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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山中不知年月, 南枝大多數時候都跟在君無渡身邊修煉。

背誦心法打坐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時間久了她又生起了下山去玩的念頭。

不過想到上次自己偷偷去城裏玩時，師尊那冷得能凍僵人的臉色還是努力地壓制了下來。

直到七月沒過幾天, 師尊交代了她幾句要離開三日，南枝裝作一臉依依不舍地差點含淚送別了君無渡，等他的身影将将消失在天際，南枝立刻眉開眼笑地鎖了門大步地跑下山去。

她驚喜地發現這次多了好些新鮮玩意, 一打聽才知道明日是乞巧節，而且街上的女子也多了許多, 身上穿的衣裙也與往日的樸素大不一樣，好多都梳着高高的發髻插上新鮮的花朵, 額間綴着花钿, 再穿上輕薄如煙的長裙, 走動間顯得格外的腰若扶柳弱不禁風，惹得南枝一時間都看得眼花缭亂, 差點撞在了柱子上。

看見如此好看的裝扮, 作為女子的南枝格外心動。

看着不遠處的成衣店, 南枝才想起自己身無分文，她嘆了口氣，像是不甘心地乾坤戒裏探了探, 竟然發現裏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大袋銀子。

喜出望外的南枝一邊感嘆着‘師尊, 你真是太好了’一邊提起裙擺就朝不遠處的成衣店鋪沖去, 那架勢像是生怕晚了買不到了一般。

在琳琅滿目的衣衫前, 南枝挑挑選選半天, 最後還是選了一款店主介紹的‘宮裝’。

量完尺寸才知道最快都要明日下午才能拿到衣衫時, 南枝瞬間就決定今夜不回去了，師尊帶她住過客棧, 裏面寝具一應俱全，反正師尊還要兩日才回來，不必擔心會被發現。

只是從成衣鋪子出來時，太陽已經高懸，熱氣撲面時南枝幹脆轉身去了客棧，等歇息到傍晚時，她興致高昂地出了門。

蹄子清羹、筍威混沌、煎鴨子……再在街邊小鋪喝一碗冰雪冷丸子，團子香甜，順着冰水一道滑入喉中，心中盡是清爽。

接着她又去平樂館看了一場戲，出來時天色已暗，南枝又興沖沖地點了炭烤的炙子骨頭，羊頭簽、羊舌簽，看着別人開懷飲酒她也按捺不住地點了一壺。

辣酒下喉再吃上幾口肥瘦相間的披切羊頭肉，只覺得好生暢快！

旁邊有人喝到盡興時敲着碗一邊高歌“胡姬貌如花，當垆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将安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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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能南枝回到客棧時，已是極晚了，而街上人流燈火通明人流依然如織。

她想着下次一定得讓師尊也來好生體驗一番，說不定他也會喜歡上這樣暢快的日子呢？

熬了夜，南枝第二日起來時已近中午時分，在客棧用了午膳，去鋪子問了一番成衣還未制好，她又屁颠屁颠地跑去平樂館聽曲去了。

等她終于拿到衣裳時已近黃昏，看這天色她不敢再逗留，正準備朝城門走去時，就聽見有人在吼“快快快，倚翠樓的美人兒開始跳舞了。”

南枝本來開始還沒在意，心裏只顧着回家，萬一師尊提前回來找不到她人，肯定又要生氣。

他一生氣，還得她這個弟子絞盡腦汁地哄！

這麽想着，南枝又朝前走了幾步，結果身邊又快速地跑過幾個人“快跑快跑，這萬花樓的桑綠姑娘跳舞可是難得一見。”

“對對對，我聽說不少世家子弟不遠千裏都要來目睹她的舞姿。”

“能見一眼，可謂此生無憾矣！”

南枝突然就走不動了！

她拉了一個儒生打扮的人問道“那桑綠姑娘跳舞真的這麽好看？

“那是自然，正所謂仙女下凡！快別說了，我得去看了，晚了可占不到好位置了……”

南枝一聽這話立刻轉身跑了起來，眨眼間就把那秀才甩在了身後。

師尊生氣就生氣吧，到時候再想法子哄他就成了。

反正他生氣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哪一次真的懲罰她了？

師尊生氣天天有，桑綠姑娘跳舞可是難得一見！

等南枝趕到西門的大街時，果然看見在一座三層小樓前，搭了個挂滿燈籠的高臺上面都是一些來來來回回在布置花臺的侍女小厮。

看臺下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圍得水洩不通。

南枝因為來得還算早，直接被後面的人擠到了前面。

有眼尖的商販開始到處穿行兜售鮮花，南枝買了幾朵白色的栀子花拿在手裏聞了聞，就聽見一陣敲鑼打鼓後，一群穿着束腰水袖長裙的女子們用團扇擋面娉婷袅袅地魚貫走了出來。

雖然只是開胃小菜，但還是讓全場響起了一陣掌聲。

南枝興致高，也随着臺上的姑娘們比劃着，這一番比劃下來竟發現自己身姿還挺柔軟，好多動作簡直是一看就會。

等千呼萬喚的桑綠姑娘出場時，南枝已經學會了好幾支舞。

臺下的震耳欲聾的呼喚聲中，無數的花朵都朝臺子上擲去，嘴裏高呼‘桑綠桑綠……’

這聲音就像熱浪一般能讓人血液跟着一起沸騰，南枝也臉頰帶粉地在那一直叫道“桑綠桑綠……”

戴着面紗的女子穿着淺紫色的大袖長裙，在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呼喚聲中，踮起腳尖踩着空中交錯的白綢淩空走來，

每走一步便有花瓣紛紛揚揚地灑下。

落地時她墊着腳尖旋轉着，柔美如随風的楊柳，衣裙飄飛間恍若淩波仙子，讓人不由得看癡了。

而南枝也是看癡的那一個。

等到一曲終了，桑綠站在臺上盈盈一拜時，臺下雷動的掌聲像是要震破天際！

桑綠擡袖壓了壓，直到雷動的掌聲漸漸低了下去，她嬌聲說道“奴家今日有幸登臺為各位獻醜，接下來為了增加趣味，桑綠會邀請在場的一位女子與奴家共舞一曲……”

話音未落，又是震耳欲聾的喝彩聲，南枝根本就沒聽清說了啥，聽見別人吼她也跟着起哄，還跟着人高舉手，像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蹦跳着。

此地民風彪悍開朗，來往不少胡人，作風大膽許多，不少看熱鬧的善舞的胡女們一個個也不拘小節地揮着手，絲毫不以和風塵女子同舞為恥。

而南枝畢竟還有金丹期修為，即便忘記了任何法術，但是就着蹦跳都比一般人高，很快就被桑綠扔的花枝砸到了頭。

“各位稍等片刻，桑綠先帶這位姑娘換件衣裙。”

話音一落，一陣鑼鼓聲過後，場上又有其他女子出場。

等到南枝被婢女帶上去的時候還一臉懵，聽說可以和桑綠同舞一曲時，她表情一點都沒有退縮。

并行下臺時，南枝眼毛星光“桑綠姐姐你跳的舞太美了！”

桑綠捂唇嬌媚一笑，“妹妹膚若凝脂，靈氣天成，真真是一位絕色佳人！”

“我很好看嗎？”南枝一臉欣喜。

“那是自然，姑娘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

南枝喜滋滋了一息，立刻焉了“你若是見到我的師尊就知道了這個世界最好看的人。”

“妹妹已讓奴家驚為天人，若是如你所言，真不知你的師尊會是何等驚豔的容顏。”

南枝認真的想了想，卻腦袋空空懊惱地說道“我也不知如何形容，總之就是非常非常好看。”

“妹妹真真是個直爽的性子。”這樸實無華的誇贊讓桑綠掩唇直笑“不知妹妹可會什麽舞？一會同臺獻藝時奴家也好配合于你。”

“我……也不清楚。”

說話間，桑綠已經繞過前院，帶着南枝來到了她的院子裏。

“不過我好像隐隐約約會跳一點”說着南枝就比劃了一下。

桑綠眼前一亮“妹妹你竟會這胡旋舞！”

“啊？”南枝一頭霧水。

“如此甚好，奴家已有許久日子未曾跳過此舞了。”桑綠明顯來了興致，拉着南枝來到一旁的衣櫃前，掏出了兩套衣裙，回頭對一旁的侍女說道：“伺候妹妹快些穿上。”

等南枝從屏風後出來時桑綠一臉羨慕地說道：“妹妹真真是妍麗無雙。”

“姐姐才是真的漂亮。”

南枝走到銅鏡旁，看着自己脖飾項鏈，腰系長裙，肩披彩帶的新奇打扮，忍不住美滋滋地在原地轉了一個圈。

一身金色的臂環配飾叮咚響起，煞是悅耳。

轉着轉着，南枝低頭看了眼自己露出的腰肢，正想說什麽時卻見桑綠也已穿好了同她一樣的服飾走了出來。

在侍女梳妝時，兩人讨論了一下上臺共舞時的細節。

梳洗妥當，婢女為南枝披上長長的佩帶，在一衆熱烈到震耳發奎的掌聲和呼喊聲中，南枝和桑綠從兩邊登上了臺。

胡笛弦樂齊響時，手持絲綢長帶的南枝和桑綠互看了一眼，都齊齊動了。

衣裙紗巾佩帶飄然旋轉，那裸·露在外的白皙腰肢纖細手臂就顯得格外的顯眼。

旋轉間，南枝眼神靈動，顧盼生輝，美得像是鏡中花水中月，一颦一笑的清純中帶着毫不矯揉做作的媚。

尋着氣息找來的君無渡萬萬沒有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臺上女子身姿曼妙，一舉一動都帶着引人入勝的美。

如水蛇般的腰那樣的軟那樣的細那樣的白，仿佛只需要一掌便能牢牢握住再也不能逃走。

染着胭脂的唇引人采撷，那倏然揚起的皓頸拉長到極致，仿佛把所有的弱點都送到手上任人予取予求……她笑着，那是一種愉悅有快活的美，嬌媚又清純而不自知的媚。

旋轉間，她一雙湧動着嬌媚的杏眼，一下子撞進了君無渡的胸口。

那瞬間，天地一靜，除了南枝以外君無渡再也看不到任何了。

他的心髒像瘋了一般劇烈的跳動起來，‘嘭嘭嘭’的跳動聲把他壓制躁念的薄膜都震碎了。

他想觸到她，将她占為己有，想讓他永遠只能屬于他……

他極力克制的瘋狂邪性、讓他不恥的偏執惡念、再無可避再無可躲，生生地暴露了出來。

一雙鳳眸全是瘋狂湧動的欲·念，濃烈翻湧如海嘯襲來，堂堂玉宵仙尊在此刻竟無力躲避！

直到震破天際的叫好聲和吶喊聲在耳邊爆炸開來，君無渡緩緩偏頭，看到了身邊那些男人惡心的目光全都落在南枝的身上時，一股浩然無匹的殺意無聲地在天地一蕩！

靜谧一瞬過後，飛沙走石樹木劇烈晃蕩，無數人動搖西晃一時連站都站不穩。

強悍氣息讓南枝動作一僵，她擡眸看去，身子卻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沖擊得朝一旁摔去、就在要落到地面時，一雙有力的手臂握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回來。

女子高·聳的·胸·脯就這樣抵在硬邦邦的胸膛上，而圈住她的手觸及到的是女子特有的滑膩柔軟的肌膚。

君無渡瞳孔一顫，喉嚨不可抑止地滾了滾，下一息兩人枝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桑綠看着那消失的地方，一時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眼裏還殘留着剛才的驚鴻一瞥

那是怎樣的容顏？

即便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桑綠竟然也一時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驚為天人！

那便是南枝口裏的師尊嗎？

世界竟然還有這般絕色容顏！

南枝被君無渡摟着直到飛出了城飛到了山頭，君無渡才一把将她放開。

看着君無渡的背影，南枝幾步跟了上去，讨好地笑道“師尊師尊，你回來啦？”

然而君無渡看也沒看她一眼，雙眸黑沉下颌緊繃，兀自在前面走着。

南枝趕緊跟上去，明知故問地說道：“師尊，你是不是生氣啦？”

說完也等君無渡說話，又自說自般地說道“我只是去城裏逛逛，沒想到她讓我和她一起跳舞。”

“她人還挺好的，下次你和我一起去看她嘛”

“她還誇我漂亮，我跟她說了你才是最好看的人，她還不相信。”

只想離南枝遠點在遠點的君無渡仿佛什麽也沒聽見似的，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很快就把南枝甩在了身後。

搓了搓露在外面的胳膊，南枝趕緊跟了上去，“師尊，我只是跳個舞你為何這麽生氣？”

許久之後，響起了君無渡微啞的冷聲“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呀，我就覺得好玩！”

“……”

“師尊師尊”

君無渡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任憑南枝怎麽呼喚他都不搭理。

等南枝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小院時，君無渡房間的燈也滅了門也關上了。

南枝只能悻悻地洗漱去睡覺。

盤腿調息了一個小周天，君無渡才緩緩睜開眼，那些邪惡的躁念已經遠離，他又恢複了往日高高在的禁欲冷漠。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南枝只會是他的弟子！

他一定會将那些罪惡的欲·念統統拔除！

在黑暗中靜靜坐了好一會兒才閉眼躺下。

只是，本以為恢複清明的君無渡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做了那樣一個荒唐的夢。

夢裏一個女子在漫天的紗帳中跳着舞，影影綽綽地看不分明真實容顏。

直到她赤腳，穿着環佩叮當的長裙一步步撩起紗帳。

君無渡的呼吸慢慢開始變得急促，一陣微風吹來，露出了女孩子如水蛇一般的腰肢，那是可以被輕易掌控的纖細。

紗帳落下，他的心裏竟然還升起了隐隐的惋惜。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那紗帳被一雙染着豆蔻的纖細手指再次一點點挑了起來。

随着紗帳一點點撩起，君無渡的呼吸又不可控的一點點地快了起來。

直到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心髒劇烈顫了一下。

南枝眼裏含笑目光灼灼地朝他走來，不贏一握的腰肢扭動着，輕薄的紗帳在她身後飄飛，她揚起的長長佩帶輕柔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裙擺飛舞時南枝一甩腿，筆直的雙腿在地上分開到了極致，高揚脖頸，白嫩的雙腳緊繃成筆直的線。

君無渡突然覺得喉嚨很幹很渴，像是許久沒喝水一般。

堂堂玉宵仙尊像是不堪忍受又像是想要逃避般，想要強迫自己醒來時，就聽到了一聲“師尊。”

他回神，就見南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近距離下，女孩曼妙的曲線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君無渡喉頭急速滾動，克制着倏地偏過頭去。

南枝卻彎腰一把摟住了他的脖頸，然後他的下巴被一雙柔嫩的手擡起。

“師尊，你怎地不看我，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說着一點點地低下頭，唇齒間如蘭的氣息便迫入了他的鼻間。

她的頭更低了，一雙染着月色的杏眼就這般灼灼地望着他，仿佛她的眼裏只有他一人。

對上這樣的一雙眼睛，君無渡的眸光狠狠顫了顫，眼尾都泛了紅。

“師尊，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呀？”她把他的脖頸摟得更緊了，曼妙的曲線也緊貼了上來。

君無渡的腦海中不可控地想起了在秘境裏，月光下看到的那一幕。

他眉頭顫抖，呼吸一窒，狠狠地阖上眼。

“師尊你生氣也好，南枝都不會離開你的。”

“我要陪師尊一輩子！一輩子都待在師尊身邊。”

陪他一輩子，一輩子都待在他的身邊嗎？

君無渡倏然睜開眼。

就在這時，他眼睜睜地看着南枝低下頭，五官在他眼前放大的一瞬，他的唇感受到了溫暖的柔軟。

君無渡愕然地瞪大了眼。

撐起的手臂一軟，整個人都摔在了軟塌上。

“南枝……起來”

“唔，不要……”

南枝說着，竟壓着君無渡捧着他的臉反複地輾轉親吻。

毫無章法的吻，像一雙大手般攪亂了他的呼吸，理智都碎了。

那一刻君無渡清楚地察覺到了自己，某些地方的變化！

高冷禁欲的玉宵仙尊從未有這樣難堪無措的時候，也幾乎沒有被這猛烈的欲望支配的時候。

狼狽得讓他倏地睜開了眼！

耳尖發紅地微喘着，露出的大片脖頸泛着情·欲的微紅，他盯着黑暗，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久久地回不過來神。

他怎麽能，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

想到自己夢裏的反應，君無渡自厭地蓋住了泛紅的眼尾，過了好久好久呼吸終于順暢了下來。

他板着一張冷得不能再冷的臉盤腿而坐，那一夜，高高在上睥睨衆生的玉宵仙尊不敢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