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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硬着頭皮, 陸永年又攻了百十個回合。

這時,各峰之上已傳來嗡嗡的議論聲。

“陸師兄在做什麽?”

“縱然憐香惜玉給她個面子,百十個回合下來也當動真格了?否則丢的豈不是自己的臉?”

另有人看出點兒門道, 低噓了一聲,複雜道:“我看不是陸永年不想拿下她, 是拿不下來啊。”

化丹修士耳力目力早已遠超他人, 陸永年聽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劍芒一個不穩,李琅嬛眸中精光一閃,抓住這一瞬空隙,竟将陸永年護在身前的劍光撕開一個大口子,逼殺過去!

陸永年大驚失色之下, 忙縱身擊退出百丈之遠,李琅嬛不假思索, 痛打落水狗,劍光飛馳,分出六道氣劍, 将上下前後左右六個方位齊齊截住, 來了個甕中捉鼈。

這六道劍光沖着陸永年嗡嗡清鳴,如日月輪轉,周旋不定, 陸永年為避劍芒,只得左支右绌,狼狽不堪。

遠遠望去, 只見陸永年遁光一歪, 竟險些被李琅嬛打落峰下,四周頓時一片嘩然。

而在高處峰頂百餘丈的半空之中, 一架飛舟靜靜懸浮于雲天之間。

司馬元蘅盛服靓裝,容色嬌豔,憑欄而立,柳眉緊緊擰成一團,面色難看地望着峰頂争鬥的兩人。

……這陸永年磨磨蹭蹭到底在想些什麽?!

她前幾日不是給他送寶了嗎?怎麽還不快快用上她送他的那十幾枚透骨釘?

飛舟之上,另有十多個宮裝仙婢,手執障扇,态度恭敬,分列兩側。

端坐于主位者,是個年約三十上下的中年道人,眉眼文雅,鳳眼修髯,氣勢淵靜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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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司馬元蘅愁眉不展,悶悶不樂,奉天宗宗主司馬尚微微一笑,嗓音雄渾,如雷聲滾滾,“吾兒可是擔心你陸師兄?”

司馬元蘅回頭望一眼,竟難得溫馴,“爹爹。”

她搖搖頭,卻沒吭聲,只把目光再次投向峰頂兩人。

前幾日,司馬元蘅運用手腕,打通關節,安排陸永年與李琅嬛相争,還特地送上透骨釘相助,陸永年心中啼笑皆非。

也不知這李琅嬛是怎麽得罪的這位大小姐,竟囑他取她性命。

取一個明道境修士的性命而已,到時候比鬥之中,口稱刀劍無眼,明道境修士難以抵抗悟道境修士的威壓,一不小心下手過重,誤殺了她,相信也不會有人說什麽,不過是個散修,更不必擔心師門尋仇。

當時見司馬元蘅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陸永年心中不屑遠勝于好笑。可如今,在李琅嬛的逼殺下,狀若喪家犬抱頭鼠竄的陸永年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險些從峰頂跌落這千鈞一發之際,陸永年未及多想,只得将手中透骨釘化一道飛煌流星朝李琅嬛打去!

李琅嬛為人正直,二人以劍争鬥至今,并未料想到陸永年會暗箭傷人。一時不察間,透骨釘竟穿透她手腕而過将她打得身形一晃,她一愕之下,又疼又驚,原本密不可分的劍陣攻勢也被打穿一個口子。

陸永年抓住機會,從生路之中馭遁光而起,逃出百丈之遠。李琅嬛心性之堅韌與淩守夷幾乎不相上下,透骨釘如骨,痛徹心扉,疼得李琅嬛面上頓時一白,冷汗涔涔而落。

她卻還是咬牙強忍下來,挺劍再刺!

夏連翹看得清楚,面色大變,與白濟安“騰”得站起身!

白濟安:“琅嬛!”

陸永年不意李琅嬛竟然這麽硬氣,驚慌之下,又收釘再打。

連發數十枚,枚枚沒入李琅嬛各處關節命門之中!

從夏連翹的方向只能看到少女身形一頓,從她身上爆出一蓬蓬漫天血霧來!

血霧洋洋灑灑,霎時間便将李琅嬛劈頭蓋臉澆成個血人。

夏連翹怔愣在原地,大腦嗡嗡作響!

因這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她連憤怒也來不及憤怒,滿腦子只有:這怎麽回事?原著裏根本沒有這一節劇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疼痛如走電一般貫穿全身,李琅嬛被打得大腦有一瞬的空茫,攻勢也随之停滞下來。

但戰鬥的本能幾乎已經刻入她骨髓之中。

她來不及消化這尖銳的劇痛,只想到自己受傷沉重,務必要快點結束戰鬥,不能再拖。

到了這個地步,陸永年哪裏還計較什麽風度,也不管其他人怎麽想的,見李琅嬛被透骨釘打中,他面上一喜,也只想着快些将她拿下,取她性命。

兩個人一時之間竟不謀而合,拼殺得越發激烈起來。

夏連翹也很想沖上前去弄個清楚,但雙方比鬥,她無緣無故不能随意入場。

再看李琅嬛身形搖搖欲墜,卻抿唇硬撐,吞下一身的血汗痛苦,也不肯輕易放棄的模樣。她也不敢魯莽沖上前添亂,只能攥着裙擺,心急如焚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陸永年哪裏能想到,李琅嬛的奪勝之心絲毫不輸于他。

若是凡人被這一十八枚透骨釘入體,早就一命嗚呼,魂飛魄散。李琅嬛卻是真身下界,身具仙骨。境界雖被壓制,蘊藏在丹田之中的靈氣卻磅礴如海。

機緣巧合之下,其中一枚透骨釘竟然撞開她被封鎖的一處仙脈命門,磅礴靈氣便如高山飛瀑一般奔湧而出。

這一刻,陸永年看着李琅嬛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怪物。

他并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他真氣也行将耗盡,為今之計,只有豁出去這最後一擊,奮力一搏。

場外,夏連翹知道勝負也即将在下一秒分出,她心跳如擂,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幕,見李琅嬛緊抿唇瓣,黑白分明的雙眼冷清如霜,渾身浴血,目光卻清明凝定,搖動劍光愈發得心應手。

夕陽西下,雲霧蒼巒之間有白鶴振翅飛過。

伴随着天外一聲鶴唳落下,四目相撞的瞬間,李琅嬛與陸永年幾乎同時出手,兩道弧光先後閃過!

劍芒暴漲直将峰谷照耀得如同金烏墜地,四下恍若白晝,待劍芒散去,周圍響起一陣山呼般的噓聲!

李琅嬛一劍遞至陸永年喉口。而陸永年劍光卻落她半步。

勝負已定。

少女容色冷定,滿身披紅,袖口低垂,不斷有瀝瀝的鮮血順着指尖滑落。

卻點到為止,劍尖只懸停在陸永年喉口,極為克制,竟顯大家風範。

反觀陸永年,面容因為驚駭過度扭曲,冷汗涔涔,驚恐莫名地望着她。

待回過神來,覺察到四下視線,陸永年面色一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李琅嬛摒除劍氣,平靜道:“陸道友,指教了。”

陸永年霎時面如死灰。

衆目睽睽之下,勝負已分,他就算心有不甘也無力回天。

主持比試的奉天宗楊長老見狀飄然落于場中,微微颔首,環顧四周道,“這場比鬥,散修李琅嬛勝出。”

李琅嬛聞言心中不覺一松,她強撐到現在早已是強弩之末,而今這一口氣一洩,眼前開始發黑,雙耳也開始嗡嗡作響,體內百脈真氣紊亂,四下橫沖直撞。

她心裏咯噔一聲,頓覺不妙。

這感受她從前絕沒有過,這透骨釘怕是有問題。

待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卻已經為時已晚,躁動的真氣在這一刻似乎要沖破單薄的經脈破體而出,直沖得李琅嬛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頓時失去意識,竟然直挺挺栽倒峰頂。

楊長老還當她是真氣損耗過度,閃身過去将她托着,吩咐門下弟子帶她回去療傷。

手才按上脈門,楊長老忽然覺察出不對來。

嗯?

楊長老夾緊眉頭,細細看她一眼。見少女雙眸緊閉,面泛鐵青,唇泛烏紫。

這分明是毒入五髒!

楊長老一愕,伸手摸到她被透骨釘所傷的那幾處脈門。

果覺靈氣波動不同往常。

陸永年這一十八顆透骨釘竟還淬了毒不成?

陸永年畢竟是他奉天宗弟子,大比雖不拘使用法器寶物,但暗暗淬毒畢竟太過下作。

楊長老心裏微沉,不敢驚動衆人,不動聲色攬了李琅嬛飄下山峰。正要着醫修弟子帶人下去療傷,面前華光一閃,卻突然多出個俏生生的小姑娘。

少女容色焦急道:“琅嬛!!”

楊長老對這少女有印象,記得此女名喚夏連翹,與李琅嬛一同前來參加大比。

“你是夏連翹?”楊長老微微皺眉,倒也沒在她同伴面前遮攔。

主要是攔也攔不住,欲蓋彌彰反倒有負奉天宗聲名。

“我看她脈象分明是身中了奇毒,你莫要擋路,我帶她下去療傷。”

夏連翹剛趕過來,還沒見到李琅嬛的人,就被楊長老這一句話兜頭打了一悶棍,她還有點兒沒回過神來,呆呆反問:“什麽?”

她下意識地就想攔住楊長老,去看李琅嬛情況,“是陸永年幹的?”

楊長老理解她護友心切,耐心道:“此事還未下定論,你且讓讓,我先帶她下去療傷。”

可夏連翹不看一眼李琅嬛實在難以安心,猶不放棄道:“長老,我能看一看她嗎?”

楊長老頓時虎起臉來。

“連翹。”白濟安随她一同前來,不贊同地搖搖頭,擡手止住她,“你我都不是醫修,還是交給奉天宗處理最為穩妥……奉天宗難不成還會欺瞞我們不成?”

楊長老這才容色稍霁。

夏連翹也是關心則亂,被白濟安一點撥,馬上就冷靜下來,不再吭聲。不是她不放心楊長老,她是擔心奉天宗內部有人搗鬼。夏連翹抿緊下唇,強忍下內心的憤怒。

老白說得沒錯,她不是醫修,擔心也沒用。事已至此,還是先探明真相最為重要。

楊長老言稱此事尚無定論,是不願把話講得太滿。

那幾枚透骨釘分明是淬了毒無疑。夏連翹大腦飛速運轉,努力捋清楚此間疑點。琅嬛為人爽朗性格謙遜,這些時日以來也只待在瑤光峰修煉,從未與人結怨。

陸永年他好歹也算奉天宗精英一輩弟子,何至于跟李琅嬛過不去,下此毒手?這豈不是有負于自己聲名?

倒也不排除技不如人,情急之下用些陰損招數的可能。但她總覺得沒那麽簡單。剛開場時,陸永年下手就極為狠辣,奔着傷人性命而去,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而能指使得了陸永年的人必定極具地位與權勢,不但能指示得動奉天宗門內精英,還能打通關節,在對戰雙方次序上做下手腳。

與李琅嬛結怨,能指揮門內精英弟子,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夏連翹腦中頓時跳出一個名字出來。

司馬元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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