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八角山下

延吉小營鎮東北方向七十裏外有座山,名叫八角山,八角山有八個山峰,海拔八百至九百多米不等,是全鎮的最高點。

百餘裏面積的八角山寸草不生,綿延不斷的懸崖峭壁上不見半分顏色,從山腳下往上看,五十米以上的山體部分像是插在了缥缈的雲空中,蒼勁而雄偉。

從小營鎮到八角山的路途,除了要走過一條狹長逶迤的山道,還要趟過一片深淺不定的沼澤林地。

因為地理位置特殊兒險峻,八角山常年渺無人煙。

陳牧和小幺坐了一天的火車,跋涉山川走了大半天,才剛到八角山下的紅松林,也就是地圖上顯示的松林沼澤地。

“咱們現在能跟當年的紅軍老前輩媲美了吧?”小幺開着玩笑,揩了一把腳底的泥巴,望着眼前潮濕的必經之路,說道,“不管能不能比,回去我都要跟老王吹吹。”

水草地上漂浮着枯黃的松林葉,葉子上粘着星星點點的綠藻。

林內聽不見一聲鳥叫,空氣有些粘稠沉悶,靜得讓人有些許的不适。

“拿着,”陳牧遞給小幺一根半身高的木棍,卷起褲腿下了水,“跟在後面。”

“你跟方小姐雨過天晴了嗎?”越是險惡的環境,越需要一些輕松的話題來調劑,身邊的八卦,不扒白不扒,小幺跟在陳牧身後,聲音脆得像被風吹動的風鈴,“還是打算相忘于江湖了?”

陳牧邁過一處淤泥深坑,身子晃了一下,又瞬間恢複穩當,話音混在腳下踩踏的沉悶泥水聲中:“回去請你吃喜糖。”

“來真的?”小幺驚得差點滑倒,虧得下盤夠穩,又及時扶上旁邊的一棵樹才免了險,她停下腳步,看着面前似乎一直形單影只的背影,心裏由衷的為他高興,也有一絲敬佩,“怎麽做到的?”

陳牧的回答不能再簡單:“恨人太麻煩,太累。”

這話說得不怒不喜,就像在說別人家的事,但小幺明白,他之所以那麽快放下怨念,主要取決于對方是誰,若不是因為方琛,而是換個別人,或許就沒那容易了。

小幺笑了笑,跟上去:“挺好,值得的。”

陳牧淡淡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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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覺得毒龍和那個爆-炸犯會在八角山上呢?”跨過沼澤地,兩人來到八角山山下,小幺望着巍峨的大山,很是懷疑,“這兒可連只螞蟻都沒有啊,他們吃什麽?”

陳牧轉過身,揚起手裏的一把濕噠噠的新鮮草根:“沒毒的都能吃,撐不了三五個月,但三五十天總是可以的,等到這事風聲一過,想走也就沒那麽難了。”

剛剛穿過那片泥濘時,陳牧從水裏拔了一些燈心草根,他仔細看過,除了随處可見的莎草和水藓,不遠處還有小片的野果林。

現在正是結果期,上面綴滿了鮮嫩的青色果子。

小幺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過去看看。”

兩人沒來得及沖洗腳,就快步走了過去,走近了才發現其實并不是什麽野果林,而是纏繞在老松林上的綠藤,藤上綠油油的果子正長得旺盛。

陳牧揚手摘下一顆,裹進衣服裏擦了擦,張嘴就啃。

“先別吃,”小幺有些不放心,“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這是圓棗子,以前警校搞野外訓練的時候見人吃過,”陳牧咬了一口,摘了一個給小幺, “酸,還不熟,但還是可以吃的。”

小幺試着嘗了小口:“有點像猕猴桃。”

“這本來就是野生猕猴桃。”

陳牧抽出軍用匕首,蹲下身切開下面盤繞在一起的綠藤根,一股白色的汁液像剛出爐的牛奶,潺潺流出,同時彌散着淡淡的甜香味。

小幺發現陳牧懂得遠比她想象中還要多,也來了興致:“圓棗林的汁液有什麽特別用處嗎?”

“藥用功效,可以清熱消毒,我小時候見過鄰居給磕傷的孩子用過,就拿這個外敷或熬湯喝,雖然是土方法,但很管用。”陳牧說着,用手指抿了一小灘,放在小幺手背的刮痕上,“自己塗開。”

“看這裏!”小幺随便塗了幾下,忽然發現另一棵綠藤盤根錯節的樹根下,有一個淺淺的小水坑,水坑周圍長了一圈灰白不同的菌菇,但綠藤旁邊卻是幹燥無水的,距那片濕潤的沼澤地也有段距離,她不禁有些納悶,“水坑哪兒來的?”

“圓棗樹的汁液能賣錢,所以如果綠藤數量可觀,就會吸引人專門過來割樹液,而如果割的時候不注意,或者采伐過度,會導致有些根部切口無法愈合,樹液就會不斷流失,然後慢慢形成這些果坑。”陳牧解釋道,“養分損失過大,來年就沒法結果了,所以圓棗樹采摘,需要一次多休。”

“原來不是水坑,是樹液坑啊,”小幺忽然看到陳牧的手懸在滕樹上方,又不像是要摘果子的樣子,一放一擡地像在演啞劇,不由好奇,“發現什麽了?”

“這裏的圓棗子……被人采了,”陳牧捏着頭頂上的一根嫩枝,看到上面有塊整齊的截痕,“還有這裏,是用刀直接切的,看高度,摘果人應該跟我差不多身高,可能要矮上四五公分,摘果的時候比較匆忙。”

“也就是說……”小幺差點叫起來,“是毒龍?”

“我見過毒龍,他沒那麽高,”陳牧想起了在九道嶺暗道裏跟他交過手的少年,差不多就是這個高度,“應該是另外一個人,毒龍的手下。”

“這裏滿打滿算加起來不過十來棵樹藤,而且看果坑的樣子,至少是前幾年的了,這裏之前很可能是一片綠藤叢,但因為生态失衡,才成了今天的樣子,所以現在不大可能會有人為了這點樹液體興師動衆了。”小幺一點就通,也跟着分析道,“那麽動這些果子的人……只能是在逃命的人不得已而為之。”

“大概是的。”

陳牧望向高高的八角山,意識到任務目标很可能就在山上,他眼中露出一絲興奮。

“去看看就知道了。”

“隊長……”小幺緊追不問,追根溯源起來,“不過你是怎麽先斷定他們就在八角山的呢?”

陳牧來到一窪水坑處,洗幹淨腳穿上了鞋子,往八角山山上走。

“出事的公路在小營鎮富家橋村後面的國道上,過道往前是珲烏高速,一路上都有攝像頭,往後是錨營村,鄉政府和派出所所在地,從押送車上逃跑的毒龍和吉普車上下來的人,就算沒死,但以當時的情況看,也少不了會傷到一星半點,再加上毒龍的照片畫像曝光,我賭他們不想引人注目。”

陳牧在來八角山之前,已經做了足夠多的功課,該考慮的,他一點兒都沒漏。

“小營鎮富家橋村右邊是萬興河,萬興河八月份是魚汛期,出河打漁的漁民不占少數,地形又一馬平川,去那兒的陌生人也逃不過被關注的份,而左邊就是人跡罕至的八角山了,最方便隐蔽。”

只不過八角山山體面積龐大冗雜,地勢又險峻,派警力搜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陳牧才帶了小幺來,不奢望對方能自投羅網,只是想碰下運氣。

萬一對方體力透支過重撐不住了呢?

小幺信服地點着頭:“那今天就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鼈。”

“我們現在也在甕中,”陳牧沒那麽樂觀,實事求是地說,“身在此山中,難識真面目。”

“雁過留聲,人過留痕,八角山雖大,但障礙物少啊,能藏身的地方有限,”小幺信誓旦旦道,“兩天捋一遍肯定夠了。”

“樹挪死,人挪活,少不了周旋,”陳牧從背包裏掏出一個軍用水壺,又拿出兩包餅幹放在身上,然後把其餘的東西留給小幺,“你守在這兒。”

“我跟你去吧,對方兩個人呢,可能還不止,”小幺像是在請求,自打王韶峰傷了以後,陳牧做事越來越謹慎了,但她一樣是肩上有徽章的警察,不能任由自己的搭檔孤身挺進,“有個幫手總是好的。”

“這是命令,不是在跟你商量,”陳牧的話簡潔有力, “我需要有人守在出口。”

雖然不一定是唯一的出山口,但極有可能是唯一的糧源地,那麽如果将來即便他在山上找不到人,小幺也有可能在此處與對方相遇。

陳牧說完,拔出腰後的手-槍,快速一拉,子彈上膛。

“小心哦,”小幺退到兩塊石頭的中縫裏,對陳牧喊道,“記得她等着你呢。”

陳牧頭也沒回地答:“我不會有事。”

陳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碎石間,往高處的山坡上爬去。

他不是争強鬥狠的人,但唯獨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要穩贏。

不拿胳膊不送腿,更不拿命賠給對方。

他要把一個完整的自己給她,當作新婚最好的禮物。

七天後,不管結局是什麽,他都要安全回到雲來縣,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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