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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超能機甲師們回到艦隊時,一行三十五人無一傷亡。

就是這裏頭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有點恍恍惚惚,在通過例行太空病菌過濾并通過光腦記錄提交任務進度後,一個個飄回各自艙室的樣子像一窩游魂流浪。

雷廷剛想回自己的艙室休息一會兒,就被瓦利安娜軍團長攔住,帶去了她的辦公室。

在辦公室裏,對方上下打量他,并解除了面甲與他對視,淡褐的眼裏寫滿了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

雷廷也沉默的看着她——現在不是他才剛覺醒那會兒了,那會兒他的精神力不穩定到他能從羅錫安眼中看出一個扇形圖,這會兒他卻會刻意在非戰鬥狀态下管束自己的精神感知力。

所以,現在的他并不知道對方的情緒波動究竟如何。

而瓦利安娜軍團長看了雷廷半天後,忽然問道:“你有什麽感覺?”

“……?”雷廷愣了一下,沒料到她會問這麽個問題。

“我是說,”她說,“擁有強大到足以讓戰争再次改形換态、讓科研改變方向的力量……你知道嗎?你只需要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整個銀河共同體的所有成員都要開始考慮一個問題:這世上,有什麽能完全代替‘金屬’嗎?”

雷廷明白她的意思。他微笑起來,道:“顯然沒有。不止沒有,而且,任何物質都可以在特定情況下顯出‘金屬’的特性。

“我想,他們會開始考慮如何讓‘金屬’變成可以饒過我控制範圍的模樣。”

“是,然後一切都會因此而改變,而第一步就是材料學。”

瓦利安娜揉了揉眉頭。她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太強了。她想。那實在太強了。他在這樣的年紀就擁有這種水平的力量,誰能說未來會因他而變成什麽樣?

人類的歷史就是戰争史,而這寫滿血淚的故事延續至今,已經歷過了不計其數變革。

從互抛石塊互刺木矛,到冶煉金屬……好吧,冶煉金屬,它有那樣漫長的歷史,漫長到與文明為伴的歷史。人類繞不開‘金屬’這個名詞,因為人類繞不開它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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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今那份歷史傳頌至今,早已丢失了太多細節、扭曲了太多情節,但人人都知道,金屬在那之中流傳。

從作為大部分商貿體系基礎的金銀,到常用來鑄造武器的銅鐵。最終,人們在地球那貧乏的資源中找到了未來的出路,他們開着金屬打造的飛船、使用金屬構建的太空電梯、與金屬支撐的人工智能對話,最終來到這滿天金屬資源的星際之中,久久與之為伴。

而其它種族也多數如此。

衆所周知,金屬,是從原始社會到星際社會裏,最安全可靠的材料類別。

而現在,一個人的出現,讓它不再可靠,不再安全。

“今天之後,會有很多人想殺了你……因為你對他們有威脅。即使你并沒有主觀那樣去想去做。”瓦利安娜輕聲道,“實話說,我同樣如此。你會成為一把懸在所有人頭上的劍,沒人能完全信任你,因為你随時——随時——随時可以打破現有規則,扭轉無數人的人生……”

“……”

雷廷沒有說話。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

自他意識到那份湧動在身體裏的力量效果不是‘鈣質操縱’而是‘金屬操縱’時,他就清楚明白了自己的未來會發生什麽。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就像最初猜測的那樣只是個B或C級能力者,‘金屬操縱’的力量會讓他強大到被人倚仗并擔憂。但到了‘A’級時,那倚仗與擔憂之上,就會建立起一份嚴苛的提防……

更何況,目前為止,沒人知道他這個‘雙S’的能力影響範圍,在最廣的情況下能有多大。但用此前的同級或‘S’級作為參考的話,也能得出一個令人驚駭的結論。

如果有朝一日,他可以輕而易舉剝開一顆行星戰艦,讓它們支離破碎的模樣就像花瓣散落。

如果有朝一日,他可以一念之間拉動一顆多金屬礦脈的星球、讓它們磁場紊亂溫度異常。

如果有朝一日,他可以相隔千裏之外讓一道星門的結構自行解離,讓強行固定的時空裂縫陡然閉合或發生爆炸……

在那樣可怕的可能性之中,雷廷自認,少有的幾個能讓他如今還未被列為高危目标并進行相應處理的原因之一就是——聯邦會這麽做的那些人,沒有把握。

而且……

“我聽說永戴爾和昂耶在會議上都對你的安排提出了正面意見,這是他們近十年來第一次意見統一。”瓦利安娜坐進了她的椅子裏,看着面前這還在成長之中的青年人,表情是不加掩飾的複雜:“昂耶不必說,你加入了他,這對他而言是個沉重的籌碼。而永戴爾……

“永戴爾認為,你是獵戶人類這相比其他一些種族而言十分短暫的歷史中第一個‘雙S’,對你的安排将直接影響到可能存在的後來者。在你還未展示出你的不穩定性時直接選擇使用一些暴力手段,并不能讓任何事往好處去。”

聽到這話,雷廷有些驚訝。他能想到昂耶為他說話,因為這話遲早有一天傳到他耳邊來,昂耶不是個會給兩人合作關系留不必要嫌隙的人。

但有一說一,永戴爾會這樣發言,的确超出了他的設想。

他想起了那一天,想起了那個褐發的中年男人眼中绮麗的藍紫光輝,他總覺得那份力量不止能重建某片空間內的過往,而它就是永戴爾選擇維護雷廷,或者說,使用‘規則’束縛聯邦暴力的原因。

而且……會認為‘以後可能存在更多雙S’,這樣看好人類未來的心氣,真是令人精神振奮。

“……但直到現在,仍然有不少人認為,你的危險性需要得到妥善管控。”瓦利安娜沉聲道,“雖然我不認同他們口中那些‘妥善’的方式,但我相信,你自己也清楚,這樣的論調基礎同樣是在為聯邦負責。”

“是的。”雷廷點頭贊同了她的發言。

而接下來,瓦利安娜也說出了她真正想說的話。這不算繞彎子的、擺明了鋪陳利害關系的話或許已經耗盡了她畢生的語言天賦:“你需要更多讓你可以安心做事的理由。

“昂耶可以是這個理由,但他不夠。他的力量集中在政治權力層面……”

她說着,直視雷廷的眼睛,肅然道:“而我,可以為你提供更多軍事方面的幫助。”

“加入我吧,或者說,試一試。”她向雷廷伸出了手,“難道你不想成為‘冠軍’?而我,我想看到聯邦的星域裏,升起真正的‘新太陽’。”

……………

……

思考讓雷廷開始沉默。

是的,沒錯……他一直都知道,他不止需要力,還需要權。

之所以将這兩者分來看,正是因為:權的本質是影響力,你影響的對象認為你有你才有。而力的本質是暴力,只要你有,不管別人認不認為你有你都有。

這兩者性質截然不同,作用與向他人施加作用的方式也不同,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雷廷需要這些。因為一種預感告訴他,危險将近。

但他不能确定自己要不要答應。

“你可以考慮考慮。這畢竟不是個普通選擇,比如今天吃什麽之類的……”瓦利安娜将那只伸出來的手轉了轉,順手拍了拍他堅實有力的肩頭:“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得到一個答案,對嗎?”

“感謝您的體諒。”雷廷微微低了低頭,道。

瓦利安娜艱難的試圖勾起一個溫和微笑,并在數秒後放棄了這麽做。于是她的臉色依然冷硬,将雷廷送出了她的辦公室,在辦公室門關閉之前,她一直注視着對方離去的背影。

——雷廷,這個年輕人……他的心理狀态,太穩定了。

他穩定到似乎不怕在博弈中失去任何事物,也不會輕易為任何事物動搖自我的意志。穩定到即使面對那些常人見了或許會直接精神崩潰的事,也能表現的永遠冷靜。穩定到一切心理層面的擾動,似乎對他而言都不作數。

瓦利安娜看着他就像看到年輕時的她自己,當然,區別在于他更強大,也更加穩定。或許有些異常的穩定。

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理承受極限。但雷廷,或者說這種人的極限,會高到一種常人一生都無法想象的程度。

不過,實話說,她其實有些好奇……

……這世界上,有沒有可能,出現足以動搖這顆心、這個人的東西?

如果那事物出現了,它又會以怎樣的面貌,展現在他未來那廣闊明亮的人生之中呢?

遠方恐怖的危險感擴散而來,瓦利安娜搖了搖頭,将她那融合度已經推進到最高界限的幻影超能機甲重新着甲,提起她的‘冠軍’,走出辦公室門去。

她知道,新的戰鬥要來了。但沒關系,這次她并不為此而感到焦急,畢竟這會是一場決戰,決戰雙方分別是軍團艦隊與那遠道而來的星空巨獸。

她不像第七軍團長那個完美主義者那樣,無論是什麽樣的問題都要盡全力親自處理到最完美的水平——連犯罪都是這樣。

對她而言,她只負責領導軍團、直接戰鬥與把軍官安排到最能發揮他們能力的位置……至于統戰指揮?笑死,要是這個還需要她時刻盯緊,那她的參謀團和指揮部是拿來幹嘛的?吃幹飯?

瓦利安娜來到艦橋之上,遠遠的看到方才分開的雷廷。他正與他的幾個同學待在一起,從顯示光屏裏遙望遠方那紅色星雲。

瓦利安娜知道他們在看什麽。

——那是一條魚。

此刻,從獵戶座大星雲裏游出了一條黑色的、透明的巨魚,它形似鯨、劍魚與某種鳥類的集合體,軀幹有半個第一軍團艦隊集群那麽大,身體裏明滅閃爍着無盡紫色星光。在太空中游動時,它扇動翼展近千公裏的黑紫透明發光雙翼,拖着閃耀的、長長的紫色尾羽,豔麗光輝破碎在那數十上百條光帶末端,無聲的在星空中飄搖,像是絲帶落在海浪上的模樣。

“它可真美啊……”阿蘭喃喃道。

“……是啊。”現在已經很少說什麽話的羅錫安輕聲道。

——是的,所有學生都在這裏。無論是哪個系別的學生,在這個水平的戰鬥規劃中,他們都被排除出了自己的作戰序列。

畢竟這種情況與雷廷此前面對的不一樣。在軍團作戰中,各方面操作需要配合且環環相扣。但凡哪一環出了問題,或許都會造成波及幾千上萬人的重大事故

“羅錫安,我記得你是機械類星艦駕駛系的吧?”阿蘭好奇的問,“他們應該允許你旁觀的啊。”

“不允許,就像你們一樣。”羅錫安輕聲道,“我問過了。”

阿蘭也就是随口問一句,其實不怎麽關注對方的回答。在羅錫安說話時他又看向了不遠處的優蘭達,笑着問道:“你不是很受這邊特種機甲師的歡迎嗎?怎麽不跟他們待在一起?”

“……”靠在牆角裏的優蘭達理都沒理他。她雙臂環抱,目光釘在屏幕上,那巨魚每一次擺尾,她臉上的表情都會冷上一分。

在此期間,她紫色的雙眼深處明滅淡淡熒光,紫色光輝随呼吸閃耀,乍一看去,竟與那太空中巡游的巨魚高度相似。

一種令人骨肉發寒的壓抑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在沉默中,她占據的角落幾乎被凍成冰塊。

而雷廷的沉默與她相差無幾,他孤身站在人群後靠中間的位置,越過同學之間的縫隙裏注視那大屏幕。

片刻之後,他忽然道:它們來了。

聞言,周圍人的臉色紛紛嚴肅起來。只有阿蘭愣了一下:“……什麽?”

“憎惡軍團。它的憎惡軍團。”優蘭達的聲音裏帶起了一種刀刮似的恨意:“它們會為它打前鋒并和它互相保護……現在,它們來了。”

‘嘟——’

‘羲和’從不更換的警戒音響起。【正在準備接敵,請非戰鬥人員注意安全問題】的提示閃爍而出。

星空巨獸看似龐大笨重,其實飛行速度奇快。它找準目标後直直沖向軍團艦隊,速度快到路上碰到的小行星帶被直接磨成齑粉,僅剩下部分小型碎片被餘力撞飛,向遠方的太空中飛去,也不知會不會成為誰人眼中的流星。

而在那神秘巨魚沖擊的黑暗深空中,這直徑長度可以讓人開着飛船飛一兩個月的軍團艦隊動了。在它正面接敵的方向,尾端燃燒着明亮藍光的中型突擊飛船一直亮着蓄能閃光,此時更是釋放出不計其數雪花圓盤般的小型無人飛行器,閃爍着在突擊飛船上充滿了電的光輝,如星辰瀑布般奔湧向前,然後調頭飛向深空中,為敵人讓開了道路。

“……他們準備做什麽?”阿蘭小聲發出疑問。

“應該是某種特殊戰術……畢竟這只巨獸的熱能吸收性據說很高,這導致絕大多數武器的效果都被削弱了。”旁邊有其他學員順着這個話題讨論起來,“但是,憎惡軍團在星空巨獸的能量場加持下會比它自己飛的還快,你們覺得軍團會怎樣處理它們?”

“不知道,再看吧。”有人回答道,“反正軍團在處理這種東西的事兒上肯定熟能生巧了……”

熟能生巧……這詞用的很有意思。雷廷看了一眼那說話的人——是此前那對一個是B一個是O的女孩之中,戴綠色頸環的那一個。

雷廷看着她,隐約記起她的名字應該叫‘萬幻’,是戰術指揮基礎課程上常駐前十的學員之一。他在戰術演練的模拟訓練系統裏見過她的頭像,兩人還過了幾手,三局兩勝還打平了。

那會兒場面真的很險。如果不是在最後一段時間內雷廷兵行險着拉對方的旗艦同歸于盡,他就直接快進到惜敗了。

雖然因為對方頭像過于花裏胡哨而一時半會兒沒認出本人來,但那件事的确給雷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對方的打法比他還兇,為了勝利可以不惜一切,包括她自己指揮部所在的旗艦。只可惜,在她布置好無需旗艦也能進行自動操作的各級人員指揮系統前,她就和雷廷的旗艦一起變成了太空煙花……

想想當時兩人那人均不要命的打法……雷廷的目光就複雜了起來:學院這一個兩個的學生,還真是群英荟萃卧虎藏龍,個個都是人才。

“憎惡軍團數量太多又太散,大部分常規武器都不方便使用。”萬幻琢磨着如今的情況,道:“最好的方法其實是……過濾。”

“過濾?”優蘭達接了一句。她似乎對這方面很好奇。

“是的,過濾戰術——拉長戰線并将防禦網分為多層,一部分就地解決,剩餘那些則直接放進去。就這樣一層一層的濾下去,這個過程重複十次、百次、千次之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萬幻語調溫柔的向優蘭達解釋這個問題:“當然,這個戰術也有它的局限,一是它的防禦網如果由‘人’組成,己方損失會非常大。二是它針對的目标不能具有臨時迂回的餘裕,否則對方一定會殺前方防線一個回馬槍。”

“那這玩意兒難道不是只能在太空中用來對付憎惡軍團這種東西嗎……”阿蘭小聲吐槽着。

“不。”萬幻的臉色忽然嚴肅起來,“這個戰術最先出現的地是第二次全面戰争時期的‘鬼蜮戰役’。當時充當‘過濾網’的,就是‘太陽系聯合集團軍’。”

聽到這話,雷廷甚至都微微一愣——‘鬼蜮戰役’,這個名字很少有人聽說過,但他不在其內。

在那場戰役中,人類的敵人不是其他人,正是許久以前瓦倫打那場游戲時碰到的對手之一‘溶洞’所在的種族。

那個種族形似傳說中的幽靈或死神,能力也很是相似,曾有人提出過它們可能就是遠古地球西方文明大範圍産生相似傳說的原因——一只‘幽魂’不知因何而降落去了地球,然後它因為一些原因沒幹什麽人事之類的……

在那場戰役中,集團軍使用多種戰術與對星際社會而言十分落後的配合,一場仗下來損失慘重。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全殲了‘幽魂’的先遣部隊,讓它們的後方部隊緊急停止進軍,為身後的文明拖延了寶貴的發展與修複時間。

阿蘭顯然不了解這些。他是那種标準的星際社會年輕人,如果有哪天他主動選擇了了解某件舊事,那一定不是他認為它有被銘記的理由,而是因為‘那很酷’。

“看着吧,我覺得他們會選擇鋪過濾網的。”萬幻示意了一下那寬闊的大光屏投影,又順口問道:“雷廷,你覺得呢?”

雷廷側目看了她一眼。她似乎不怎麽害怕他……或者說,也可能是害怕的勁兒已經過去了。

“附議。”他說。

萬幻笑了起來。她似乎覺得這一句認同很有價值,因為在她眼中,雷廷是個戰術指揮上的好對手。即使她要是正面打起來的話,可能連對方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

接下來的發展也果然如兩人所言——那滾滾而來的黑紅浪濤之中,如雪花又如圓盤的小型無人飛行器兩兩一組,遙遙相對。

在一道道光輝閃耀中,它們之間亮起鋒利順直的光線,結成一道道米字型網絡後對着憎惡生物向前刮去。

數以千萬計的憎惡生物再散開也是密密麻麻的,一輪十幾道網絡切割刮下去,一次就能刮死幾十萬只。它們的屍體破碎飄浮在太空中,血色很快充滿了整片星空,猩紅血液互相融合,在不算低溫的星域中沒有化作板結血冰,而是結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海洋。

“……”

這樣高效率的殺戮讓光屏前的年輕人們臉色緊繃。當然,即便是最脆弱的後勤學員都沒有嘔吐,只是在那惡心的怪物屍塊飄來鏡頭前時,臉色短暫的蒼白了一會兒而已。

很快,憎惡軍團的先頭大部隊就直接被消滅了。零星餘孽被前線部隊點殺,一只成功沖進艦群的都沒有。

但場內的氣氛反而變得更加凝重——“大的要來了。”萬幻說,“無論是那只‘大的’,還是它更大的軍團。”

雷廷同樣臉色嚴肅。他死死盯着遠方攜萬道燦紫流光而來的巨魚。

在光腦的統一信息發送下,他知道了它的名字:【星鯨-32】。

這證明它是某只名為【星鯨-原體】的巨獸第三十二代轉生體——或許在最初的時候,那得到【星鯨】稱號的生物并沒有翅膀、尖角與尾羽,但現在,在三十二次轉生中,它已經失去了曾經的模樣……

星鯨的速度越來越快,但艦團也在移動,旗艦同樣如此。它與其它方向和它一模一樣的另兩艘巨艦各自分領了一部分艦隊并散開。那黑紫透明的巨魚穿過艦團讓出的淨空時衆人幾乎看不清它內部的景象,但光屏旁顯示的速拍留影還是隐約顯出了它體內那繁雜星光的原貌。

——那是魚。一條條的小魚。

它們的個個大約兩米多長,通體透明,外貌與星鯨本體一模一樣,在它透明的身體裏游蕩着,為它提供新的能量。

而它們之所以看上去像是在發光,是因為它們的身軀裏囊括着一顆顆光團。那似乎是星鯨吞噬下去的能量,被這樣無缺的儲藏起來。

雷廷看着它們,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想法:……有這麽漂亮的東西在,為什麽後勤部長會喜歡那些由肉團、肉塊、觸手、觸肢和古怪外殼組成的憎惡生物?

果然,人類的XP系統是完全自由的啊…………

當他這麽想的時候,周邊各戰艦與飛船紛紛向那一穿而過的星鯨投出了……一道道信标?

那信标呈細長錐形,尖利帶爪扣,飛行速度并不快,卻在星鯨飛過時留下的恐怖高溫中穩定的跟了上去。雷廷能感覺到,它們的錐尖結構是一種奇特的高密度合金,它或許不會擁有太高産量,但如果用在刀刃上,效果絕對不弱。

果不其然,無數閃爍着猩紅警示燈光的信标跟上星鯨時狠狠紮進了它正在轉向回頭的透明身軀裏。方圓一米內紮一枚,短時間內布下了一道密密麻麻遍布星鯨小片身軀的整齊網格。

這樣的攻擊對星鯨而言顯然不怎麽顯眼,但星空中仍有無數後續投放的信标源源不斷的飛來,而當它注意到它們時,猛然振翅,渾身上下炸出一道磅礴的紫色能量光!

無聲的,紫色能量如天河倒卷般鋪天蓋地沖擴而來,被驅出的信标同樣如此。但下一秒,各艦身上同時啓動了一道第一軍團特有的防禦系統——仿瓦利安娜超能力制作的‘沖擊反制系統’。

熒藍的球形整齊海膽樣護盾撐起,數十乃至上百米長的尖刺閃閃發光。此前各艦分散的理由也找到了。

紫色浪濤鋪卷而過。

“啊!!”劇烈的艦身晃動中,部分學生踉跄着幾乎栽倒,但旁邊人很快就将他們扶了起來,穩穩架在原地旁觀這井然有序的狩獵活動。

與此同時,各艦暫且沒有動用大部分能量武器,只是持續不斷的發射着可以讓範圍內持續降溫的環境改變道具。将星鯨的身軀凍出細小的堅硬部位。

那對星鯨而言似乎非常難受,它一頭撞碎了一顆小行星,在它的破片中翻滾着,翅膀、尾羽與小行星的碎塊不少次擊中部分戰艦,但大多沒有造成太大損傷。此前憎惡生物留下的紅色血海與屍塊也被這樣的力量四散砸開——

一時間,無數戰艦各自按照自己規劃的軌跡挪移躲避大型障礙物。但旗艦與另兩艘輔艦絲毫未動,光屏畫面下方越來越亮,星空中還未損壞的部分信标重新彙入飛鳥集群般的信标流,接二連三刺入星鯨身軀随便什麽地方。

在那破碎的血海與不計其數太空垃圾中,紅色燈光急促閃爍。

“它們要炸了。”萬幻說。

話音剛落,信标齊齊爆炸。光芒密密麻麻照耀于星鯨身上。

沒有眼睛的它張開滿布尖牙的嘴,在混亂的紫色能量風暴中發出無聲的哀鳴。

與此同時,三艘等級最高的戰艦同時一震,一道光束爆射而出!

果凍與水晶般透明的血肉潑灑如瀑布。三道造型樸素、僅後方與三個側面裝了推進器與信號接收器的三棱面釘錐從它口中直破其軀至尾,透體而出并打斷了它的一小半尾巴,在紫色光輝中飛遠。

“動能武器?!”羅錫安雙眼瞪大,脫口而出。

——是的,動能武器。

或者說……高科技直線彈道精準投石機,一擊建功!

“是鎢……”雷廷皺眉喃喃道:“……不,不對,是一種性質與它相似、但整體強度更高的合金……”

這樣的東西可是能穿透星空中層層阻礙的……萬一它飛進有有生命行星的星際居民區怎麽辦?!

雷廷的手下意識動了一動,眼中金光一閃而逝。但下一秒他就停止了自己準備進行超能操縱的行為——那釘錐後方與側邊加裝的推進器于這時起了作用——它們似乎接收了某種信號,在遠空中開始自行推進并拐彎卸力。

“……”雷廷嘴角一抽。

他也是有點昏頭了:第一軍團捕獵星空巨獸的行動能順利熟練到這個水平,他們怎麽可能沒考慮過抛射物傷人的問題?

“下頭大概就沒什麽好看的啦……”萬幻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道:“一個高度默契合作的軍團,捕殺敵人的效率實在太高了……無論是狩獵什麽。”

沒錯。正是如此。人類最大的戰力從來不是個人偉力,而是更多人的團結一致。

從遠古時期第一次合作狩獵,到如今這常常發生于星空之中的一幕幕……即使是能在獵戶座大星雲那種絕地往來的星空巨獸,也被抓住了它軀體硬性防禦力不足的缺陷,如今已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風。

自那一次掀起勝利旗幟的動能武器發射起,這一切逐漸步入它漫長的尾聲。

衆人就這樣看着‘熟能生巧’的大型軍團一步步撕碎星鯨的身軀,而這龐大且美麗的目标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一點點被抹消在星空中。

在它逝去時,它體內剩餘寥寥無幾的小魚同時放出明亮光芒,一場恐怖的爆炸發生了,那是它滿懷混沌仇恨的最後反擊。

最終,它與它飛流于深空中的血肉一同煙消雲散。

一道比普通行星更龐大的身軀消逝了。在它曾存在過的地方,僅剩下細微的紫色能量仍在流淌。

衆人透過光屏看着它,神色大多有些怔忪——如此強大美麗的巨型生命就這樣一點點于戰火中消散,這在視覺上具有一種極其強烈的刺激。

不遠處一直盯着他們的一個軍官與他身邊的士兵悄悄松了一口氣。這一刻,他們沒有在這群年輕孩子眼中看到任何不該屬于一個聯邦軍人的神色。

至于那一絲愣怔……

嗐,誰還沒在那樣的景象之前,發過這麽一會兒呆呢?

很快,這些孩子還會見識更多,即使他們不一定畢業後都會來到這裏……

但沒關系,第一軍團不像第七軍團,即便不是同路人,他們也不會真的做些什麽。

那軍官咂了咂嘴。

他知道,釣魚佬操作演示完畢。他該喊這些年輕人離開,讓他們投入接下來的實習工作中了。

………………

…………

……

……

數日後,首都星系,昂耶府邸。

當那核彈爆炸的場景再次出現,畫面突然暫停。

“注意,”有人說,“爆炸中心的物質直接被蒸發了。理論上那沖擊波能擴散的距離很遠,‘雙S’能在其中保持穩定,應該是因為那份讓他‘難以被撼動’的力量……”

“可之前學院将檔案入庫的時候不是說,那力量只對他的精神有些許穩定作用嗎?”

“普通超能者的能力效果都會随變強而進化,誰知道一個‘雙S’的能力都會發生什麽變化呢……

“目前有論調認為,‘雙S’可以從精神中将這種特性短暫的擴散至金屬與他自己身上。當然,這只是個猜測而已,我們并沒有實際證據。”

會議室裏,光屏投影被一只手拉回,回到那戰艦被抹去第一道棱角的時候。

随後,它飛快的被二倍速重播了一遍。接下來又是第三次、第四次……

最終,畫面定格在最後一刻。黑甲的超能者孤身飄浮在護盾之外,金色光輝流淌在他身上,靜寂深空并未将他融入黑暗,因為那太陽般的閃光在遠方照耀,不計其數融化金屬與結構破片四散飛射,卻被他停在了身旁。

阿普頓·昂耶看着光屏中的這一幕,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們在這個年齡的時候,能做到這樣的事嗎?”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他身邊的幕僚團紛紛坦然回答。

昂耶緩緩看了一眼人群裏:“……”

片刻之後:“那你們現在,能做到這樣的事嗎?”他又問道。

“不能。”“不能。”“能,但很勉強。”“能。”幕僚團又紛紛回答道。

“……”昂耶看向了最後一個發言的人。

“……”所有人一起看向了最後一個發言的人。

“出去!”昂耶怒喝一聲,“誰讓你進來的!”

……

“哦。”小黑龍默默滾出了昂耶的幕僚會議室。

随後,昂耶再度放緩了目光,道:“關于‘雙S’,我需要你們給出一個合理的應對方式。各自回去吧,散會。”

幕僚們紛紛應聲後起身離開,昂耶忽然又到道:“法林留下。”

剛從他身邊離開兩步的法林步伐微頓,沉默片刻,停步回身。

出于避嫌,其他人的步伐明顯更快了一些。不久之後,這不大的會議室裏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坐。”昂耶示意了一下他身邊的座位。

法林沉默的落座,沒有主動提出任何問題。他知道,關于之前任務中的嚴重失誤,昂耶要對他發難了。按照他以往的經驗來看,他可能會遭遇一些超乎尋常的事……

但沒關系,對方不會随意殺了他。大概。他想。

至少他還帶回了這些東西。

但出人意料的是,昂耶竟沒有提他不止任務失敗還被身為目标的雷廷拆了個通透的事,而是拿出一份紙質文件,一如既往并不高高在上的遞給了他。

“看看這個吧。”那大權在握的男人說。

法林愣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的動了動眼神,目光從昂耶的袖口掃過。他知道那只手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但它從不向‘自己人’施展手段,上一次它捏斷一個人的喉嚨,還是因為對方背叛了他的派系。

青年默默伸出手,接過了文件。

只消一眼,他的臉色就忽然嚴肅了起來:這份文件,是麗娜的體檢報告。

他飛速翻看它,并在腦神經相關內容處停下來。那上頭打印着一個模糊不清的圖案。他低頭展開光腦目鏡,圖案在數據化的視界裏化作一個清晰飄浮的透明3D模型,正是麗娜的腦域掃描造影。

在那之上,一片被标紅的區域清晰可見,那是麗娜的‘天眼’位置,上頭固定着一個細小的儀器。

法林其實不知道那是個什麽玩意兒,但他很清楚,一個人的超能器官被上扣了這麽個東西,它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而且……

“‘控制器’?”他脫口而出。

“你知道?”昂耶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雷廷提過這件事。”法林輕聲道,“他說那是金屬的。”

“是他會做的事。”昂耶點頭,“他是個好人。不是嗎?”

“是的……”法林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昂耶忽然道,“你覺得,是我給‘心音’加裝了控制器,對嗎?”

“……!”

法林一驚。但他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昂耶這麽說,就一定是已經掌握了相應的證據。

而這個證據,很可能是昂耶手中那個全由思維與行為學家組成的‘超心理’團隊。

但當他這麽想的時候,他卻發現昂耶的手擡了起來。

細微的光腦外機結構解鎖聲響起。當那只手再放下時,昂耶将自己的光腦随意丢去了一邊桌上。

這設計風格簡潔利落的昂貴信息終端就那樣被他扔開了,而法林知道,昂耶沒有進行過人體改造,他腦子裏不會像永戴爾那樣裝了一個光腦內機……

所以,現在,昂耶沒有使用他的‘超心理’團隊。

他在以他自己的身份,與法林對話。

而且沒有以權壓人的意思。

“那枚控制器與我無關。”昂耶輕聲道,“麗娜·瓦倫汀是你的妹妹,也是我倚仗的‘心音’。雖然你眼中更重要的是‘麗娜’而我眼中更重要的是‘心音’。她都是個關鍵人物。”

阿普頓·昂耶,可不是那種會盲目對無法替代的關鍵人物做手腳的蠢貨。

法林清楚這一點,在他來到昂耶身邊之前,就已經有很多人替他研究過昂耶的性格了。

“她是你收養的吧。”昂耶忽然話鋒一轉,“你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讓我猜猜,47429梭狀星系?”

法林掩藏在陰影中的雙眼猛地瞪大了。

“我知道你們恨我對那裏下達了滅絕令。”昂耶說,“但你想過,我為什麽要那麽做嗎?”

“……”法林的嘴唇微微顫抖。他知道昂耶是在引誘他進行下去這場對話,但片刻之後,他還是不由得問出了那個問題:“……為什麽?”

“吞噬者在那裏散播了‘沸騰’病毒。”昂耶的語氣平靜而溫和,“想想,你最後一次見到你的同鄉……他們是不是普遍臉色發紅、超能力量異常上漲?祂需要這個……祂需要一個能在‘沸騰’中活下去的人,進化出與之相關的力量,去替祂傳播它,然後與祂融為一體。”

法林已經完全愣住了。他開始回憶從前。沒錯,昂耶說的沒錯,的确如此……

八年前的他,最後一次回到家鄉時,見到的鄉民的确如此。當時他并沒有意識到那樣異常的景象有什麽問題,因為臉色發紅可以被解釋為天氣炎熱、能力上漲也可以被解釋為他離家太久,沒有見證他們的進步。

但幾個月後,他再次回到那片星域,見到的卻是一片人間地獄——隸屬聯邦的軍團在屠殺那個編號為47429的星系之上,唯一一顆具有生命的行星。

也就是,他的家鄉。

絕望中,他救下了他能找到的唯一一個人,也就是如今的‘麗娜·瓦倫汀’。然後他帶着因為強烈外界刺激而産生了人格分裂等多種精神疾病症狀的她來到了聯邦首都星,經過一系列事件後,他成為了昂耶的幕僚,麗娜也成為了昂耶手下的精神能力者之一。

其中,‘麗娜’作為主人格只保留了等級不高的念動力,而且有些瘋癫、需要其他精神能力者協助安撫才能正常生活學習。

而後來誕生的自我保護副人格‘心音’,她性格沉靜、溫柔且堅定,擁有高達A級的精神探索類能力,可以将所有能力釋放目标心底最深處的那些東西化作只有他們二者可以聽見的音樂,然後再通過技術手段提取出音頻,由‘超心理’團隊進行解析。

這樣的力量讓她很容易被外界影響與傷害。或許這就是那個當年才十一二歲的女孩之所以會分裂自我,讓一個更‘超級’的人格來代替自己使用力量的原因……

對昂耶而言,‘心音’比‘麗娜’重要一萬倍,但前者的誕生就是為了保護後者,她的存在必須建立在‘麗娜正常健康快樂生活’的基礎上。

而在法林眼中,‘麗娜’才是最重要的,‘心音’也只不過是麗娜的一部分,她遲早有一天會回到麗娜之中去。或許這樣很對不起同樣把他當哥哥看待的‘心音’,但事實的确如此。

對他來說,麗娜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家人。

所以,他會因為麗娜身上發生事而慌了手腳,也不是什麽不可理解的事。

“……”昂耶看着好像整個人都有點混亂的法林,搖了搖頭。

“你還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嗎?法林·瓦倫汀?”他溫和且威嚴的語氣中帶起了一絲失望,“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法林猛地一驚。即使他的精神仍沉浸在當年那慘烈的事件之中,他也條件反射的開始思考昂耶想讓他明白的事。

片刻之後,他驚聲道:“麗娜……和‘沸騰’有關?”

“……不。我的士兵不會那樣辦事不力。”

昂耶揉了揉眉頭,他似乎終于忍不下去了,但還是耐心的嘆息着,道:“我是說,她腦子裏那個控制器,是‘吞噬者’的人安上去的。他們到處幹這種事——關于這件事,你們叛軍的研究員,真的沒有意識到嗎?”

法林猛地擡起了頭。他看到昂耶取下了那副眼鏡。

漆黑與猩紅交織的目光,就這樣直直砸進了他驚慌失措的眼裏。

從一開始就在被不斷曲線拆毀的心理防線終于徹底崩塌,他猛然失神了一瞬間,下一刻嘶吼着發出一聲慘叫,眼中溢出猩紅刺目的血來,整個人都在腦中那翻江倒海的痛苦中崩潰的顫抖着。他的回憶在沸騰,他能聽到混亂的聲音從回憶裏他看到了景象倒敘一幕幕……宅邸、星艦、星空、遠方亮起的的核爆的微光、冷硬的年輕人、星艦星艦星艦星艦、‘心音’……

不,這個也不是。昂耶漫不經心的跳過跳過再跳過,讓那個名叫《法林·瓦倫汀》的故事向前回溯。他不在乎那些零零散散的東西,無論它對他是否有益。

直到最後,回憶定格在兩年前,在那艘屬于學院的輕型運載艦上。

定格的畫面中,搭便車卻被拉去湊數的男人薄唇緊抿,死死盯着前方正在遭遇生命威脅的‘雙S’。

噢,那時候還沒人知道,他如今會如同真正的‘新太陽’一般,在星空中炸亮他的第一道光。

“憤怒反應?好吧,符合他一貫的性格表現……”昂耶輕聲嘆氣。他的眼中開始流血了,重錘擊打般的痛苦在他腦中泛起,但他只是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停止了精神控制。

痛苦到極限的法林一聲都沒吭,翻着白眼昏了過去。

昂耶随手一撈,把他抱進懷裏,随手安撫了兩下:“好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從一開始,他讓法林帶着麗娜去找雷廷‘試探’,就沒想過對方能突破那道他本人都突破不了的精神防禦。

他只是在抓住叛徒……不,卧底之後,讓他發揮一下他最後的價值:在雷廷眼中,将他與昂耶之間的提防界限擺在明面上。從此以後,兩人都不會再随意越過這條安全線。

但‘可以容忍’的安全線本身的存在,就代表了對方的心理不會再無懈可擊。

至于為什麽昂耶明明有不計其數的手段,卻一定要用這樣的方法……

——這樣很有意思,不是嗎?看着聰明的卧底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一直在受到監控,卻為了妹妹不得不回到他身邊來的模樣。

昂耶笑起來,随手将法林扔給無聲進門的醫療小隊,對丢在一邊的光腦道:“給我們的‘雙S’準備一份足夠豐厚,豐厚到誰都無法拒絕的賠禮。然後,去問問康家那個……呃……”

他頓了一下,終于從過載式使用能力後有些遲鈍的腦海中找出了那個名字:“……埃森卡爾?還是別的什麽?”

他擡起手,揉了揉眉頭。

“……總之,我的寶貝團隊,去問問他,問問‘星流’有沒有回來過。如果有的話,是什麽時候。”他輕聲道,“他雖然是那家夥的哥哥,但是個普通人吧?我說……如果連個普通人都對付不了,那你們就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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