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接住你

我接住你

劍光所至之處，黑煙盡數被斬去。海水震動，不多不少，剛剛好限制在了這片沒有生靈的區域。

但是仍然是引起一些遠在天邊的強者的關注。

在某處山外山，有一人睜開了眼睛，朝着一個方向望去。

……

歲魇珠完全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本身是上古神器，幾乎可以說是不死之身，不論是被攔腰斬斷還是粉碎成渣，都能快速恢複身體，可是這道劍光卻讓他的身體分成兩半，難以拼合。

“你究竟是誰？”

随着虛假世界的徹底破碎，他們回到了現實。

雙眼再度陷入黑暗，越輕辭垂下頭，有些卸力。他倒是忘了自己的眼睛還受到困擾。

“用了一點明心鎮海珠的力量罷了，不要這麽想我。”越輕辭似乎很無奈地揉了揉腦袋，坐下來，把對現實的着力點集中在握住姜遺墨那只手上。

他的手有點涼。

在原本應該發生的過去裏，被折磨的孩子掉進了魔界的血池，陰差陽錯激發了明心鎮海珠的力量，在魔界上刀山下火海，回去之後想辦法複仇，在嵇懸月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渡劫期站在頂峰他被一個自己看不起的“傀儡”殺死了。

明心鎮海珠的力量如今還在庇護着他，也在指引着他回到大海。

歲魇珠不打算再說廢話，他有很多蠱惑人心的手段，然而醒着的這個是個做夢都格外清醒的人，對付他只有直接殺了他。

很多人形怪物跑了出來，其中還有好多熟人。

“你就好好享受吧，你的同門，還有很多無辜的人，都要來殺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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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輕辭沒有回頭，光靠聽，便能聽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真不好意思，有人來救我了。”

只見一道幹淨冰冷的氣息席卷而來，一條銀色的人魚手中握着一只發着光的夜明珠，修長的手穿透黑霧。

一般人這麽做可傷不了他分毫，但是他來做卻仿佛對黑霧造成了實質的傷害，如同掏了他的心一樣，黑霧發出一聲慘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

夜明珠的光同時也定住了這些人形怪物，不讓他們撲上來。

“是你！”歲魇珠終于認出來了這股氣息。

越輕辭彎起眼睛，感受到靠近的氣息，那道氣息停留在他身邊。

似乎有一道冰冰涼涼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你做的？”

越輕辭思慮片刻，慢慢的，慢慢的，點了點頭。是司虞的聲音，果然，鲛人族算的也是剛剛好。

然後他就打了個噴嚏，太冷了。

“明心鎮海珠的氣息！你竟然沒有死！”

司虞直接忽視了他們，試圖把姜遺墨抱起來，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他們緊握的雙手吸引。冰冷的祭司神色凝滞了片刻，還是選擇把姜遺墨叫醒。

越輕辭感到手上的拉扯，把手抽出來，嘆了口氣：“頭一遭啊，頭一遭，道侶跟未婚夫跑咯。”

剛剛醒過來就聽到這麽一句話的姜遺墨：“……”

他睜開眼睛，和司虞對視片刻，猛然蹙眉，有些不可置信，然後以極快的速度翻身跳下去。

“你……越輕辭！”他嗫嚅片刻，目光閃爍，然後把突破口放在了越輕辭身上。

他的臉上帶着薄怒，原本缥缈的容顏因此生動起來，和環境裏的缥缈的白衣仙君模樣徹底區分。

“我怎麽了，我也委屈啊，就我是外人是吧。”越輕辭攤了攤手,垂着腦袋，墨色長發散落，半遮住他的側臉。

姜遺墨眉心一跳，忽然便想起了他那雙失明的眼睛，聲音緩了緩：“怎麽回事？”

“別管怎麽回事了，少爺，先看看周圍吧。”

他們眼前出現了很多屏障，都是由黑霧幻化出來，歲魇珠器靈已經跑了。

“奇門遁甲。”

“他這是想掩藏本體位置。”

司虞并不在意，直接走向一個方位。

越輕辭道：“跟他去找歲魇珠。”

姜遺墨眼神不善地看他：“憑什麽。”

“他是明心鎮海珠的器靈，歲魇珠或可成為他新的容器。”

少年聽了之後頓了頓，沒有搞清楚情況的他竟然下意識便信了越輕辭的話。

走了幾步，腦海中的種種回憶翻湧，他沒忍住喉嚨裏的惡心。

歲魇珠是懂得怎麽惡心人的。

如果進來的不是越輕辭，是任意的其他人，那麽他會徹徹底底地成為和嵇懸月一樣的瘋子，成為他最厭惡的人。

而現在，他依然做了很多讓自己覺得惡心的事情。這個念頭讓他止不住的犯惡心。

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還好嗎”

姜遺墨低頭低頭看他。

“很好。”他道。

“你不必對我心存愧疚。”

“愧疚？笑話……”

“沒事，你要是覺得在那裏面打我是一件天理難容的事，那不如救一下我的眼睛？”

少年站在原地，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他的視線落在越輕辭烏黑的發頂，在“憑什麽”和“扭頭走”之間選擇了坐下。

越輕辭的眼睛是邪氣入體壓迫神經導致的，所以只需要用靈力壓制下去就行了。

姜遺墨坐在他的身後，把靈力渡過去。

越輕辭一開始垂着頭打趣：“輕點啊。”

然後一大股靈力不要錢似的傳過來。姜遺墨一點也沒給自己留，把鲛人皇給他的又全部受虐似的給了越輕辭。

越輕辭沉默了。

少年的發洩總是這麽簡單和粗暴，他心中有多難受，現在就有多麽不計較後果，或許他是真的自暴自棄過，覺得自己不應該活下來。一面想活着，一面又覺得自己不配活的好。

在他的記憶裏，嵇懸月曾經跟他說他是罪人，是廢物，只是投了一個好胎卻還要被踩在腳下的雜種。

假如那個時候，答應會來救他的人來救他了，或者別的人搭一把手，他不用經歷這些。

月亮生于高臺，何必非要他去人間走一遭。

……

“夠了，你別待會站不起來吧。”

他這個人總是一身反骨，聽了這話，馬上就站起來了。

越輕辭調息之後，眼前總算出現了畫面。

“歲魇珠收集的是人間的惡念，那都是真實的惡，所以夢境中的惡也是真實的，你只是被嵇懸月控制了。”他解釋完接着又輕笑一聲，“可以了，你走吧。”

姜遺墨和明心鎮海珠，還有很多事要說，他自然會選擇去找司虞。

然而走了幾步，身後并沒有任何動靜，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越輕辭才剛好了眼睛，便已經走到一個中了咒的男修面前，右手擡起，仿佛要撫摸這個男修的額頭。

姜遺墨：“……”他抿唇不語，轉過頭快速地走了。

越輕辭很無辜，他只是要幫忙救人罷了。

……

找到歲魇珠的本體對司虞來說并不算很困難。

之前幻境被迫，歲魇珠受了重傷，現在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你是明心鎮海珠器靈？”姜遺墨終于跟他搭了一句話。

“是。”司虞在話少這一點上倒是一視同仁。

歲魇珠的本體很漂亮，外殼上雕刻各種紋樣，似乎是什麽圖騰法印。

原本它也是祥瑞的神器，也是被賦予深切希望的。

“怎麽做？”姜遺墨問。

“淨化，并殺死裏面的器靈。”司虞知道他的意思，他仿佛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一樣。

明心鎮海珠跟了他很多年，為了他粉身碎骨，沒想到器靈留在了鲛人族。

姜遺墨掩飾性地低下頭，伸出手去觸碰那顆渾身泛黑的珠子。

歲魇珠的黑氣會傷害到別人，但是早就形同毒物容器的姜遺墨還是能夠抗住的。

“把你的毒素傳過去。”司虞道。

姜遺墨轉頭看他，似有不解。

“這顆珠子原本便是為吸收世間苦厄而存在，由它來解你的毒再合适不過。”

“淨化……”

“無妨，先解毒。”

姜遺墨催動體內的毒素，司虞手中的夜明珠壓制歲魇珠釋放邪氣的欲念，給姜遺墨制造轉移毒素的機會。

姜遺墨手放在珠子上，珠子亮起。

然而并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很快，那張玉雕一般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隐忍。

“退後。”

司虞發現不妙，趕緊開口。

然而歲魇珠突然發出震蕩，掙脫壓制，朝外掠去。

少年受到反噬，被震出去，剛剛耗盡修為的他，虛弱的就跟白紙做的蝴蝶一樣。

一雙手伸手接住他，卻被帶着踉跄了幾步。

越輕辭攬住他的肩膀，和追出來的司虞對上視線。

那一眼，他仿佛看見了那聖潔眼睛裏的嫌棄。

不過司虞很快就去追歲魇珠了。

“你還好嗎？”越輕辭問，他的眼神閃爍，看了一眼現場，大概猜到他們做了什麽。

“我說少爺，這才多久，你又傷到自己了？”

姜遺墨站直身體，轉過來面對越輕辭：“人都救完了？”

“他們哪有你重要。”越輕辭讪笑幾聲。

姜遺墨的的嘴唇有點發黑，他眼皮微阖，睫毛顫了顫，身體搖搖欲墜。

“喂？”

“沒事。”姜遺墨咬着牙，重複了一遍，隐忍克制的意味更重。

“沒事？”越輕辭有些好笑，他張開雙臂，“倒下來，我我接住你呢。”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