說道:“我沒有想要取你性命,只要你放了我,問仙七弑和解藥我雙手奉上!”
彭邬臉色一變“老夫平生最恨被人威脅。”
話音一落,手中的長劍直接刺入了南枝的腿,“你既然想跑,我就成全你,讓你再也跑不掉……”手起刀落,在南枝的慘叫聲中,她的腿生生被刺出了兩個血窟窿!
見南枝疼得渾身痙攣,“解藥!”
等南枝終于從至死的痛楚中回過神來時,她突地沖彭邬笑了笑,她吐着鮮血數着“三”
“二”
“一”
彭邬陡然睜大了眼睛,擡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你給我下了什麽毒?”
南枝只是瘋狂的笑,她盯着彭邬有着報仇的快意,像是連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你要受盡皮肉潰爛的折磨而死……哈哈”
“你這賤人!”彭邬洩氣得抓起一旁的劍就朝南枝刺去“我要死也要帶上你!”
南枝不想死,她拼命地拖着腿朝後縮,只要再拖延一點時間這人就會身體徹底麻痹,威脅不到她了。
眼看那鋒利的劍刃朝南枝刺去時,一柄通體泛黑的長劍帶着強悍的靈氣從天而降。
彭邬反應極快地舉劍就擋,身子卻依然被生生逼退到牆角。
一個白色身影慢慢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看着來人,彭邬已經變得烏青的臉更黑了,像是不可置信地問道“君無渡……你一直在這裏?”
南枝睜開眼看向君無渡,眼裏沒有開心亦沒有慶幸也沒有絲毫的意外。
她只是那麽無神地看着。
君無渡雙眸冷戾地盯了他一眼,下一瞬身子消失在了原地。
本來已經中毒的彭邬在君無渡淩厲的劍勢下走不過十招,便口吐黑血地砸在了地上。
見君無渡拖着劍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彭邬捂着胸口神情惶恐地問道“君無渡……你……你想做什麽!”
君無渡如同看待死物一般看着彭邬,“你欺辱我的弟子,還問我做什麽?”
彭邬撐着手臂一步步朝後退去,一邊說道:“她明明已經被逐出師門了!你……你不能殺我,你是正道魁首……你不能殺我。”
君無渡一身寒霜,不妄劍直直地朝彭邬刺去。
見狀,彭邬狠狠一咬牙,身體突然爆發出一陣魔氣,然後整個人化作鬼魅般朝君無渡抓去。
“九重天華?”君無渡詫異了一瞬,“你竟偷練魔功!”
見一擊不重,彭邬吐着血閃狼狽要逃,可是君無渡怎麽可能容許人在他眼皮底下逃走。
不妄劍一聲龍吟,金光閃耀後,一聲凄厲的慘叫聲中,彭邬被生生地釘在了石牆上。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
君無渡一言不發,單手懸于他的頭頂,在彭邬一聲聲絕望的怒罵聲中很快被散了一生修為。
南枝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明明雙腿痛得打顫,她卻抓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撿起來的劍踉踉跄跄地走了過來,披頭散發地咬着牙,舉劍使出全身的力氣朝彭邬刺去。
她要殺了他!
殺了他!
……
她腦子裏此時只有這個的念頭。
在彭邬驚駭的神情中,眼看那劍就要刺中他的喉嚨時,南枝的手腕卻被君無渡一把抓住了。
南枝雙眼血紅,惡狠狠地盯着君無渡“你放開,我一定要殺了他!”
君無渡看着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你不能殺他!”
“憑什麽,他那樣對我,憑什麽我不能殺了他!”南枝瘋狂地想要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神情近乎癫狂地吼道“他該死,他必須死……君無渡你給我滾開……”
“南枝!”君無渡一掌打掉了南枝的手中的劍。
南枝的身體狠狠一顫,狼狽地摔在了地上,腦袋重重地磕在了石板上的那一瞬,她眼前一黑吐出了一口鮮血。
反應過來是自己用力太大,君無渡眉頭緊皺臉上閃過懊悔的神情,立刻彎腰就去扶她。
“啊啊啊啊不要碰我!”南枝尖叫着,撐着手臂朝後退去,充血的雙眼看着君無渡像是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
君無渡伸出的手蜷了蜷,一雙手僵在了空中。
南枝躲開了君無渡的手,餘光又看到了彭邬,她整個人又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爬過去撿劍又要朝彭邬刺去。
君無渡抿了抿唇,化掌為刀辟在了南枝的後脖頸上。
南枝身體一軟,徹底地昏了過去。
南枝醒來時,怔怔地望着房梁出了好一回神。
直到看見明亮的窗機,幹淨的房間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在地牢裏了。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南枝微微擡眸,就看見君無渡走了進來。
他走到床榻邊,端着藥碗對南枝說道:“該喝藥了。”
南枝靜靜地看了君無渡好一會兒,撐着雙臂掙紮着坐了起來。
君無渡一手端着藥碗,一手拿過枕頭墊在了她的身後。
俯身動作時,他身上清冽的梅香清晰地鑽入了南枝的鼻間。
南枝厭惡地偏過頭。
君無渡看着她這般動作,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直到他手中的碧綠翡翠碗裏的熱氣漸消,他緩緩提醒道:“該喝藥了。”
說着君無渡像是習慣性地拿起了碗裏的勺子,盛了藥,遞到了南枝的嘴邊。
南枝偏了偏頭錯開了。
君無渡就這麽看着她,沒有說話。
“謝謝仙尊,我自己可以的。”她禮貌地說着,擡起挨了幾鞭子的手臂從君無渡手裏接過了勺子。
南枝一向怕苦,這一點就連君無渡都知道,以前受了傷喝藥時都是連喝帶倒,很少能乖乖喝完。
而這一次那藥入喉時她瞬間皺起了眉頭,君無渡正要說些什麽時,她卻直接端着碗,仰頭把藥一飲而盡。
這個世界能拯救她的唯有自己,她必須得好好喝藥,唯有這樣傷口才能更快地好起來,唯有這樣在遇到任何危險時她才有自救的可能。
她喝得快,有藥汁順着脖頸逶迤落下,滑過脖子上那道猙獰猩紅的鞭傷時,君無渡極慢地眨了下眼。
見她喝完,君無渡從介子袋裏拿出了一方白淨的手帕遞了過去。
“謝謝,不用!”南枝擡起自己的袖子毫不在意地随手擦了擦,袖口的料子刮到了鞭傷,讓她眉頭瞬間擰在了一起,卻只是那麽一瞬間後,她就若無其事地放松了眉頭。
君無渡把早已經準備好的方糖遞給她。
南枝看着那金色的方糖幾乎能想象得到蜂糖在舌尖散開的甜,換作是以前任何時候,她肯定會二話不說地接過。
可是這次她卻沒有,她沒有絲毫的怒意,她甚至對君無渡笑了笑,非常有禮地說道“謝謝仙尊的好意,這藥雖說是有些苦,但卻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看着她臉上客氣的笑意君無渡慢慢地攥緊了手指。
他想過南枝知道他一直在卻不出手救她後會是什麽樣子,按照她的性子肯定會生氣會罵他她甚至可能會冷嘲熱諷沖他大吼大叫。
卻沒有想過她會如此的平靜,甚至客氣又有禮像是突然長大了懂事了一般。
明明她變成了他想要的樣子,穩重有禮,不急不躁,可是他的心裏卻沒有升出一絲歡喜。
甚至此刻他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只是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沉默地從南枝手裏接過碗轉身走了,腳步卻不再似曾經那般從容淡定。
不一會兒小二端着食盒走了進來。
他低着頭麻利地擺好盤子,說了聲‘客觀請慢用’又低着頭像是不敢多看一眼地走了。
這時,走進來的君無渡下意識地來到床邊,如在秘境那般習慣地伸手抱她去用餐時,南枝卻立刻擺了擺手,好言好語地說道“不用麻煩仙尊,我自己可以的。”
說完,她也不去看君無渡的表情徑直掀起被子,忍着劇痛一點點挪下床,那架勢竟然像是要拖着這雙被紮了兩個血窟窿的腿走過去。
看着她因為忍受劇痛而暴起的青筋,君無渡深吸了一口氣,手臂一揮,那桌子便移到了床邊。
南枝重重地出了一口氣,驀地又笑了笑,她真的是被折磨糊塗了,都沒有想到這樣簡單的辦法。
坐回床上,拿起筷子後,她又對君無渡說了聲“謝謝仙尊”。
君無渡個子極高,南枝坐在床上時,他就得半垂着眼眸看着她。
濃睫擋住了他的眼,他整個人都顯得格外的晦暗深沉,像是正在醞釀着一場即将來臨的暴雪冰霜。
即便雙手手臂受傷,南枝卻不受任何影響地吃着飯。
她吃的認真,而君無渡一直站在桌邊不曾離去。
直到看着她艱難地擦了擦嘴角,一直沉默的君無渡終于說話了。
“你除了謝謝,還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南枝認真的想了想,“我喝的藥需要多少靈石?”
“……”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仙尊給我列一個賬單?”
仙尊,仙尊仙尊……
她就像是外面那些人帶着恭敬的稱呼他,好像真的與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君無渡聽過她叫他師尊、玉宵仙尊、君無渡,卻沒有哪一個稱呼能讓他如此的厭惡,厭惡到他狠狠地皺起了眉頭,連聲音都帶了隐隐的怒意,“你就沒有其他要問的嗎?”
“沒有了,只有這些關乎于金錢的事情目前我能解決”南枝搖了搖頭,臉上一臉的真誠“但是仙尊放心,對于你的救命之恩我定會銘記在心,改日定當報答。”
逼着她懂事的人是他。
可是當她真的這般時他心裏卻升起了一團無名的火,将五髒六腑都炙烤着。
他甚至像是無法再壓抑這種焦躁的情緒,為了撕開南枝臉上的坦然而故意的問道:“我一直在地牢裏看着你受折磨,你不怨你不恨?”
說完,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企圖在她臉上找到一絲別的情緒。
然而沒有,什麽都沒有,她甚至一臉莫名,語氣還由衷地說道“ 我為何要怨恨仙尊你呢?沒有誰天生就應該救誰,仙尊你救我是恩情不救我也是應當。無論你出不出手,我都不可能有任何怨言。”她甚至還沖他感激地笑了笑“所以仙尊的救命之恩,若有機會我定會報答。”
君無渡無法克制地阖了阖眼,再次睜開時他又變成了那冷漠矜傲的模樣。
“南枝,我不管你現在是不是真的不恨我,我希望此次能讓你記住教訓!”
“你做事總是沖動易怒,遇見不平愛強出風頭一點事情都要去争個高低,只為争奪一時一氣若是白白失了性命,你又覺得這口氣還是非出不可嗎?
“外面沒有人會縱容你、寬宥你、護着你!你想要守護自己在意的你就要讓自己變得強大冷靜,而不是被凡塵俗世影響道心,被雞毛蒜皮的小事影響修煉,到頭來卻連保護自己的實力都沒有!”
說着,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冷冷地問道“你明白了嗎?”
南枝點了點頭“仙尊說得極是,這番教誨我一定會銘記在心!”
“……”
君無渡盯了她一眼,忍無可忍地佛袖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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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寵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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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