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如夜纏綿
陳牧頹然地坐靠在床邊的水泥地上,逆手捋着幹澀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像是陷入了無邊的痛苦。
方琛軟垂垂地趴在床上,聽着身邊躁悶的窸窸窣窣。
陳牧的手背擦過殷紅的臉面,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聲音虛弱無力,像是迷了路的孩子。
他幾乎是在祈求:“方琛,你到底想我怎樣?我該怎麽做?”
方琛猛烈地咳着,低低切切地哼了一聲,又是一陣沉默。
陳牧疲殆地揉了揉眼皮,苦笑着:“方琛,我很累。”
一只瘦俏的手忽然環上他的脖頸,身後低迷的聲音忽而铿锵起來,帶着無法自拔的潰敗:“我喜歡你。”
方琛說,她喜歡他,此時此刻。
陳牧愣沉片刻,起身坐到床沿,輕輕把她撈進懷內。
他的手指劃過她纖軟的唇,聲若細絲地問她:“告訴我,我沒有聽錯?”
“我……”她有些詞不達意地說,“我分手了……”
“所以呢?”他吻着她的鼻尖,“為什麽要告訴我?”
她淺淺地抽氣:“我不是故意的。”
“就不能故意嗎?”
“你是警察。”
“所以呢?不能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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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叫談戀愛嗎?”
“我不懂,你教我。”
“你不會喜歡我的。”
“什麽時候學的這麽不自信?”
她埋着頭,手從他肩上滑下:“唔……”
陳牧像虔敬的教徒,捧着一件矜貴的瓷器,轉身把她埋于身下:“還疼嗎?”
她漣泣着,搖頭:“好一點了。”
陳牧攬住她的腰往上撐着,好讓她跟自己貼合得更緊些,然後俯首輕吻着她的額頭。
她把臉埋進他懷裏,仰着頭吻上他的唇,手勾着他的頸:“我像不像個瘋子?”
“還不夠,”陳牧勾起她臉龐的碎發,挂在她的耳後,低眸望着她,“說說看,喜歡哪兒?”
“這裏……”她的手指輕輕地點在他的眼睛上,然後又滑向鼻梁,唇邊,“還有這裏……”
她低喃嚬呻,如甜适的催情劑,聽得陳牧心火騰湧。
他慢慢地往下探索着:“還有呢?”
“嗯?我再想想……”
“這裏喜歡嗎?”
“嗬……”
沒等她說話,一股壓脹感忽然滋蔓在身體裏,方琛微擡着腰,指甲深深掐入他溫實的脊背,像條溺水的魚。
她啞啞的聲音蕩在暗夜裏,呻呼地叫了出來:“陳牧……”
她輕輕叫着他的名字,其實并不是要告訴他什麽,不過是初入禁地,情不自禁地釋放着所有的情緒。
疼痛和歡愉同時襲來,百種情絲繞在腦中,交彙出的都是他的名字,然而僅僅因為這個稱呼,便已讓陳牧沉迷不已。
他逐次加深着力道:“叫我的名字,像剛才那樣。”
“嗯……”她柔潤的雙唇輕輕貼向他的喉結,“陳牧!”
厮纏良久,她早啞了嗓子,只剩下麻麻糊糊的低低哼哼,渾身動彈不得,只能極力攀在他的肩上。
陳牧冷着眼揮汗如雨,每一次都那麽用力,像要把她拆骨入腹一樣,舌适時滑入她的口中,勾住她軟膩的舌,細細地吮。
上面是雄勁勃發的陳牧,下面是硬幽幽的木床,方琛身下溻濕一片,感覺自己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很難撐到第二天了。
他們互相環抱,像一對連體嬰兒,臉上帶着縱情遂欲的表情,欣愉而沉醉。
無邊的夜裏,回蕩着木板床嘎吱嘎吱的響聲,和斷斷續續的呢喃。
“我不要懷孕……”
“懂什麽叫安全措施嗎?方小姐!”
“萬……一呢?”
“那就留給我,我來養。”
“陳牧……”
“方琛,喜歡嗎?”
“不……知道。”
“我是問人?”
“嗯……你呢?”
“不止。”
該說的一句不少,不該問的一句不多。
當她疼痛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時,陳牧意識到了她的适應,于是熾騰地加快了猛進的速度,低吼着一次又一次把方琛急速拉進低空,又随之抛向雲端,讓她高低冷熱間循環往複,直到身子虛得軟成一團,和他齊齊奔向潮端。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松開手,餍足地抱着軟顫的她去外面沖了個澡,然後又一起回了房,和她赤着身子齊齊躺下。
陳牧把她擁進臂彎裏,往懷裏拉了拉,把跟她之間的空隙擠得滿滿的,捏着她軟細的手指:“指甲該剪了。”
方琛看着并不是很長的指甲:“不會刮到文物……”
“會刮到人。”
他的背上現在還留着她的抓痕,雖說沒有皮開肉綻,但還是熱辣地疼。
方琛被他的話說得面露嫣紅,礙口飾羞:“我要睡了……”
他吻吻她的臉:“一起睡。”
兩人都累了,屏聲息氣地安靜下來,似乎進入了夢鄉。
良久,他眯瞙着眼,小聲問:“睡着了?”
她昏昏沉沉,有聲無氣:“嗯……”
他的指腹揉着她的臉頰,還是問出了口:“計劃在這兒待多久呢?”
她篤定心思了好大一會兒:“半年吧。”
他躊竚着片刻,仍說不出挽留的話,但忽然撥開了她的被子,俯身而上。
她骨軟筋酥,微微地喘,撫着他短而尖的發:“忘了我吧。”
“這是我的事。”他縱肆地在她體內馳騁着,滾燙的呼吸輕鳶剪掠,吻過她的每一處肌膚,在她的身上強行烙下自己的痕跡,“方琛,記住今晚。”
或許她希望他忘了她,但他卻希望她記着他,一輩子的那種。
如果注定不能一生相守,那就一天吧,或者幾個小時也好,只要跟她在一起,趁着她還在,趁着他還沒去疲于奔命,和她抵死纏綿,極盡溫存。
像要把這一生最快活的時光一并過完那樣,認真地活着……
至少此刻,他們互相擁有。
他這一生沒做過多少有意義的事,估計日後也和轟轟烈烈無關,今天和她,算一件。
對他而言,過一天,便是朝死亡近一日,別人看他鞠躬盡瘁,敬職敬業,只有他知道,心裏的某一處早就死了。
生命如密封的集裝箱,不見天日,他曾以為,這種行屍走肉的日子,會持續到他生命終結。
可現在遇到了她,如黑暗裏的一縷極光,鮮活了他的生命,讓他每天醒來,有了新的期待,她讓那個似乎早就死去的陳牧,又活了過來。
室內,低喘流連,春光無限。
窗外,明月如鈎,分外撩人。
淩晨時分,方琛醒來的時候,陳牧已經不在了。
床上的被褥七皺八褶地癱在一起,身體的酸楚還偶爾襲過,好像只有這些才能證明夜裏略帶荒誕的缱绻,不是黃粱夢一場。
淩晨六點鐘,天空泛起了魚肚白,而每天的五點半,是媽媽鐵打不動的晨練時間。
方琛撥通了媽媽的電話:“媽……”
知女莫若母,媽媽很快覺察到了她的反應:“小琛,你哭了?”
“我遇到了一個人……可是……爸爸……”
“方琛,你叫方琛,你跟姓袁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影響了你的前途還不夠,現在還要他來影響你的生活嘛。”
聽到她提到爸爸兩個字,一向幹練的媽媽原本溫和的語氣忽然變得躁激起來。
“媽媽努力了十幾年,不是讓你跟以前藕斷絲連,到了今天,你還忘不了嗎?方琛,以前的金玲死了,她的女兒也死了,你已經不是她了,好嗎?”
沒有同床共枕,沒有菜米油鹽,她無法理解媽媽的絕情,就連記憶都不肯留給爸爸,但她不知道,媽媽是否真如表現的那樣,斬斷了所有回憶,還是假裝堅強的快樂?
而她,真的可以抛開過去,跟陳牧真正開始嗎?即便,她已經有了新身份?
她不知道,不知道命運這條小船讓她遇到陳牧,然後又會把她帶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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