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寺廟

寺廟

七日之後,風雪早已經停歇,縷縷陽光從厚厚的雲層映出。淺淺的金色光暈,照耀在塵世之間,是獨屬于冬日的暖陽。

今日,應當是個好天氣。

路途上的小斯耐力地清掃着道路上積雪,薄雪融化,一團團暈開的雪水流淌下來。

“姑娘,紫堇回想起剛才那鄭玉珍一臉不服氣,還得誠心誠意給姑娘道歉的模樣,就樂得不行。”

紫堇正歡脫地跟在沈念慈身邊,兩人剛才從前廳離開,正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

“聽說,鄭玉珍養了足足十日,身子才好些,就要被拉來給姑娘道歉。真是活該。”

“好啦,此事就莫言再提了。禍從口出,傻丫頭。”

“嗯,知道了姑娘。”

“對了,姑娘,聽說慧遠大師近些日子來了金臺寺,聽說這位大師算卦尤為厲害。近日正好閑來無事,不如我們去算一卦。”

“你呀,是自己想出去玩吧。”

“姑娘。”紫堇拉着沈念慈的衣袖撒嬌。

沈念慈無奈地笑了笑,戳了戳紫堇的腦袋,笑道:“好吧,祖母近來身子也有些不好,正好去金臺寺給祖母求個平安符回來。阿兄也快回來了,也替他跟父親求一張。”

沈念慈如今重活一世,對于這些神佛之說。主打一個,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懷抱敬畏之心。

“太好了,我這就去備馬車。”

很快,紫堇便準備好了一切,拉着沈念慈迫不及待地坐上了馬車。

金臺寺在盛京城外,算是比較偏遠之地。再加上前些日子落了雪,雪積得厚實,還沒有融化的趨勢,道路又泥濘,又滑。

馬車自然是颠簸,沈念慈跟紫堇兩人,被馬車折騰得都有些許憔悴了。

馬車行不到最上面,還得沈念慈和紫堇兩人步行上山。路途泥濘,裙裾處被染上了點點泥土。

不遠處,沈念慈便聽見了,從金臺寺傳來的幽幽鐘聲,聲音悠遠,隐隐約約能聽到僧人們誦經的聲音。在這靜谧的山林中,仿佛是能滌蕩人的心靈。

金臺寺位于山峰之上,松柏郁郁蔥蔥,齊齊排列于兩側,像是挺拔的守門之人。空氣之中混雜着山林特殊的清新泥土味,讓再煩惱的心也能偷得片刻閑暇。

由于最近雪天,金臺寺又位于山峰之上,來的人并不是很多。這倒是讓沈念慈松了一口氣。

要不然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見到慧遠大師,圓了紫堇算卦的念想。

沈念慈先帶着紫堇到金臺寺的正殿,虔誠跪拜于佛像之下,祈福。

雙腿跪于蒲墊之上,雙眸微閉,烏黑的睫毛如同蝴蝶般微微閃動,雙手合攏,立于眼下,姿态虔誠。似乎連陽光都格外眷顧沈念慈,金色的陽光縷縷撒在沈念慈身上,青色的發絲光輝交錯。

此景的确只應當是畫中才有。

“施主誠心,所願之事定能心想事成。”一年輕模樣的僧人身穿簡單僧袍,佛珠環于手心,笑意盈盈地看向沈念慈。

年輕僧人的聲音驚動了沈念慈,轉頭間,疑惑地看向這僧人。

“貧道法號慧遠。”年輕僧人注意到了沈念慈的疑惑,自報家門,語氣和善。

沈念慈柳眉微皺,慧遠?如此年輕嗎?這麽年輕便已經參悟佛家大道,受到衆人敬仰嗎。

可紫堇卻沒有想那麽多,一聽到慧遠兩個字,激動得不行,連忙追問:“大師,你便是慧遠大師!”

年輕的僧人對于紫堇的欣喜,似乎很受用。揚起有些許得意的笑容,微微鞠躬,佛珠轉動,點了點頭,并不否認。

“太好了,太好了,慧遠大師,我們是來找你算卦的。”

“算卦?施主,這邊請。”這位年輕的慧遠大師朝沈念慈做了個請的手勢。

倒是個會察言觀色的高僧。

沈念慈回了個淺淺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分寸拿捏得極好,“麻煩大師了。”

年輕的慧遠大師将沈念慈引到一旁,拿出一個紙筆,道:“還請施主寫下自己的生辰年月,貧僧好給施主算一卦。”

“紫堇。”沈念慈自然是對這個不感興趣,來了也只是想圓了紫堇的念想。

“姑娘,我一個婢女算什麽命格的。我是帶姑娘你來算的,只要姑娘是好命,怎麽可能會虧待了紫堇。”

紫堇将沈念慈朝前方推了推。

沒有辦法,沈念慈也不想讓紫堇掃了興致,只好提筆寫下生辰年月。隽秀的簪花小楷整日排列,賞心悅目。

那年輕的慧遠大師有模有樣地拿起紙張,佛珠随着手掌撥動,算起卦象來。嘴裏念念有詞,眼神飄渺,看起來似乎還真有那麽一回事。

活像一個神棍。

剎那間,這大師突然睜開眼眸,似乎是不可相信,又問道:“施主,你确定沒有寫錯嗎?”

“大師是覺得我連自己的生辰都記不住嗎。”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這大師就這麽重複着這一句話,可把紫堇給急壞。生怕這個慧遠大師說出什麽不吉利的話,讓自家姑娘傷心。

“你這高僧,到底行不行呀。”紫堇急聲催促道。

“施主,你這命格原本是個短命之相。”

沈念慈聽後,心神一凜,難道自己這一世也活不了幾年了嗎。重活一世,偷來的時間,也會跟前世一般,只有短暫的那幾年嗎?

那自己會死在誰手上,林頌月嗎!沈念慈周身散發出森然的冷意。

只覺得四肢百脈的血液,冷意頓生。

“你這個臭神棍,在這裏瞎說什麽呢”

這高僧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紫堇給吼得吓了一跳,沒想到這個小婢女性子如此剛烈。

跟另一個女施主完全是兩個模樣。

“施主,莫慌莫慌,聽貧道說完。施主這命格若是一個月前來看的确是個短命之相。”

“可一個月前,發生了血月。那可是千古奇觀,貧僧還只是從書上簡單地了解過一點。血月之後,世間萬物,所有生靈的命格都發生了改變。”

“施主你的命格,經過血月的影響,隐隐透露出真龍之相!”

這年輕的高僧說完,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稚嫩的臉龐挂上一臉為難地假笑。

“真龍?我還假龍呢!你這個神棍怎麽說得越來越不靠譜。怎麽?你是想讓我家姑娘當女皇帝嗎,你可是真敢想的呀,怎麽敢的呀!你想要造反呀!”

紫堇氣急敗壞的,句句怼着這大師,絲毫不留情面,再也沒有了剛才尊敬的模樣。

紫堇,是個極其護主的性子。

“唉,你這個施主,怎麽能如此說。出家人不打诳語!”年輕的慧遠大師神色凜然,被紫堇質疑卻堅定得很。

“紫堇,走吧。”沈念慈現在也只覺得這個大師,不靠譜得很,神神叨叨的。

短命之相也就罷了,如今還來個真龍之命。想來是看到自己的冷意,想挽回一下局面吧。

“哼!”紫堇朝慧遠大師冷哼一聲,跟在沈念慈身後離開了正殿。

主仆兩人離開沒有多久。

一個面容和藹卻透露出些許滄桑,鬓角處留着花白長胡子的老僧人從一旁出現。

身上的僧袍似乎是穿得年頭太久了,隐隐約約泛出白色。手上戴着顆顆飽滿的佛珠,行走間,氣定神閑,那模樣,那氣場,才像一個高僧的模樣。

“師傅。”剛才那年輕的僧人對這個老僧人行禮道。

“你方才在做什麽。”

“徒兒就是見師傅又要招待宮裏來的人,還要招待來寺廟祈福的人。想幫師傅你分擔一下。”

“師傅,我剛才看到一個好奇怪的卦象,您瞧,女皇帝!”

那年輕的僧人語氣之中難掩的震驚,眼珠子圓溜溜地打轉,好奇極了。

原來這老僧人才是慧遠大師,而那個年輕的僧人只是他的小徒弟,名為釋空。

慧遠大師看到卦象,眉頭緊鎖,一雙慧眼似乎是可以觀透世事。本只是輕瞟一眼那生辰八字,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将那紙張捏在手中,琢磨了一陣子。

回過神來,輕敲了敲那年輕僧人光溜溜的腦袋,沒好氣道:“你呀,這本事學得是一知半解,專門誤導于人。”

“這不是真龍之命。”慧遠大師接着道。

“師傅,怎麽可能!那施主的命格明明透露出真龍之相,這種卦象,獨一無二,得天獨厚的極貴之命。徒兒怎麽可能看錯!”

年輕的僧人似乎是不服氣,還想給自己辯白一下。

“這個施主的卦象,真龍之相只是浮于命格之上。那是因為有人用真龍之命改了這個施主的命格,所以才會透露出真龍之相。”

“改命?真龍之命是世間最尊貴的命格,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傻的人,放棄至尊無上的位置,就為了改一個小姑娘的命格呀。”

“不僅僅改了命格,還給了她一次新生的機會。”

慧遠大師長嘆一聲,忍不住地擺了擺頭,道了聲:“阿彌頭佛。”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般瘋子。

換命之術,乃是以血為契,畫地為牢。他也只是略有耳聞,沒想到今日,自己竟然見到了。

“師傅,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慧遠大師白了眼小徒弟,沒好氣道:“為師給你取名釋空,便是要你将一切視為空物。今日你假扮為師,學術不精,為師便罰你去把金臺寺的雪給掃幹淨!”

“那師傅可要找到那個施主,說清楚。”這個叫釋空的小僧人,似乎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弱弱地問了一句。

“老天爺讓她遇見了你,那便是幂幂之中自有安排。出家之人,應當擯棄雜念,不得随意插手她人命定之事。”

“罪過,罪過啊!”

話畢,慧遠大師手轉佛珠,口中念念有詞,朝着佛像虔誠誦經。

突然,一身着簡單素色衣裳的女子,手捧着手抄佛經的紙張,朝慧遠大師道:“大師,這佛經應當是剛才太子殿下落下的,頌月便替大師給太子殿下送去吧。”

“哦?”慧遠大師看了眼佛經,道:“那就麻煩施主了。”

林頌月清秀的面容挂上得體的笑容,手捧佛經,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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