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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孟子真帶回了最後一滴玉露甘霖。

也不知他如何勸說的胡玉嬌, 但自此流落在潇湘大澤附近的兩滴玉露甘霖全部搜集完畢。

同時,沒有了胡玉嬌暗中以甘霖滋潤,孟子真的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虛弱下來。

某天, 給夏連翹會診時。

“面帶死氣。”淩守夷點評,“英年早逝。”

孟子真卻微微一笑, 渾不在意, “人壽皆有定數,在下已僥幸多活了這些歲月,還有團團相伴,可謂無憾。”

淩守夷定定看他一眼,個人選擇,他不予置評。

李琅嬛想了想, 給出自己的想法,“倘若孟大夫從今日起便開始修行呢?”

白濟安亦覺得可行:“孟大夫此時入道雖晚, 但若引氣入體,好生調養數年,不說謀求長生大道, 延年益壽總歸是能做到的, 只是不知孟大夫可有這個念頭。”

孟子真輕咳兩聲,垂下眼簾,看着自己枯瘦的指尖。

沉默半晌, 才道:“我從前的确無意于長生。人生百年,足夠了,壽數再久又有何意義。”

世人多追求長生, 他則不然。

醫者不自醫, 這數年下來,他救治過的病患連自己也記不清了。可經年累月疾病纏身下來, 他自己骨子裏或多或少總有些涼薄厭世。

白濟安莞爾:“但今日不同往日了是嗎?”他大概能理解孟子真的選擇,也敬佩他的選擇。

他不愛胡玉嬌,大可以一走了之,只是妖修的愛恨太過濃烈淋漓,胡玉嬌絕不可能放下對他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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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真感念她的垂憐,心中未必對她沒有好感,這才願意用自己殘餘的壽年來成全團團的執念。

無以為報,便以此殘軀相報。

世人多不敢愛,不敢去愛,不敢言愛。孟子真以凡人殘軀,迎難而上,坦然去愛。

或許,打骨子裏,胡玉嬌與孟子真便是一類人。

白濟安敬佩這樣的有情人。

孟子真輕聲:“總要為團團考慮。”

妖修的法門明顯不适合孟子真,尋常修士的修煉功法也未必适合他這一身病骨。

姜毓玉雖不清楚孟子真與胡玉嬌二人的過往,但也樂于玉成一門好事,主動道:“我自幼也如孟大夫一般體弱,有一門呼吸調養之法,可引氣入體,最适合孟大夫不過,大夫如今入道雖然晚了點兒,說不定有大造化呢?”

夏連翹替孟子真高興之餘,仍有點兒擔憂,“秀秀,這不要緊嗎?”

以她對修真文的理解,功法這種東西一般宗門不都看得很緊嗎?

淩守夷似乎看她一眼,沒說話。

姜毓玉搖搖頭:“無妨,這并非什麽隐而不宣的秘法,這個主我還是做得了的。”

孟子真忙站起身,長躬一禮,烏黑的眼裏閃爍着感激的神采,好似枯木逢春,病梅初綻:“姜公子今日之助,在下沒齒難忘,有朝一日,定當報答公子大恩大德。”

夏連翹一邊喝藥,一邊好奇地看着眼前容光煥發的青年。

烏發墨鬓,莞爾時,雙眸晶亮,雖然身體虛弱下來,但精神頭怎麽看都比之前更加充沛。

這二人确定關系這才幾天?感情進步竟然這麽神速?難道這就是姻緣天成,愛情的魔力?

衆人離去之後,淩守夷卻沒随衆人一道離開。

夏連翹有點兒錯愕,“你怎麽還沒走?”

這也是她與淩守夷之間的約定,盡量少在老白面前表現得太過親密,以免令老白懷疑。

才剛談戀愛沒兩天,夏連翹實在沒想好要怎麽跟老白坦白。

萬般無奈之下,未免橫生枝節,被棒打鴛鴦,只好出此下策。

孰料,淩守夷非但沒走,反倒在床邊的小杌子上坐了下來。

斂着眼睫,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太虛。”

“什麽?”夏連翹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淩守夷:“這是我的表字。”

夏連翹一怔。

淩守夷……難道是想讓她叫他的字?

似乎古代人都認為叫字會更顯親密一點。

可他分身叫淩沖霄,本體名為淩守夷,再來一個淩太虛,豈不是有三個名字了?

如果本體還有字豈不是有四個名字?

即使明知太虛指的是宇宙空間,天地始源,但這不妨礙夏連翹吐槽這都是什麽晦氣名字。

太、虛,是體虛還是陽虛??

……還是算了吧

夏連翹故作沒聽出來他的弦外之音,只一味誇贊道:“好名字。”

淩守夷擡起眼,直直地看向她:“你……”

他似乎很期待,很想說些什麽。

又抿了抿唇角,道了聲,“算了。”

夏連翹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淩守夷這麽執着于讓她叫他的字,

隔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勁。

難道是因為她喊姜毓玉“秀秀”嗎?

剛剛她喊秀秀的時候,他看她好幾眼……

他應該不至于這麽小心眼吧?夏連翹猶豫半秒,決心還是忽略這個猜測。

可未曾想,淩守夷好像真的對這件事十分在意。

接下來的時間裏,渾身上下一直散發着一陣接一陣的低氣壓。

這低氣壓甚至影響到了夏連翹看道書的心情。

托陰魂練魄丹的福,她丹田內真氣湧動,正打算趁養傷的這段時間好好用功,多看點道書,為之後凝丹做準備。

放下道書,夏連翹遲疑,“你……”

“是不是想讓我喊你小名?”

淩守夷:“……”

夏連翹:“你生氣了嗎?”

淩守夷別過頭,內心苦悶:“沒有。”

他要如何同她解釋,他如今日益高漲的占有欲?即便是他自己也亦覺不妥。

淩守夷微微垂眸,淡色的雙眼落在她皙白的脖頸前,情不自禁吞下一口津液,心中抽動不已。對于曲滄風所言的“花開一瓣,對心上人的喜歡便多一分”又有切身體會。

夏連翹不知道自己如今對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麽。她每一寸肌膚,他幾乎都移不開視線。只覺得可愛到無以複加。

明知她尚在病中,見她對那個玉霄宗的少年仰臉微笑,內心便覺有毒蛇纏心。

看到淩守夷這麽一副在意得要死卻還是要裝作淡靜的模樣,她覺得有點兒好笑,輕輕喊他的名字,“小淩?”

淩守夷沒有看她,目光一直看着櫃架上的木芙蓉:“何事?”

夏連翹撒嬌:“你看看我?”

他本不想看她,怕她瞧出蹊跷,以為他心胸狹窄,但少年架不住心上人軟着嗓音,酥麻入體的呼喚。

勉為其難地剛轉過來,突然耳畔只聽得“啵——”一聲巨響。

唇上立刻被印上了個什麽溫軟的東西。

淩守夷呆住,渾身上下如遭雷擊。

夏連翹內心憋笑不已,捧着他的臉,深吸一口氣,又啵啵啵飛快親了幾下,“別生氣了噢。”

哄小孩子的語氣,讓淩守夷渾身上下都僵硬起來,“我沒生氣。”

她早就想這麽幹了。

對付生氣的高嶺之花最行之有效的方式當然就是親死他,親到他不再傲嬌為止!

看淩守夷那一副淡漠孤傲的模樣,夏連翹果斷又一口氣叭叭叭摁下好幾個口水印子,終于心滿意足地看到淩守夷高冷破功。

潑墨烏發被她一通□□得淩亂不已,冷白的臉頰也硬生生被她捏出好幾道紅印子。

仗着如今二人的身份變化,她心安理得,理直氣壯地為所欲為,一通厮殺之後,偃旗息鼓,收兵回營。

淩守夷阖阖眼,終于忍無可忍,反守為攻,于是戰鼓再催,這次,他沒有給她避戰的機會。

隔了半晌,二人這才氣喘籲籲地分開。

不知不覺間,夏連翹已被他抱在大腿上,她雙手攬着他窄削的腰身,趴在脖頸邊說話。淩守夷靜靜地看着她,心裏頓時湧生出無限的柔情與蜜意來。

夏連翹故意貼着他白玉般的耳朵說話,“淩喵喵?”

淩守夷:“?”

“你不喜歡這個稱呼嗎?”

淩守夷沒說喜歡或是不喜歡,只覺得有些怪,與他并不相稱。

還有比這更肉麻的稱呼嗎?夏連翹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咬着他耳朵又輕輕喊了聲,“沖霄哥哥?”

淩守夷眼睫一動,仍是沒吭聲,但身體十分趁誠實地酥了半邊身子。

夏連翹緊貼着淩守夷緊實的腰身,立刻覺察到不對勁,伸手一探,疑惑地問:“你腰怎麽發燙。”

淩守夷面色微變,不知想到什麽,忙攔下她,“不可。”

趕在他開口前,夏連翹火速撩開他道袍衣擺一看。

木已成舟,淩守夷縱使千般不肯,也無可奈何,只能任由夏連翹的目光在自己側腰走了幾個來回。

皙白的勁腰線條優美流暢,側腰部位卻明顯是受過劍傷,結出醜陋的疤痕,而在疤痕之上又有豔色牡丹盛開。

夏連翹一怔,突然想起來淩守夷身上還帶牡丹花這事兒,緊張地問,“是這牡丹出了問題?”

淩守夷這才想起來她并不知這牡丹含義,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道,“不是。”

怕她擔心,又溫言安慰,“我已回轉師門詢問過宗門長輩,這牡丹花并不會害人性命。”

“那這牡丹到底有什麽用處?”

淩守夷詭異地一頓:“……沒什麽用處。”

“沒什麽用處胡玉嬌好端端送你一朵花?”夏連翹表示懷疑。

淩守夷:“……”他并不擅長說話,面對夏連翹的懷疑,也只有默然以對。

“大不了我去問胡玉嬌。”她刻意激将。

淩守夷急了起來:“不許去問她。”

“為什麽?”夏連翹反問。

似乎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态,淩守夷抿了抿唇角,又恢複往日那副處變不驚的态度,幹巴巴道:“總之,不許去問。”

夏連翹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淩守夷這難得的失态。

淩守夷渾身上下都燒起來,被她越看越別扭,扭着臉又要避開她的視線。

奈何夏連翹這個時候越看他越覺得可愛,百煉鋼化繞指柔,縱然如何竭力保持高冷,也更像是外強中幹。

她伸出手再度把他頭掰正過來,像揪貓貓耳朵一樣,捏着他粉色的耳尖,“沖霄哥哥?”

淩守夷不搭理她。

夏連翹捏着嗓子:“沖霄哥哥。”

淩守夷抿唇。

還不搭理她?

夏連翹正絞盡腦汁,摩拳擦掌,再出新招之際,卻忽然驚訝地看到淩守夷腰間那朵牡丹正緩緩盛開。

而牡丹的主人卻還是一無所知。

“喂,”夏連翹拽拽他長發,“沖霄哥哥,你快看。”

“你開花了??”

淩守夷轉過臉來,目光落在自己腰間,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人也懵在原地。

趴在淩守夷的腰間,夏連翹好奇地看着這朵牡丹花,試探性地又喊了一聲,“沖霄哥哥?”

牡丹緩緩盛開。

夏連翹:!這什麽聲控牡丹?!

“我一喊沖霄哥哥這牡丹就盛開,”夏連翹作出推測,“是不是因為你很喜歡這個稱呼。”

說着,又摸摸他勁瘦的腰腹輪廓,好奇地繼續喊,“好哥哥?”

“淩喵喵?”

“小道爺?”

牡丹花也依然誠實地給出反映。

淩守夷耳尖紅如血玉,羞憤欲死,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好玩嗎?”

夏連翹:“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你說對嗎?哥、哥~”

看起來就算是高嶺之花。骨子裏也是個庸俗的男人,喜歡被女孩子撒着嬌肉肉麻麻喊好哥哥。

淩守夷:“……”

淩守夷眼睫狠狠一顫,轉身生自己的悶氣,不想再理睬她。

夏連翹樂不可支地笑倒在他懷裏,饒是如此,淩守夷的雙臂也依然穩穩地托着她,沒叫她跌倒在地上。

可笑着笑着,夏連翹就有點兒笑不出來了。

渾身上下冒起一股熟悉的熱意,夏連翹心裏咯噔一聲,忽然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等等,不會這麽倒黴吧?

她傷心契不已經很久都沒發作了嗎?

二人肌膚相貼,淩守夷幾乎瞬間就覺察到了她身上的溫度變化,蹙眉轉過臉來,“連翹?”

夏連翹:“……”

她真的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難怪她剛剛看淩守夷怎麽看怎麽好看。

原來傷心契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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