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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殺妻證道,一個曾經風靡于各色網絡文學,引起廣大讀者一片吐槽的梗,也曾出現在過《問道》的原著劇情裏。

夏連翹自己看的時候也忍不住想吐槽,殺妻證道這算是修哪門子無情道。

白濟未曾想到這事還要去陳氏宗祠,不由微微挑眉,微露訝然之色。

在陳孟甫的帶領下,平日裏不輕易示人于外的陳氏宗祠終于緩緩敞開大門。

陳孟甫的長子陳敬文也随行在側,幫忙打下手。

作為陳郡底蘊深厚的百年望族,陳氏的祠堂修建得極盡豪奢,門樓高大,游廊幽深,飛檐拱角,雕梁畫棟。

夏連翹跟着白濟安一行踏入祠堂正廳內,入目描金繪龍的無數神龛呈階梯狀排布,香火缭繞,如雲如霧,中有明燈千盞如星閃爍。

角落裏還挂着許多畫卷,畫得卻都是些不過總角年紀的稚童。

陳敬文解釋說:“這些都是這百年來被祭蛟的孩子,因我陳家有負于他們,就都安置到了祠堂裏享一些香火。”

“諸位道友你們看這副。”陳敬文說着,伸手示意衆人去看當中一副畫卷,畫中的男孩生得俊秀伶俐,端端正正地坐着,一雙眼透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靜,“這孩子就是十年前祭的蛟,當初簽文掣中的本是他那個體弱的庶妹。”

說到這兒,陳敬文頓了頓,臉上露出惋惜之色,“但這孩子憐惜幼妹體弱,自動請纓,投了東海。”

夏連翹仔細看了眼畫卷下方的小字,上書“陳持風”三字,行四,家人呼之為陳四郎。

幾個人看得正嘆惋,陳孟甫卻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只木匣,又取出一副畫卷來。

待畫卷徐徐展開,映入眼簾的卻是個神情冷淡,面容蒼白瘦削的年輕男人,身着玄色道袍,頭束小冠,臂彎內搭着一柄拂塵,觀其容貌竟然與陳孟甫有幾分相似,就連李琅嬛也不禁露出幾許詫異之色。

“這便是為何要請諸位來此的緣由了,”看出白、李二人的驚訝,陳敬文續道,“這畫中所畫是我們陳氏祖上一位先人。距如今已有數百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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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濟安:“難道說這位前輩與那惡蛟是舊識不成?”

“仙長所言不差,正是如此。”說到這兒陳孟甫不由又苦笑連連。

……何止是舊識。

夏連翹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還是個修無情道的殺妻證道的狠人。

是的,那個為禍東海的惡蛟,正是這位陳氏先祖的倒黴妻子。

那廂,陳孟甫微微颔首:“這位先人曾習仙法,他是個天縱奇才,頗具仙骨,只是打娘胎裏就先天不足,體弱多病,多少神丹妙藥藥吃進去也無濟于事。

“直到一日,一位老道士雲游到此,說這位先人有仙緣,将來會入道門修行,又賜下一副靈藥。

“他服之立刻起效,自此之後,便投身于大道之中,一意專心修行。”

夏連翹的思緒忍不住飄到了原著中對這段故事的描述中。

既親眼見證過仙術的神奇,又怎麽輕易舍棄得掉這成仙的執念?因為老道士一句話,陳玄開始沉迷修煉無法自拔,沒日沒夜地在家中打坐煉丹。

或許是因為從小體弱之故,陳玄感情淡薄,為人也冷淡,不知道從哪裏學到了一門斷情絕欲的修煉法門,要斷絕六親恩義,自此更是常年閉門不出,也不與親朋好友來往。

偏偏在當初陳玄病危之際,他父母雙親特地合了八字,為他迎娶了家中貧病交加的蕭氏女蕭淩波前來沖喜。

陳玄病一好,又沉迷修煉,蕭氏頓時就落入個不上不下的境地。她是在豆蔻年華,情窦初開的年紀嫁過來,對自己這位冷淡的夫君頗有些雛鳥孺慕之情,總覺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體貼一點,定能經營好這段夫妻感情,讓夫君回心轉意。

事實證明,不要相信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撬動高嶺之花,蕭氏正是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為了讨夫君的歡心,她使勁渾身解數,用盡一切辦法也無濟于事,陳玄甚至吝于多看她一眼,有時淡觑她一眼,神情也是冷淡如看死物。

而對陳玄而言,這心心念念的仙緣又談何容易,非仙門中人又豈是能輕易得見的?陳玄苦修數年,也不過是在外間摸索,始終不得其法,

陳玄父母本來就對陳玄不事祖産,不傳宗接代,一門心思追求長生之事頗有微詞,只是溺子太甚,不好發作,便将這一腔怨氣都發作到了蕭氏身上,責她不知道拉攏夫君回歸正途,成親這麽多年肚子裏還一直沒個動靜。

誰又能知道。成親多年蕭氏連陳玄一片衣角也觸碰不到,娘家卑弱無人撐腰,夫君性格冷淡,公婆只把她當生育機器,催着她抓緊替陳玄誕下一個血脈,蕭氏在陳氏過得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除了陳玄一位嫡親的幼妹對她頗為照拂之外,平日裏沒少被惡仆之流刁難磋磨。

蕭氏無措之下,越想接近陳玄尋求個庇護,卻越只能得到陳玄厭惡一瞥,将他越推越遠。

陳玄則繼續迷信方術,追求長生,終日将自己鎖在煉丹房裏煉丹修道,愈發偏執、陰郁、蒼白、癫狂。

如此又過了幾年,眼見在這樣下去兒子是真要斷絕六親之誼了,陳玄父母情急之下,翻遍無數旁門左道,終于尋得一副威力堪比迷仙引的迷藥,當晚就吩咐侍婢悄悄點上。

于是,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陳玄與蕭氏終于有了夫妻之實。

可當羞怯的少女醒來之時,等到的卻不是夫君溫言軟語的安慰。

少年怔怔愣愣,眼睫和嘴唇都在劇烈顫動,臉上露出的表情也絕對說不上是什麽欣悅之色。

蕭淩波一愣,旋即覺得不安起來,剛準備開口問訊,陳玄卻一把推開她,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出。

在經過一番絕望的掙紮動搖之後,陳玄擡起眼,隔着一道瓢潑大雨靜靜回望,素日裏冷如堅冰的眼中此刻卻如同蓬勃着兩團鬼火,燃燒着蒼白的面頰,常年在安靜室內打坐,少年瘦的形銷骨立。

身後是驚雷滾滾,如蛇走龍般驟然撕破黑夜,陳玄一步步向她走來,身上那股陰郁又癫狂的氣質在霎時間重歸于平靜。

他回房,倏忽垂眸掣出兵器架上挂着的一把法劍,這劍平日裏,也僅作裝飾之用。

蕭氏不明所以間,胸口一痛,當胸一橫出一道慘白雪亮的劍光。

斜斜的雨腳連同血水一同打落陳玄袍角,又被他掃入鞋底,轉身離去,而自始至終,陳玄都沒回頭多看蕭氏一眼。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信教信到一定地步會把腦子信壞掉。

其實夏連翹合理懷疑作者寫出蕭氏這個身世背景凄慘的熟女,也是為了給白濟安開後宮。

跟她不一樣,陳孟甫沒看過劇本,自然不清楚陳玄是個殺妻證道的猛人,只知道陳玄夫妻二人生惡,那惡蛟似是陳玄之妻蕭氏所化。

蕭淩波曾遺有畫像,後來陳氏族人覺之不祥,便将其焚毀了。

至親至疏夫妻。夫妻生怨,本就有數不清的理由。要問陳孟甫蕭氏與陳府到底有什麽仇恨,陳孟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白濟安與李琅嬛聞之,都不由陷入沉思,陳孟甫不敢出言打攪,夏連翹也不能劇透,宗祠內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就在這時,忽傳來一個冷清又傲岸的嗓音,“這就夠了。”

對上衆人視線,白衣如雪的少年,淺色雙眸平靜無波:“知曉這些已然足夠。”

白濟安笑道:“道友難道就不好奇個中關節?”

“她之過往詳細與我何幹,不過飛劍斬之。”

淩沖霄面無表情,眉睫如雪。

一字一頓,猶如擊冰,落地有玉碎聲,令人聞之通體生寒。

白濟安微微一怔,卻也不再言語。

他今日過來,不過是怕橫生枝節,如今既已大略了解個中內情,淩沖霄便也不再多停留,略一颔首,傲然道:“我這便回去開爐煉丹,給我五日時間,必将踏平東海妖窟。”

說罷,少年便目不斜視地起身告辭。

陳孟甫錯愕失語。

白濟安微露苦笑,“這位淩道友還真是來去如風,性冷如劍啊。”

不過既淩沖霄擔保,這事便暫且敲定下來。

原著裏的主角團到底是怎麽解決惡蛟的夏連翹已經記不清了,原主在打怪過程中扮演的角色充其量就是個專拖主角團後腿的挂件。

鑒于蝴蝶效應,夏連翹不認為到時候真打起來,白濟安幾個還能顧忌到自己的安危。

老實說,看小說電視的時候,她就總代入宅鬥文裏被拖下去杖斃的丫鬟,災難片裏被喪屍追上啃腦瓜子的倒黴蛋,校園文裏八卦男女主恩恩愛愛的路人甲。

夏連翹:“……”路人要有路人的覺悟,她可沒有拿自己的命來□□一把看能不能穿回去的愚蠢想法。

她還想活着穿回去呢,就跟小說裏寫的那樣,說不定兩個世界的流速不一樣呢。

跟基本盤孤兒的穿越女主不一樣,她家庭幸福得很,否則也不會養成這個性格。

白濟安對自己的好感度又明顯為負數。

想了想抱大腿的可能性——

……算了,還是靠自己吧。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于是,為了能在五天之後成功活下去且盡量避免受傷的情況下,夏連翹拜托了李琅環給自己進行為期五天的緊急特訓,不求能成為打臉流龍傲天,只求能自保跑路不拖後腿。

短短五天時間,其實能做的事情是很少,就算如此,也讓夏連翹迸發出了堪比小強一般的熱血戰鬥力。高考前夕夏連翹都沒這麽努力過,頭三天下來沒睡過一個囫囵覺,每天就是一遍遍地熟悉如何運使靈氣。

原著裏曾經提到過夏連翹資質可堪上乘,只可惜是個戀愛腦。

前兩天,在原主資質的加持和李琅嬛的輔助下,夏連翹的進步可謂一日千裏,她已經能夠順利運轉真氣走遍幾個周天,感覺到真氣充足,其氣自動的景象,還隐約伴有雷鳴之聲,

但到了第三天,眼看還有兩天就要趕赴東海,任憑她如何努力,卻是無所寸進。

陳府內,抄手游廊回環曲折,下有芭蕉成陰,一帶清溪繞階,水聲潺湲。

附近幾個彩裙飄帶,雲鬓低垂,腰佩垂璎的侍婢們,或捧金盤,或捧玉盞,俱都好奇地看向不遠處兩人。

“夏道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說話的其中一個少女,膚白如雪,即便不施粉黛,也清豔絕倫,正是李琅嬛。

可能是看出她有些焦慮,李琅嬛主動出言安慰。

“真的嗎?”撿起地上的木劍,夏連翹幹巴巴地說,“可我還是覺得不太夠。”

把木劍舞出廣播體操的架勢,女兒竟然還能睜着眼說瞎話安慰她嗚嗚嗚。

少女倒是沒有嘲笑她的焦慮和緊張,反倒繼續勸慰道:“道友有這份求道心是好事,但切記欲速則不達。”

心裏也清楚今天是不可能有什麽突破了,夏連翹性格比較疏朗,一向不太會情緒內耗,拾起木劍倒也沒再繼續勉強,只問道:“琅環你從前是如何訓練的?”

“我?”少女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什麽,遲疑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從前……是有義父指點我。

“義父?”夏連翹“好奇”地明知故問。

李琅嬛口中的義父除了淩沖霄還能有誰。

她這麽問,主要也是真的很好奇李琅環對淩沖霄的感情,這種角色在原著之外的互動細節真的很吸引她。

李琅嬛微微抿唇,“說是義父,其實年紀與我相仿。他收養我時也不過十一歲,我也只是九歲稚童。”

“義父他……與常人不同。”

此時兩個人都坐在廊下,夏連翹想了想,問,“你義父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李道友你很怕他嗎?”

一說到淩沖霄,原本開朗正直,有些男孩子氣的李琅嬛,也不由變了臉色,神情有些怔怔的,眼裏流露出一股敬畏又孺慕的神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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