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奇人

第六章奇人

科學沒有國界，但是科學家有。

郁其仁翻出上午和程前聊到的那篇新聞，“段醫生，麻煩你看看這篇報道。”

“怎麽了？”

手機上顯示着：有關部門正式批準開展“靈長類動物同種異體子宮移植的研究”

“這篇報道裏提到的技術，算是比較容易完成的嗎？”産後出血，婦科盆底手術，血管吻合手術這些。

“算也不算吧，怎麽了？”

“好奇。”郁其仁不多做解釋。

段和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笑了一下，隐隐帶着嘲諷之意，給郁其仁倒了一杯溫開水：“科學沒有國界，但是科學家有。”

“段醫生，”郁其仁握着水杯，在這個地方找到一杯溫開水可是不容易，“或許是我的錯覺，你是不是不太想讓我參與進這個項目？”

段和的心裏霎時間閃過很多畫面，嬌美的少女，靈動的眼眸，死屍......

他淡然：“是你的錯覺。”

“好，不好意思。我的問題。”郁其仁端着水來回晃蕩，現在是夏季，喝溫水的人少。

但是郁其仁現在要養身，不得不喝溫水。

他岔開了話題：“說起來，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國人才會喝開水，溫水養身。”

“差不多是這樣，”段和開始鋪被子，“我們的飲食習慣就是這麽流傳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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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的疾病源自喝不幹淨的水。通過加熱殺菌，可以減少飲水帶來的健康風險，既有利于疾病控制，尤其是大面積的傳染疾病，又可以維持社會穩定，還可以降低國家的醫療費用。”【1】

段和收拾好了：“對不住，我這職業病又犯了。來吧，收拾收拾，咱們可以睡了。”

他們把段和與郁其仁放在了一間宿舍裏，旁邊就是團隊的其他工作人員。

雖然來的那天郁其仁被蒙住了眼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運送進來，但他這兩天站在平地上仰望出來的得出結論：

——這個實驗室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大山深處。

想自己在對這邊的情況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跟着漂洋過海的來了，郁其仁覺得自己也是個奇人。

睡前，郁其仁與段和開了個玩笑：“段醫生，你的導師應該不販賣器官吧？我的腎保的住吧？”

......

是日。

要對郁其仁進行特殊的體檢排查。

脫幹淨站在幾個男男女女都有的室內，郁其仁多少有些扭捏。但只是短暫的，他咬咬牙，閉上了眼，做出一副任君采摘的樣子。

那個亞裔翻譯寧人出現在玻璃的另一側，旁邊是段和。

寧人：“真是有極大的生孩子欲望呢，難為你能找到這麽個人來。”那副陽光的樣子蕩然無存，盡管他還是笑着的，看着卻滲着一股陰森。

段和不想理他，腳尖朝着另一側。

寧人作勢要走。

“等等。”段和叫住了寧人，“他們研究出了人類自體細胞分化出卵子和精子？”

寧人一副痞樣：“你覺得我能接觸到這部分機密？”

輪到段和嘲諷：“那你這幾年也沒什麽長進。”

“不過，”寧人踹了一腳牆，“你覺得，要是真的有這種技術的問世，會沒有一點風聲嗎？”

“講不定，或許還沒有推進到人體實驗這一步。”

“別做傻逼了，你我心裏不是都很清楚。”

.......

“好！太好了！”程前拿着一沓裝訂起的報告來回的翻閱，興奮的示意J來看。

“你看這，我原本以為郁這個人，臉色寡白，多少身體素質會差一些。沒想到啊，他的每一項指數都是合格的。好！太好了！我們的項目，明天就可以開始實驗了。”

J作為投資人自然也是喜笑顏開，“好！你那個學生，還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

不過，J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要确保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我聽說這個标本，是想要自己的原細胞分化出卵子？”

“這不需要你擔心，交給我。到最後他都會接受的。”程前對此很有把握的樣子。

J：“Nonono，你沒有生過孩子，你不明白這類人的情感。”

“這有什麽，”程前不以為然，“最終的本質導向，不過就是想要一個自己的種，我們又不會換了他的精子。”

“孩子出生以後，他抱去做鑒定，會發現嗎？”

“J，你相信我，等到生出來了。又是自己的種，又有懷胎十月的感情，他會認了的。”

“這倒是很有意思，我發現每個母親懷胎十月後跟嬰兒都會建立一些特殊的情感聯系。”

“确實，我覺得閑下來的時候可以布置手下的博士生去做一些這方面的科研，發發論文也挺不錯。”

程前按了實驗室的通話鍵，示意Sofia進來。

“Sofia，通知下去，該準備的都可以開始準備了。你再去确認一遍每一個人的保密協議。”

“好的，教授。”

事情以全然跳脫出常規的速度往前推進着。

......

“郁先生，又見面了。”這次的會話地點在食堂。

“程教授。”

這是郁其仁吃清蒸果蔬的第四天，他的腸胃逐漸适應了沒什麽油水的飲食，純天然，無添加。

“郁先生比我們想象中都要堅強且勇敢呀，”程前不急着和他談手術的事情。

談判中總是要先拉高期待，在打擊貨值，最後達成交易。

誰想郁其仁不吃這套，單刀直入：“我的全項檢查都做完了嗎？”

“都做完了，都是健康的。”

“我們可以手術了嗎？”

“郁先生，”程前笑了，“你得給我時間用你的原生細胞分化成卵子，再培育出胚胎後才能手術呀。”

“不好意思，但我還是得問，你們确定可以用我的細胞分化出卵子嗎？”

“我們确定，可以讓您擁有一個完完全全從生物學上繼承你優良基因的孩子。”

春秋筆法。

指鹿為馬！

“什麽時候可以向我展示你們的研究成果呢？”

程前見狀也不多做推辭：“簽約之後立即可以。”

“現在就可以簽約。”

“好的郁先生，”程前站起來，他挺拔的背脊，俊美的面容，和簡陋的食堂背景格格不入。

程前笑着：“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段和躲在實驗室後頭抽煙，寧人抱着籃球過來，球哐的一聲就往段和腳邊砸起來。

段和連身子都沒動過一下：“你還是沒長大。”

“呸，”寧人黝黑的皮膚在太陽光下曬着，“就你大呗，全世界你最大了。”

“他們真的打算動手了？”

“動手？”寧人拿着籃球拍着，“別說那麽難聽，好歹是一屋子醫生，說的跟強盜似的。”

“用掠奪的方式搶占生育資格，不是強盜麽？”

“段和，你看着倒是蒼老了。”

寧人眯着眼，正對太陽：“你說那個人，叫什麽來着，郁什麽的，他要是知道那幫人将來要往他肚子裏放得還是女人的卵子會不會瘋了？”

“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裝什麽傻段和。”寧人的臉曬得發燙，他的手卻是冰的。

“段和，如果你帶來的那個人出了什麽醫療事故。我們兩個都是兇手。”

段和輕笑：

“我們不是早就雙手沾滿鮮血了麽？”

六年前的那個雨夜裏，

一屍三命。

鮮血從這頭，滴落到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