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雷哥呢?他還沒來?”桑德羅沐浴在星門的光輝下,臉色興奮又好奇。

“沒呢。”一旁的盧卡斯笑着回答。

說着,他仰頭遙望那偉大的太空建築,輕聲感嘆道:“這就是‘A-1’啊……”

“什麽‘A-1’?”一旁的蘇珊娜聽到像是編號的數字,警覺的擡頭。

“‘A-1’是這道星門的名字。”桑德羅說。這位信息工程系本年度最佳新生的消息比所有人都靈通,大概是他熱愛将信息技術投入收集信息這方面的原因:“它是我們的第一道星門,那時候我們是銀河帝國的邦國,按照我們自身的體量大小,理論上只被允許擁有三道星門……

“這東西不需要誘導信标力場與時空折躍就能達成穩定的群體時空穿梭,它在戰略水平上的意義太重大了,我們原本準備就把三道星門命名為‘A-1’、'A-2'和‘A-3’。不過‘A-2’剛開始投建,帝國就被擡走了。于是它的代號就變成了‘A-002’,代表未來還有更多。”

“實話說,這名字真是簡單。”盧卡斯仰着頭,感嘆道,“不過,我聽說它其實還有另一個名字。”

“有。”桑德羅說,“你看它那兩邊穩定結構中心的燈光窗口,它們拼寫出來的古地球語,就是它對內真正的名字。”

聞言,一旁的羅錫安等人紛紛仰頭仔細看着那些穩定長明的方窗,還有被它拼寫出的方塊字。

雖然現在人習慣使用的都是銀河通用語,但‘太陽號’上自然不缺語言人才。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星門上方的那個字:“長……”

“長安。”一個聲音說,“它叫‘長安’。”

這是個引人注目的熟悉嗓音。衆人紛紛轉過頭去,看到了雷廷。

身姿挺拔的黑發少年此刻正仰頭看着那道星門,流光溢彩的藍色光環落在他眼裏,像是映入了另一片黑暗的深空。

随後,像蜂群與星辰一樣跟在他身邊公轉的金屬鈣倏然合攏為一,化作銀白立方體,在他擡手時像水銀一樣淌進他的袖子裏。

“‘長安’?”盧卡斯有些好奇的歪了歪頭:“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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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廷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那是古地球一個多朝古都,也是那裏的亞歐大陸東方與西方第一次建立穩定貿易路線的起點。”

說着,他又仰頭看向那偉岸的造物。這一刻,他目光的複雜超越了一切,一種深邃的情感令他身邊的人下意識選擇了沉默——或許絕大部分星際時代的人都沒法理解這份情感,但他無所謂。

在他眼中,這道星門,如此浪漫。

——我素未謀面的同胞啊……如今你們早已消逝在星空之中。可你們為這世界留下的偉大造物,卻仍在惠及千年之後的我們。是嗎?

我知道那門中穿行的大小飛船,正如騎馬牽駝跨越大漠的商賈。而今我翻開歷史書的一頁,就翻過了那往昔千百年。

雷廷緩步走向前去,走向那靜滞于太空之中的‘長安’。但沒過兩步他又停下了,只是站在人群裏,仰頭注視那道光,還有光裏的‘對岸’。

內環淨空、外環沖流、穩定結構和上頭的監測維修站點,還有更外側籠罩了能量焰尾的梭形框架。‘長安’就像一只眼睛,靜靜的注視着深空之中的人們,注視着遠方早已破碎的家鄉,注視着遙遠的過去與未來,還有從異世的過去來到這未來之中的靈魂。

或許跨越這道門,就是在與一代代為它而活的人交談。

他們曾為一個他們自己看不到的未來而抛棄一切去賭一條前路,用兩百年時間建成這條既短且長的絲綢之路。

然後鯉躍龍門。

片刻之後,雷廷忽然轉頭對桑德羅問道:“它的‘對門’叫什麽?是‘羅馬’嗎?”

“啊,是。”桑德羅有些發愣:“你也看過這方面的資料?”

“……只看過一點。”雷廷的回答有些含混不清。

盧卡斯茫然的看着他們,感覺自己在知識盲區來回橫跳,不過沒關系,他一向充滿了求知欲。

但在他開口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這場對話:“喲,羅錫安,你跑這兒來了?”

“……”雷廷皺了皺眉頭,轉頭看過去。那是許久未見健壯了不少的羅穆,他好像完全沒感覺到在場衆人看他時不歡迎的目光,笑嘻嘻的湊到了羅錫安旁邊,一把撈住他的肩背:“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不跟哥哥一起渡過呢?”

“……”體格同樣比一個月前高大一些的羅錫安扯了扯嘴角。

“對了,你知道嗎?”羅穆大力拍動沉默少年的肩膀,擡起一只手,‘啪!’的打了個響指,在指間召喚出一道火焰:“我已經覺醒了!你呢?遠着吧?”

這一幕讓周圍人的臉色紛紛變了變:入學之後一個月左右覺醒,完全是第一梯隊水平了。而這一屆來自新太陽系的總共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人是T0的‘SS’,另一個人竟然是T1,而且眼見應該是元素系或能量系……

好家夥,那地方這麽人傑地靈的嗎?

雷廷也不由得眯眼看了看羅穆——這家夥和羅錫安一樣是B級精神力,能在第一梯隊進行超能覺醒,他自己肯定不是什麽努力都沒做的。

不過,有趣的是,對方展示這份力量其實并不是為了羅錫安,而是在向雷廷本人示威。

好吧……一個勝負欲比他這個Alpha還強的Beta。

很正常。超能機甲系裏還有一群勝負欲比他強的Omega呢。

雷廷沒再看羅穆了,轉頭繼續看那道名為‘長安’的星門。這樣從容不迫的忽略似乎讓羅穆有些發懵,随後在有人笑起來時他羞惱的上前兩步,卻被‘太陽號’艦體的一次震動攔截了步伐。

廣場上,四面八方或站或坐的人猛地一靜。

半秒都不到的反應時間,包括雷廷在內的所有學生集體卧倒!

‘轟——咔咔咔咔咔、砰……’

連續不斷的響動聲自四面八方傳來。雷廷能感覺到那些鋼鐵與合金結構正在發生變化。這艘巨艦正在變形,當然,只有甲板上的結構如此……

随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一切展露于甲板平面之上的房屋結構都開始在警告聲中閉合并下沉,最終沉入平面之下,只餘甲板上空蕩蕩的絕對平面,和數萬滿臉茫然的‘乘客’。

現在,整個‘太陽號’甲板,都變成一個大廣場了。

一切內外信息流通都短暫的完全斷絕。剛通訊完畢被上司訓了一通的‘瓦倫主管’黑着臉站在原本是自己店鋪的地方,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盡是黑暗深空與大小飛船,還有一眼能望到頭的巨艦甲板、一些和他一樣的商人與……滿地卧倒的學生。

瓦倫:“?”

瓦倫嘴角一動。這一幕着實有點令人懷念曾經了——曾經他也是卧倒在地的那群孩子中的某一個。

他眺目遠望,看着那道名為‘長安’的門。

——無論學生是否本身就家住學院附近,在入學時都要被運載飛船送到外環去,乘坐‘太陽號’重新走一遍先祖的道路,這是獵戶人類聯邦第一軍事學院的傳統。

而在‘太陽號’上的這一整個學年,就是趕往首都星系的旅途。

一種親身體會歲月變遷的意味讓他轉回頭去不再看那星門,而是看向遠方深空之中。可這一眼過去,他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在這被球形防禦屏障籠罩的巨艦尾端,空無一人的機械結構上,竟站着一個人。

那個人身形高大結實,上半張臉戴着黑色全覆式面甲,露出的下半張臉剛毅英俊。他半長的黑發鬓角一片花白,而那白發被随意籠至耳後,在黑色額發與其餘發絲遮掩中若隐若現。

此人身上穿着一身黑金色的裝甲制服,頭上戴了一頂黃金桂冠,沉重寬大的黑色披風從他肩頭垂下,‘獵戶人類聯邦第一軍團’的标志在他胸前铠甲上閃閃發光。

那個人在看瓦倫。面甲護目鏡下隐約被星門照亮的目光清晰映出藍色光環,又折射出一點暗淡的金光。像是深淵裏落入一道光,而光裏只有瓦倫一個人。

随後,那男人轉過身去,漆黑披風與重疊聖帶般的垂墜裝飾微微飛揚起來,身邊空間陡然扭曲,轉眼間身形消失,餘一道形似黑洞的痕跡也瞬間收縮隐沒。

這一切的發生只在轉眼間。瓦倫只是眨了眨眼,目光所及的黑暗深空就什麽都沒有了。

他下意識後退兩步,藍眼中隐約泛起一絲星光,連頭發都有變色的傾向。因為他不覺得那是自己看錯了……‘太陽號’尾部邊緣剛才肯定有一個人,一個……

“……第一軍團長……??”瓦倫的表情寫滿了茫然。

不對吧……聯邦現在的第一軍團長他見過,那明明就是個女人?

他有些迷惑的左右看了看,入目之處并無任何可疑人物。這讓他皺眉想要聯系校長,卻又意識到,銀河綜合體規定了,準備穿梭星門時必須強制關閉一切通訊設備。

……難道是‘幻影’?

瓦倫眉頭緊鎖。他知道銀河內網一直有着‘與時空穿梭相關的地點周圍可能見到穿越時空的幻影’這種傳說,但以往這些年間,他并未親眼見識過。

——難道這是真的?

伊文海勒·瓦倫主管·康,對自己以往不甚在意的流言傳聞,産生了一絲半信半疑。

但時間已經不足以讓他搞明白這些問題了,他也不可能搞得明白。那個人消失的非常幹脆又幹淨,他抓不住對方的任何一絲痕跡。

而且,‘太陽號’正在向前,飛進那星門中,遠在萬裏之外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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